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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見龍在田 第二百三十三章白雁之約(下) 文 / 鳳鳴岐山

    天子之家無小事,在這等皇權時代,一句玩笑話不經意間傳揚出去,或許就可能造成一場朝野風波,更遑論太子的婚事乃事關國本之大事,又豈是能隨便說說便算數的,值此微妙時分,殿中諸人各懷心機,自是誰都不願率先冒出頭來,以免成了旁人攻訐的對象,於是乎,大殿裡便就此詭異般地安靜了下來。

    想啥?啥都沒想!別看李顯躬身低著頭,似乎也在沉思一般,其實壓根兒啥都沒去想,只因諸人會有啥想法,乃至會有何可能的反應都早已在李顯的預料之中了的,說穿了其實很簡單,就一個詞——各有顧忌![搜索最新更新盡在|com|]

    武後與太子彼此間的矛盾是無可調和的生死矛盾,終將必有一戰,勝者生,敗者亡,絕無妥協的餘地,這一點其實雙方心裡頭都有數得很,問題是何時開戰以及如何戰卻是個極有講究的事兒,就目下的朝堂實力劃分來說,雙方之間的差距並不大——太子固然是借助著多次監國的名義,佔據了大義名分,又籠絡住了大量的重臣,無論是朝臣的數量還是質量上,都要比武後那一頭來得強,而且強的不是一點點,可說到真的開戰的話,太子卻不敢保證能佔到上風,其關鍵便在高宗身上,畢竟太子只是太子,不是皇帝,他可沒有一言九鼎的能耐,未見得便能壓制住武後的挾天子以令諸侯,彼此間處於麻桿打狼、兩頭害怕的狀態,誰也不敢輕易率先出手,更遑論朝堂上還有李賢、李顯這兩路人馬在虎視眈眈,彼此間的顧忌之心自是更慎了幾分。

    若是不出意外的話,武後與太子之間的對峙的局面還會保持相當長的一段時間,直到一方確定自己已是必勝,方會暴然而起,行霹靂雷霆的一擊,以求一擊必殺對方,可眼下麼,這等對峙的僵局卻已是處在了破局的邊緣,關鍵便在這門突如其來的婚事上。

    倘若未來的老丈人不是裴居道的話,太子倒是不會反對結婚之事,更不會弄出甚白雁之賀來為這場婚事製造些人為的障礙,哪怕太子如今其實已經「不行」了,也不再喜歡女人——自打前番楊氏被賀蘭敏之姦污之後,太子便已轉了性,明面上還是那個溫和賢能的太子,可私底下,卻已成了「東方不敗」,然則,為了掩人耳目,該成親之際,太子還是會娶上門親,畢竟身為太子,年過二十而不娶,實在是有些子說不過去了的,偏生裴居道卻是武後的心腹,這麼個老丈人,李弘自然是不想要,不為別的,光是裴居道的身份,便令李弘顧忌不已,更別說萬一要是他成「相公」的消息走漏了出去,那後果之嚴峻怕不是鬧著玩的,從這個意義來說,李弘是十二萬分地不想結這門親,只因這門親一結,那就意味著他李弘必須盡快出手,一舉掃蕩朝中的異己勢力,尤其是務必徹底清洗武後一系的人馬,而這顯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在李弘看來,或許連三成的把握都難說得很,故此,李弘不得不慎之又慎,自然也就不敢輕易表態了的。

    太子有顧忌,武後也一樣頗覺棘手,理由麼,同樣是沒有制勝的絕對把握,再說了,自打將朝堂的重心搬到了洛陽之後,武後已是握有了一定的主動權,假以時日,不難將太子一系的重臣打將下去,以一眾北門學士取而代之,真到那時,太子不過就是個傀儡罷了,要殺要刮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兒,武後自然沒必要在此時強行去與太子見個真章,故此,她先前才會出言打斷了高宗的話頭,也正是不願見到這門親事就此成了之意,這一點倒是與太子不謀而合,可惜被李顯這麼一攪合之下,拿白雁來說事的由頭便有些子成了問題,在不清楚李顯的葫蘆裡賣的是啥藥的情況下,武後也只能是理智地選擇了緘口不言。

    太子與武後這兩個正主不開口,早已得了李顯指點的李賢自然是樂得沉默到底,打定了主意便是要坐山觀虎鬥,至於李旭輪麼,畢竟年歲尚小,眼瞅著情形似乎不對,自不敢參合其中,也只能是老老實實地站在了一旁,如此一來,大殿裡的氣氛可不就詭異萬分了起來罷。

    急麼?當然不,甭管旁人急還是不急,李顯卻是一點都不在意的,不只是對眾人的緘默不在意,甚至對這門婚事能不能成也一點都不在意,只因這門婚事不過是李顯全盤計劃中的一個由頭罷了,卻並不是唯一的由頭——而今太子已到了洛陽,其與武後之間的衝突或遲或早總是要發生的,要想尋個由頭來煽風點火,對於李顯來說,簡直跟喝水一般簡單,說實話,真不差這樁婚事的成與敗,當然了,如此現成的一個由頭,李顯自也不可能輕易放過,只不過他等得起罷了,所以也就沒必要去著急。

    「顯兒能有此心怕不是好的,只是白雁難得,顯兒可有把握麼?」

    旁人都可以保持沉默,獨獨高宗不行,眼瞅著大殿裡氣氛詭異非常,高宗已是有些子看不下去了,這便微皺著眉頭出言問了一句道。

    「回父皇的話,孩兒不敢言絕對之把握,唯盡力耳,為太子哥哥之婚事,兒臣自當竭力而為之。」

    李顯敢當庭提出,自然是有著不小的把握的,可這等事情非同小可,李顯自然不會傻到拍胸脯擔保的份上,這便昂然地回答道。

    「這樣啊,唔……」

    高宗這些年因病重之故,實是有心而無力,已甚少管理朝務,可人並不傻,一開始是沒想到問題的複雜性,一門心思只是想為太子尋上門好親事,可先前見殿中諸人神情詭異,立馬便起了些疑心,只是想不明白問題出在何處罷了,此時見李顯雖沒將話說死,可言語間自信之心卻已表露無疑,似乎全力也要促成這樁婚事之架勢,心中的疑惑不免就此更深了幾分,一時間竟自犯起了躊躇。

    「陛下,難得顯兒有此孝心,不妨先讓顯兒去一試也好,倘若不行,再謀它法也不遲。」短暫的沉默過後,武後顯然是想通透了事情的關鍵,也有了最後的決斷,這便從旁插了一句道。

    「父皇,七弟勇武過人,且運勢奇佳,或許能有所獲也不一定,姑且一試也好。」

    武後發了話,李弘自也不甘示弱,順勢便跟著附和了一把,臉上的笑容雖溫和依舊,可望向武後的眼神裡卻明顯多了幾分的凌厲。

    「也好,那就這麼定了,顯兒,此事便交由兒來操持了,若是能成,朕自有重賞,縱使不成,且也不必勉強,回頭朕再另想它法好了。」這一聽武後與李弘都同意了李顯的提議,高宗自也不好再出言反對,這便點頭應承了下來。

    「父皇,孩兒也要跟七哥打獵去!」

    高宗話音剛落,小太平便扭著小身子,賴在了高宗的身上,搖著高宗的胳膊,嬌滴滴地嚷嚷了起來。

    「啊,這個,這個……」

    高宗身體好的時候也曾主持過狩獵,對狩獵之事自是算不得不陌生,又豈會不清楚這其中還是有著不小的風險的,哪捨得小太平去冒險,自不肯輕易同意,可要說不麼,偏生對小太平又寵得緊,拒絕的話有些子不好說出口來,無奈之餘,只好含含糊糊地吭哧著。

    「母后,孩兒也要為太子哥哥射白雁去,母后,您就答應了罷,母后……」

    小太平見高宗含糊其辭不已,登時便急了,丟下高宗,又賴到了武後的懷中,小身軀扭得跟麻花似地。

    「你這小淘氣!」武後愛憐地伸手刮了刮太平公主的小瑤鼻,嗔怪了一句之後,這才似笑非笑地看著李顯道:「顯兒可能保得月兒平安否?」

    「七哥,您就帶小妹去罷,小妹保證聽您的話,拉鉤,拉鉤!」

    沒等李顯回過神來,小太平已是躥下了前墀,跟一隻小皮猴一般地撲進了李顯的懷中,仰著小腦袋,一臉哀求狀地說個沒完。

    我勒個去的,這小丫頭片子,還真是個大麻煩!李顯千算萬算,卻怎麼也沒算到居然還有這麼個變故,登時便傻了眼,有心出言拒絕麼,一來是難過小太平的纏勁,二來則是因著武後那似笑非笑的神情裡有著別樣的意味在,實難說出個「不」字來的,一時間頭不由地便有些子疼了起來。

    「小妹要去也無妨,可有一條,須得乖乖聽話,卻不可隨意亂跑,若不然,為兄可不敢帶你一道去。」李顯飛快地盤算了一番之後,認定此事若是多了小太平這個人證,似乎也不賴,這便笑呵呵地答應了下來。

    「哦,好哦,好哦,射白雁去嘍,太好嘍……」

    小太平整日裡悶在宮中,實難得出宮一趟,這回能去打獵,還是跟著最喜歡的七哥一道去,登時便樂得蹦跳了起來,於是乎,滿殿皆是小太平那歡快無比的喧嘩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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