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小谷初見
正想說些什麼，忽然周圍的光暗為之一變，五彩的大鳥穿越了一最稠密的雲霧，一個嶄新的世界展現在季同眼前。
沒有呼之不散的眼障，令人神清氣爽的微風吹來，亮堂堂的天空重現。這是一處隱跡雲中的小谷。壁立千刃的大山彷彿被一名洪荒巨人攔腰截斷，便是那斷口之處向下凹陷，形成了一片高入雲端的廣大谷地。幾條窄小的的溪流交縱其間，高矮錯落的是樸素的民房，田間有勞作的身影，林裡有或停或走的異獸，這分明是一片隱藏於俗世之外的桃源之鄉。
季同愕然望向龍升寒，卻聽他開口道：「此處的雲霧幻陣並非天成。相傳在遠古東勝王朝時代就已經存在，只是那時的谷地還是一片荒蕪。五百年前，族裡的先輩在東勝州出土的古墓中發現了關於這裡的記載，其中包括了進出雲海的獨一路徑，索性費了大力氣舉族搬遷到小谷中，因為高可接天，就取了碧落的名字。」
季同輕「哦」了一聲，一顆心卻已飛向了下方神奇的土地，雲鄉深處，鬼斧神工。這樣的所在天生就是孕育傳奇的地方，相信如果有一位飽學的吟遊詩人在這裡，那些瑰美壯麗的奇爾考克斯故事便會像土底清泉般源源不斷冒出來。
「季兄弟請鑒諒，想必你也有所察覺了。之前的旅途中我確有不願讓你瞭解此間方位的意圖。」
季同一楞，存點心思原本沒什麼，可也沒必要明著說出來吧。
「外間的碧落城寄托了龍氏一脈對莽莽炎黃的一分責任，而這裡是我們真正的家園。這裡的人比外間都要純粹，所以即使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我也想杜絕可能帶來的傷害。」
有些恍然地點了點頭，季同輕聲道：「龍兄放心，我理會得。」
便在此時，九麗鳥寬闊的羽翼漸斂，龐大的身子輕輕落下，泥土氣息撲面而來，淳厚而芬芳。
三天來第一次腳踏實地，季同發現居高臨下的視角給他帶了巨大的錯覺。從雲端俯瞰，小谷幾可見全貌，可真正置身其中，卻一眼望不到邊。
這是一片頗大的懸空谷地，縱橫在十里上下。大約有三分之一的土地上佈滿了人為開墾的痕跡，不知出於怎樣的考慮，這裡沒有滿大陸都已普及的魔法播種，原始的農耕田園帶著一股子古色古香的味道。
徜徉在田間小倒上，享受著滿目的鬱鬱青青。從龍升寒的介紹中季同聽明白了一個現實，小谷中超過一半的面積被唯一的森林所佔據，那些至盡都無法說窮道盡的魔獸種類令季同嘖嘖稱奇。嚴格來說，只有它們才是這裡真正的原住民，五百多年前龍氏喬遷時，它們早已存在。沒有人能說清楚這古怪的地形到底存在了多麼漫長的歲月，或許已經漫長到足夠令他們產生翻天覆地的變異了吧，至少在季同看來，那些肆無忌憚奔跑在森林邊緣的走獸們在樣貌上與外間的同類格格不入。
村莊漸近，龍升寒歡快的步履停了下來，從右手尾指上的空間戒指中取出一套樸素的村民服飾，當著季同的面換了上去。
不解地望了望，季同有些好奇於此舉的涵義，卻看龍升寒坦然一笑：「入鄉隨俗罷了。」季同恍然，暗中驚訝於他對族民的態度，順手要過一套同樣灰撲撲的衣裳換下了不算奢華此時卻略顯刺眼的魔法長袍。
穿過一片開闊的田野，目光所及處漸漸有了人煙。
「小族長回來了~~！」一聲高亢的吆喝打破了曠野上的寧靜，寂寂的小谷如砸翻的油鍋，頓時熱鬧起來。老老少少從錯落的民居裡走出來，臉上洋溢著單純的喜悅，看得出來，這位外間的碧落城主在本族中同樣頗受擁戴。
龍升寒似有些感慨，似無意道：「季兄想必不知道，我這一走，離此已是五年，總算帝都一行功德圓滿，沒有辱沒這祖上留下的一聲訓誡。」季同神色微動，這話中帶著如釋重負的意思，對眼前人的心意卻依舊不可捉摸，碧落城的龐大構架他也推得一鱗半爪，在很多方面猶在如日中天的諾坎普之上，望了望一旁冷丁?杜那彷彿亙古不變的冷漠神情，直覺告訴他這樣的人決不是甘於一生恬淡之輩，似乎這位年輕族長的話語也不能夠盡信啊。
一聲清嘯打破了季同的思索，九麗鳥高傲地抬起頭，如一朵五彩的雲飛上天際，向著視線遠端的森林電逝。龍升寒露出寬慰的笑容，歎道：「小九隨著我在外面奔波了三年，終於該回家了。」季同好奇地望了望九麗鳥消失的方向，回家？似乎這片森林越來越神秘，九麗鳥還有家庭，那些典籍中記載的鳥中皇族大多是獨來獨往的形象，看來倒失之偏頗了，不知道那森林深處還有些怎樣的新奇事物，忍著性子才把詢問的話語生生嚥下，很顯然那裡對碧落谷也有著不尋常的含義，此時尚不便交淺言深，只是內心深處已植下了一探的念頭，或早或晚吧！
「小族長！」一名精神矍鑠的老者迎了上來，四名同樣白髮蒼蒼的長者擁在身側，看來便是族中的決策之人，季同略一感應便發現幾人大多是實力不俗的高手，隱隱流露的氣息竟都不弱於聖階，心中大為詫異，只是他們的元素應用方式似與傳統的法師和武士都不盡相同，與那一直都摸不清深淺的龍升寒倒有幾分相似，這一點若非季同對元素有著獨特的感應決難以察覺。季同臉上表情絲毫未變，心底裡卻不得不對這隱世小谷重新估量，單是這一時半刻所見的一切就足以令整個帝國都震動，龍升寒將這一切都展現在自己面前又不知有怎樣的用意。
「小族長成熟了！」那老者輕捋長鬚感慨道，眼中滿是欣慰之意，絲毫沒有份屬主從的隔閡。
「三年不見，忠叔還是那樣健朗。」龍升寒一臉親切地對眾寒暄，這一刻的他沒有半點威嚴，看得出來，在這座小谷中，遠不似外間的碧落城般組織嚴密，人與人之間也沒有特定的高下之別。季同滿含深意地望了一眼龍升寒，一個能在兩種截然不同的氛圍中都如魚得水的人總是不那麼簡單，值得人更多地探究。
怪異地望了一眼季同，忠叔忽然露出不解的神情，龍升寒似恍然大悟般哈哈一笑道：「季同季兄弟，唐夢如今最年輕的領主，是我邀請他往小谷一遊的。」
語聲微微一頓，對季同道：「這位是我龍家當下最年長的族老忠叔。」
「忠叔好！」季同禮貌地點了點頭，給了長者足夠的尊敬，不想那忠叔卻是微微皺眉，神色一變道：「姓季？」
季同一楞，忽然想起龍升寒在禁宮廣場上的言語，炎黃九姓與龍家的淵源想是確鑿的事實。帝國以季為姓的家族著實不算少，可真正居於廟堂的卻只有鶴立雞群的一家，想來這位忠叔也是聞出了味道。季同不知到小谷中人有怎樣的傳統，莫非六百年前的芥蒂在經歷了數十代的稀釋後還未曾消散？
看著季同略微尷尬的表情，龍升寒呆了呆，露出一絲歉疚，忙出聲道：「季兄弟的先祖雖與我龍家有所牽連，畢竟是陳年古事了，如今九姓子弟在外間都已是唐夢的脊樑，忠叔你還有什麼看不開的？今日季兄弟是我的客人，咱們不談往事。」
龍升寒說到後來已有些凝重，想是他少有這般嚴肅的語氣，剛剛喧鬧的人群一時安靜下來，忠叔大概還不以為然，擠出一副笑臉，訕訕地道了聲「請」便將頭轉過一旁，不理不踩。季同啞然失笑，這般年紀依然喜惡形於色，倒頗見赤子之心，讓季同憑空生出幾分好感，這樣的人倒是簡單純粹，心底裡暗自思量，比起龍升寒的難以揣測，這樣的人要容易打交道得多。
「咳咳……小族長，你的小九沒有回谷？」似乎是為了轉移話題，另一為略帶病色的老者大，儘管有些委靡，但此人似乎比忠叔精明許多。
「剛入谷就進了林子，小東西也想家了。」
聽著龍升寒稱九麗鳥為「小東西」，季同忽然有些苦笑不得，腦子裡那巨大的身形實在於「小」字搭不上邊，正胡思亂想著，卻見幾名族老神色齊齊一變，似被說到了痛處，季同愕然，回味剛才的話語，似乎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那忠叔不知為何又朝著季同的方向斜了眼，向前一步，就著龍升寒的耳朵說了些什麼，季同隨聽覺敏銳，但對方似乎早防著他，楞是用上了傳音成束的把戲，楞是沒漏半點。龍升寒聞言後臉色一沉，良久不語，季同暗道有貓膩，相識以來，似乎還沒看過龍升寒那麼失態，努力回味著剛才的話語，忽然想起了什麼，朝著森林的方向望了望——難道那邊出事了？
終於從沉思中走出來，龍升寒搖了搖腦袋，歉然道：「族中出了點小麻煩，多了怠慢了。季兄若還不累，就讓冷丁先陪著你到處走走如何，容我去處理點私事。」
話到了這個地步，季同知道麻煩不小，忙道：「龍兄請便吧。」說著回過頭。
冷丁?杜一直默默跟隨在兩人身後，即使在剛才群情喜悅的當口也沒露半點聲色，看得出來，幾位族老望向他的目光也一直是冷冰冰，並沒有半分友好，這讓季同對他的身份越來越迷惑，看他輕車熟路的樣子又好像是久居古中，當真是古怪得很。想不明白就不想，季同晃了晃腦袋，既然有機會，就好好觀察一下吧，這座小谷有太多值得注意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