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踏血
巴爾德拉瑪肅然凝望著對手，飄在空中的身子微微前驅，冷厲的雙眼一眨不眨地尋覓著對方的每一絲破綻。如果有人曾經去往桑坦德森林深處狩獵，一定會發現「金毛獅王」此時的神態像極了覓食前的叢林霸王——電空魔豹！
事實上，巴爾德拉瑪的武技在很大程度上借鑒了各種野生強者們的習性，在他眼裡，這些經過漫長歲月自然雕琢成的行動方式，比起自作聰明憑空杜撰的招法要讓人信賴得多。而這種獨特的思維也在某種角度暗合了布賴恩特領悟不久的自然之道。
緊握著名劍「度衍」的手還在微微發麻，這個對手的強悍讓他漸生敬意，同樣不受傳統招式的桎梏，一啄一飲，渾然天成。自己使盡了渾身解數也沒有佔到哪怕一絲一毫的便宜，眼前的人讓他有種宿命感。
布賴恩特更多的是興奮！對手的戰鬥習慣異常古怪，或許在尋常人眼中離經判道的進攻方式，在布賴恩特看來卻在很多地方與自己最近領悟的圓轉之理相合。在武技的海洋中，永遠不存在所謂的真理，只有實戰才是判斷高下的唯一標準！
「真他娘的爽！」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如此酣暢淋漓的戰鬥對布賴恩特來說是一種莫大的奢侈，望著對手依然堅定尋覓勝機的眼神，布賴恩特彷彿回到了自己的年輕時代，那段天天挑戰父親的日子，自己的眼神與他何其相似。
身形再展，雙劍交擊後齊齊飛退，一如既往的平分秋色讓兩人不約而同地選擇了微微喘息，全心投入的神經略作鬆懈才得以看清戰場上的整體態勢。低沉的號角聲每一響都衝擊著人的心田，討伐軍的狼狽裸地被展現出來，讓巴爾德拉瑪幾欲抓狂，而榮歸城的士氣卻是空前高漲。
宜將剩勇追窮寇！剛才完全陶醉在戰鬥中的布賴恩特也清醒了些。這是一場你死我活的戰爭，自己與對手的較量是戰爭的一部分！軍師之前的佈置在腦海中浮現出來，儘管有些惺惺相惜，但鐵血的戰場容不得一念之仁。
說來也只是一瞬，萬般念頭閃過，巴爾德拉瑪顯然有些焦躁起來，再動手時，已狀若瘋虎，狂野的攻勢一浪高過一浪，布賴恩特的防守絲毫不亂，綿綿如長江大河，不時還還上幾招，進退有據。
就在兩大高手漸入佳境時，大黑與「金毛獅王」的坐騎四翼冥獅的對峙也被場上火熱的氣氛所引爆。作為九階的頂級魔獸，僅次與傳說的存在，四翼冥獅自然有幾分倨傲，一大一小兩對羽翼高高舒展，不時甩甩那一頭墨色的長毛，舉手投足間頗有睥睨萬方的氣概。作為心靈相通的坐騎，主人強者的榮譽不允許他上去幫助圍攻，而眼前那漆黑的大鳥似乎連低級魔獸都不是，顯然不值得它出手，因此一直有些雍懶地停泊在空中。
大黑可不是什麼好鳥，哪裡這般被人輕視過，眼看所有人都激戰正酣，也不打招呼，突然間發動了攻勢。當它身形飛動時，四翼冥獅才感到一絲威脅，眼前這沒有絲毫魔法波動的傢伙居然有勇氣向自己發起挑戰讓它感覺到有些不對。
冥獅為它的高傲付出了代價，它最大的錯誤就是不該讓大黑靠近。或許憑藉著元素掌控上的優勢，它可以憑借魔法與對方周旋，但一旦雙方靠近，便再沒有了轉圜的餘地。冥獅的體表覆蓋著一層角狀鱗甲，顯然物理防禦力絕非等閒，然而大黑經過惡魔果改造的身軀又豈能以常理推斷。
一個衝刺，大黑渾然不顧冥獅那疾揮的利爪，垂天大翼直直掃向對方的身軀，如同利刃的鐵羽劃過體表，撕開一道巨大的傷口。黝黑的鱗片落了一蓬，暗紅色的血跡昭示著這一掃之威。相比之下，冥獅那泛著寒光的利爪只帶走了大黑幾片黑羽，並沒有造成實質性的傷害，突如其來的第一回合讓大黑佔據了主動，冥獅投鼠忌器，只是努力地拉開距離，不斷耗費著魔力瞬發著一個個幽暗火球來阻止大黑的靠近。
兩位戰士的打鬥進行到了最關鍵的階段，隨著體力的耗費，雙方都越打越謹慎。在殘酷的戰場上，任何一點微小的失誤都可以被無限擴大化，生與死，存與亡，都只在一線。高手間的對決，每一舉一動都耗費著大量的精力。布賴恩特的耐力似乎在承受著考驗，從開始的有來有往變成了幾乎一味地防守，不得不且戰且退，戰鬥地點漸漸朝著高塔的方向轉移。
忽然，布賴恩特揮劍時露出一個相對明顯的破綻，巴爾德拉瑪眼光何等毒辣，認定對手體力已到了極限，怎會放過這種機會，斷然進擊，令他意外的是對方似乎早有準備，大劍劃過一道詭異的路線，正好與自己的兵器對上。交擊之下，布賴恩特藉著這一震之力全速飛退，頓時原本兩人糾纏在一起的狀況變為了巴爾德拉瑪獨自暴露在空中。
玄聲輕顫，鄧肯的身影不知何時出現在高塔上，曾經用來暗殺季同的「湮甲導引箭」自從那次回來就成為了斯拉夫煉金師的專攻項目，如今經過改良的恐怖武器就那樣一無遮掩地直奔「金毛獅王」的身軀，原來之前的退讓都只是誘敵的手段，鄧肯那一擊才是真正的殺招。
額外在箭羽上雕繪了風系魔法陣的這一箭走得異常快速，感受到全身暴起的寒意，巴爾德拉瑪匆忙一錯身，自以為可以堪堪避過，不料那來箭在將要及體詭異地改變運行的角度，穿越堅固的甲衣，在他肋下帶起一蓬血雨。索性在最後關頭，戰士的本能讓他用手微微影響了來箭的軌跡，否則絕對是貫胸而過，當場斃命的結局。
好厲害的一箭，好陰毒的一箭，戰場上從來都是你死我活，無所不用其極，布賴恩特並不覺得這麼設計對手有什麼不對，但如果對方能憑自己的力量逃得一命，他也並不反感。
巴爾德拉瑪感到全身都失去了支撐，這一擊的傷勢異常沉重，鬥氣再也無法維持，身體無力地向下落去。感受到主人深陷危境，四翼冥獅再也顧不得逃跑將會帶來的恥辱，以最快的速度飛身俯衝，終於在「金毛獅王」落地前接住了他的身體，兩對翅膀全力揮動，朝著戰場的東方遁走。
主帥的逃遁，無疑給了本就狼狽不堪的討伐軍將士一記當頭悶棍。儘管沒有人看到戰鬥過程，但四翼冥獅屁股向後的狂奔不用說便昭示了落敗的後果，心中那幾乎不敗的神武形象轟然坍塌，不能不說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戰場上向來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眼看著己方士氣低迷，幾乎組織不起像樣的反抗，費迪南德不得不發出了撤退的命令。好在部隊雖然形容憔悴，但畢竟大多都有過戰場經驗，退走時還算井然有序，小小帶著隊伍一陣衝殺，受人數限制，不能及遠，好歹追出了數里方才施施然回城。
大戰過後的諾坎普帶了幾分蕭索，夕陽映照的原野上散落著數目龐大的屍體，乍一看怕不有兩三千具，其中絕大多數是來犯的討伐軍留下的，相信諾坎普人的悍勇給對手留下了永生難忘的印象。季同讓人打掃戰場，將那些屍體一一掩埋。
總體來說這是一場一邊倒的戰鬥，榮歸城獲得了完勝，在戰後的統計中，蠻族騎兵僅有二三十騎傷亡，而對方付出的代價不下於這個數目的百倍。然而季同心裡清楚，能夠獲得這樣的戰果是多方面因素聯合作用造成的。除了攻擊的突然性外，己方戰力的未知和對方在來之前的輕視也起了很大的作用，加上一早就知道戰爭將要發生，很多方面都有了詳細妥善的佈置，能夠大勝並不奇怪。
不可否認，在這些因素中很多都是可一不可再的，敵人會不會就此放棄吞併諾坎普還尚未可知，但一旦再有戰事發生就需要有應付惡戰的心理準備。在這場轟轟烈烈的大勝中，同樣暴露出了諾坎普軍事上的一些缺陷。
首先是騎兵在絕對數量上的不足。大波龐魔獸騎兵的強悍毋庸置疑，在同等數目條件下幾乎所向披靡，但戰場不是決鬥場，沒有人會愚蠢到計較是否公平，八百騎的隊伍一旦被數千上萬人重重圍困，同樣會陷入窘境，今天暗虎軍團採取的梯次防守便是一個鮮活的例子。
諾坎普並不缺少優秀的戰士，無論是愷撒族，還是其他相對分散的特種戰鬥職業者，論單人實力，都要遠超野蠻人武士，但他們都不曾接觸過騎兵的戰鬥方式。在如今的大規模戰場上，騎兵所擁有的優勢絕不是一點半點，坐騎強大的衝擊力和靈活快速的移動都足以讓騎士在瞬息萬變的戰場上游刃有餘，當步兵面對騎兵，很多情況下根本無法獲得正面交戰的機會。在今天的觀戰中深刻體會到了這一點，季同心裡像被七八隻小手撓了一遍，癢癢得緊，急切地盼望著能為自己的戰士們物色一批優良的坐騎。
草原人的風驥無疑是最先躍入腦海的，出類拔萃的速度在今天的游擊戰中格外出彩，但那畢竟只適合於快速反應和遠程部隊，大多數力戰型勇者更需要那種體型壯碩，護甲堅固的堡壘型坐騎。況且風驥繁殖率較低，生長週期漫長，不適宜大規模配備，這個選項被自動否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