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壓制
呼吸尚未平穩,風聲又響,這一次的射手顯然更加明目張膽,利箭破空的聲音尖銳刺耳,只聽「呲」的入肉聲,然後是爆裂的輕響,駭然望去,自己坐騎的頭顱已經四分五裂!
「魔法爆裂箭!」德羅巴腦中閃過一個恐怖的念頭,身子不由自主地隨著戰馬頹然倒地,那一刻,他張大了嘴,口腔被冰冷的銳物充斥著。在生命的最後一瞬,他的視力似乎變得格外敏銳,嘈雜紛亂的戰場上,一雙憤怒的眼睛正盯著他看。
距離那場世人口中「奇跡之役」結束已有足足半月,戰火喧囂的大西北重新歸於沉寂。廣袤的菲蘭巴托大沙漠邊緣,幾個起伏的黑影不甘地盤旋著,這是來自大波龐深處的禿鷹,循著濃重的血腥味道,卻沒找到果腹的美食。
時光將戰爭的痕跡埋進土裡,卻無法消磨那份兀自瀰漫的慘烈。那一戰,赭黃色的沙地披上了一層血色的外衣,融合了炎龍陣列的諾坎普軍團如長刀出鞘,身心疲憊的哥薩克一夜回到解放前!
大陸第一騎兵十去其六,聲名赫赫的「血域團」承受了草原部落最深沉的怒火,幾乎全軍覆沒!萬念懼灰的主帥菲戈率領著折損過半的殘兵向沙漠遁走,唐夢守軍氣勢如虹,狂奔數十里,斬獲無數,追趕的腳步一直蔓延到絕望沙海的邊緣。
後三日,一支來自沙漠彼端巴薩帝國的使節團造訪了喜氣瀰漫的散關,季同的冷漠讓久歷眾國的特使梅西心驚膽戰。如果說在數月前,一個荒地領主的名字只會是拂過耳畔的清風,那麼經歷了「奇跡之役」,同樣的名字已經蛻變為響徹大陸的驚雷!戰爭的過程不足為外人道,但能生生挫敗兩倍於己的東大陸第一騎兵,其實力令人膽顫。
季同沒有忘記巴薩人的陰險,事實上,若非沙漠駝騎在暗中作祟,龐大的泰穆爾騎兵團根本無法在乾涸的地勢中立足,比起明火執掌的北國強盜,這些兩面三刀的所謂「近鄰」更讓人齒冷,若非沙漠地形的阻隔,強大的唐夢軍早已挾大勝餘威,馬踏巴薩了。
聰明的巴薩君王伊基塔比任何人看得更透徹,泰穆爾新敗,國力大損,而這一敗決不只是戰鬥本身那麼簡單。由名將路易斯?菲戈率領的哥薩克標誌著泰穆爾最精銳的軍事實力,這一敗象徵著信仰的坍塌,東大陸的勢力拼盤從此將推倒重建。反觀唐夢雖屢戰屢勝,國內本身卻並不安定,幾方勢力暗戰不休,傾軋和吞併無時無刻不在展開著。這是一個機會,數百年來,巴薩一直在南北兩大國的夾縫中生存,如果能妥善選擇,趁亂崛起並不是夢想。
取決一名賭徒是否優秀的標準不是每押必中,而是能否快速發現自己的失誤,尋找到正確的押注對象。伊基塔相信自己的眼光,三天的思索足以讓他理清許多頭緒。季同,一個神話般崛起的帝國新貴,擁有一位享譽大陸的父親,一切都與自己心中的標準吻合。無奈的是之前的錯判多少在兩國之間添加了裂痕,巴薩的作為雖不明顯,但並非不可察,伊基塔從未作掩耳盜鈴的打算,正因為如此,用以示好的特殊使團應運而生。
季同望著長長的禮單,心中冷笑,政治的背後永遠帶著虛偽的色彩,沒有永遠的朋友,更沒有永遠的敵人。大戰方歇,唐夢一方收穫的決不只是巨大的榮耀,在勝利光芒的掩飾下,同樣巨大的是戰鬥的損失。在那撥最後的瘋狂中,凶悍的泰穆爾人同樣為唐夢一方帶來了不小的傷亡,其中以散關的原駐軍為甚,兩次戰爭過後,能活下來的不過三分之一。如今的情勢,帝國最需要的是休養生息,與巴薩虛與委蛇似乎是不錯的選擇,除了對方承諾的不菲援助,更重要的是沙漠特殊的地理位置。一旦協議達成,不僅意味著西北大門從此無虞,更為他日取道巴薩突襲泰穆爾提供了條件。季同自然不會拒絕那一紙和約,至少先收穫眼前的利益,至於將來,鬼知道那種程度的所謂同盟能有多大的約束力。
梅西和他的使團帶著滿腔喜悅匆匆離開,散關也漸漸恢復了寧靜。無暇顧及帝國各方的反響,季同開始默默籌劃起下一步的行程。
散關守軍人數大減,讓近萬炎龍軍留守是穩妥的選擇,暗虎軍團在西北數州也算是蒂固根深,短短不足一月的時間,前來投奔的暗虎殘部有數千之眾,季同決意讓秦漢總領西北的局面,縱然泰穆爾再犯,也不至無從抵擋。這是一種信任,也是季同暗中思索的無奈之舉。人無殺虎意,虎有傷人心,帝國內部的洶湧暗流早晚波及季家,這決不是低調所能避免的,之前的幾番意外分明已露出了些端倪。如今的諾坎普已落在了明處,狡兔尚有三窟,季同未雨綢繆,經歷了這一戰,他在西北民眾中的影響力一時無兩,讓秦漢代為經營一處據點也是順理成章之舉。
北方的牧野城激戰正酣,季同有心前往一探,卻不願帶上諾坎普的戰士們。此番兵發散關是不得已之舉,包括蠻族在內,許多遺忘種族都有所傷亡,這讓季同心懷愧疚,說到底,諾坎普的各族聯盟不過是一個追尋安逸生活的鬆散團體,並非自己南征北討的利器,組織軍隊,更多的是為了自保。如今北方的局勢並不複雜,唐夢士氣正盛,若無意外,取勝當在數日間,對於那位父親的指揮能力,季同不得不讚歎,若真是帶上大隊兵馬前去,倒有畫蛇添足的嫌疑。
略一沉吟,心下已有計較,季同讓平凡率眾人先回領地,自己孤身北上。
從隴月到牧野城僅有一州之隔,數百里沃野,滿是春的氣息。放棄了向來的空中路線,季同放出小斯,一路慢慢悠悠,享受著這難得的閒暇。
短短幾日間,三丫又長大了不少,已有半人高,再不能像幾天前那樣鑽到季同懷裡。三丫的眼神中帶著困惑,不知為何,向來沒什麼脾氣的大黑對它格外不感冒,楞是不讓它爬上肩膀,這讓季同也嘖嘖稱奇。
鑽石龍阿里代伊的身形過於惹眼,季同本不願帶它隨行,不料隨著三丫的竊竊私語,它的身上忽然閃起一陣乳白色的光暈,身子在瞬間縮小了許多,只與小斯相彷彿,就連身上的晶石光澤也完全隱去了,露出灰濛濛的色彩。如今的它像極了班克龍的變種,那是種最低等的地形龍,戰鬥力還不如尋常中階魔獸,雖然不多見,卻也不是那麼珍稀了。讚歎之餘,季同對頂階魔獸的能力有了更深刻的認識。
卻說季同這一路慢慢悠悠,渾然沒有趕往前線的覺悟。官道嘈雜,有幾頭魔獸為伴,季同樂得尋些人跡罕至的生僻之途,虛彌介子中的食物尚充足,何況有阿里代伊這個魔獸大拿在,不時還能收穫些可口的野味打打牙祭。
時值春夏之交,天氣已帶了幾分暑意,季同在隨著長袍上布下一個最低等的風系魔法陣,走動中時時有涼風縈繞,說不出的舒爽。
魔法實在是個奇妙的東西,儘管大陸的魔法文明早已盛極,但始終都存在著開拓的空間,各種標新立異的運用方式,沒有不可能,只有不敢想。
數百年前植物系魔法大師範布隆克霍斯特就是一個鮮活的例子,在他出現以前,植物系作為冷僻類魔法,鮮有人問津。將用於戰鬥植株的生長類魔法微作改動後應用與民間,就是這樣一個並不複雜的設想,為整個大陸的民生帶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多少飢寒交迫的平民因此而獲得了新生,在那個戰爭年代,簡單的魔法詮釋了生命的奧義。
時至今日,植物系魔法已成了幾大戰鬥系外最普及的魔法譜系,艾爾斯上萬名植物系法師大多停留在最低等的初級運用階段,但他們代表的意義卻不容忽視。而逝去700餘年的范大師,形象依然鮮亮,在大多數艾爾斯平民心中,那依然是個萬家生佛般的偉大存在。
受了小小風系法陣的啟發,季同的心開始活泛起來,魔法妙用無窮,是否仙學文明中也有類似的方式?印象中,在那些長卷大摞的仙學典籍裡似乎有所提及。
所謂的仙陣遠比魔法文明來的複雜,同樣的,其功效也更加神奇,在仙學的世界裡,修為的高低並不是判斷勝負的唯一標準,發決和運用技巧佔有舉足輕重的地位。與那一大堆九宮八卦相比,魔法陣的六星輪迴序列頗有些簡陋的嫌疑,季同並非不想嘗試,但苛刻的使用條件令他望而卻步。
仙陣的佈置以仙元晶為基石,那是天地靈氣的凝聚精華,即使在遠古時期也是不可多得的寶貝,在如今這個靈氣枯竭的年代,這成了最大的難題。事實上季同對自己這種半吊子仙術修煉方式一直疑惑重重,幽暗魔龍的隻言片語並未能夠解惑。
以元素運用代替靈力驅動,這種純粹的生搬硬套到目前為止還未出現太大的弊端,但季同決不敢簡單地用元素凝結體魔晶去替代仙元晶,不僅僅因為記載中仙陣的不穩定性,更因為要駕馭小範圍仙陣需要極高的靈能控制力,若沒有碎丹成嬰的境界,當真是九死一生!
以季同今時今日的個人實力,在艾爾斯也算頂兒尖兒的人物,可放在仙學修煉的體系中,依然只是個入道不久的愣頭青罷了,只有丹碎成嬰,才能真正領略仙學世界的廣闊,許多千奇百怪的發訣都以成嬰為瓶頸,這其中有低級仙陣,更有季同一直嚮往的馭物飛行。這些日子裡,季同每天都在進步,但距離境界的提升還有不小的距離,對於未知的殿堂,季同一直懷著複雜的情緒,既有對新天地的嚮往,也有對那莫名天雷的畏懼,碎丹成嬰的過程在典籍記載中猶為凶險,大自然的威嚴總是令人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