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企望
饒是季同三寸臉皮久經考驗，這會兒也不禁一紅。
「說來慚愧！我現在這樣子其實是無奈博命時的偶然所得，其中的過程九死一生，僥倖得很，讓大長老見笑了。」說著將自己第一次強行吸收元素時的危險情形繪聲繪色地述說了一遍，有這些魔法宗師在，季同也很想搞明白自己身上到底發生了怎樣的事。
大長老微微一怔，若有所思。
季同忽然想到大長老剛才的表情，道：「您的意思是…我能食用這果子而不死可能與我的元素形態有關？」
「不是可能，是肯定！」大長老的語氣不容質疑，「作為來自同一故鄉的種族，您的身體構造與我們心禪族人並沒有本質區別！唯一的可能是您吸納入體的元素在那一刻起到了特殊的緩衝作用。」
「哦？那麼為什麼我的兩個寵物也能夠安然無恙呢？它們也食用了相當多的龍象般若果！」季同還是有些懷疑。
「根據描述，您的那頭蒼鷹很可能在共同經受雷電的那一刻便以閃電為媒介，與您建立了一種心靈鎖鏈！那是世間最親密的契約關係，遠比所謂的共生更直接！因此它能與您一起安然服用般若果並不讓人意外！」大長老侃侃而談，自然有一種讓人信服的氣質。「至於您所說的神奇的小豬，呵呵，或許如您所料它有特殊血脈吧。在沒有瞭解它真正的身份之前，誰也無法推斷。」
季同感到一陣輕鬆，這些一直困擾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在大長老的分析下，似乎並不是那麼無跡可尋。
「冒昧地問一句，您是怎樣通過元素神的結界，來到遺忘之淵的呢？」沉默了許久的布賴恩特有些迫切地問。
包括大長老在內，所有人的眼神都亮了，看來這才是他們最關心的問題。微微苦笑，季同只好把那段自己都不知所謂的經歷再次複述了一遍。
「有意思。小哥沒說錯的話，那層什麼的壁障應該就是元素鳥神那什麼狗屁結節了！」說話的是一位矮胖老人，心禪族的二長老慈寶。心禪族人取時第一個字都取決於他在族裡的輩分，像慈、穆、吟等，不一而足。所謂人如其名，這位二長老還真是一塊活寶，向來玩世不恭，相比大長老的慈藹，三長老的威嚴，他更像是個長不大的老頑童，一陣粗口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讓一旁的大長老直皺眉頭。
「元素神的結節，嘿嘿，窮根究底也不過是元素力量的一種運用罷了，季檀越的元素形態別出機杼，要說將它破解了，哼哼，也不算什麼意外！」談起造成自己部族數千年流浪的罪魁禍首，就算一向脾氣極好的大長老，也禁不住冷笑連連。
這話一出口，院子裡除了季同外的所有人齊齊張口結舌，場上立時鴉雀無聲，死一般的沉寂。剛剛還笑罵不絕的二長老一陣抽風似地抖動，一身肥肉如波浪般起伏不定。三長老用長滿老繭的手一把摀住自己的面孔，結結巴巴地想念叨啥卻什麼也沒說出來。彷彿剛剛意識到自己講了什麼，向來冷靜得可怕的大長老在這一刻臉色驟變，吞嚥口水的聲音清晰可聞，震驚的眼神就像看見了一千頭巨龍。
「塔卡琉斯暴風之角的彼端……穿越無涯的桎梏……最終的救贖。」布賴恩特粗獷的聲音在這一刻溫柔得像少女的柔胰，斷斷續續的聲音聲彷彿吟唱著某種古老的咒語，要多詭異有多詭異。
季同被一下子搞得有寫不知所措。「這群頂著菩提帽子的『假和尚』，全身上下都是七情六慾！」季同不懷好意地在心裡念叨著。今天晚上他們時不時地來個一驚一乍，讓季同的神經有點超負荷。
時間在等待中顯得無比漫長，好不容易從石化狀態恢復時，大長老的聲音還是微微帶著顫抖。
「您…是來帶我們回到故鄉的嗎？」
「嗯？」季同嚇了一跳，丈二僧侶摸不著頭腦。
「錯不了。不會錯的！您就是族裡代代相傳的預言中的救贖者！」豪邁的布賴恩特說話像東勝州鄉下的小腳老太太般絮絮叨叨，眼裡還隱約閃著淚花，看得季同汗毛直豎，一陣陣地打著寒戰。
「這……這不會是什麼誤會吧！我……」下半句還未出口，就惹來眾人的齊齊白眼，嚇得季同忙嚥了回去。
「這是菩提的庇佑啊！」大長老虔誠地面向圖騰仆伏於地。
一陣雜亂的離席跪地聲響起。
從悠長的冥想中醒來，季同習慣性地抖抖身子，一陣舒爽，感覺精神力又有了些突破。
心禪族的的冥想方式大巧若拙，將那些繁冗的技巧大而化之，簡約而不簡單。漫長而枯燥的歲月裡，拋開了對魔力的執著，跡近苦寒的心境讓他們在魔法感知領域達到了前人未有的高度。這一點上，季同深受裨益。
算一算來到遺忘之淵也有大半年了，季同離開的心思反沒有初來時那麼迫切。按照大長老的說法，每過十三個月，當夜晚的天空中出現暗紅色的星辰時，由元素神結界裹挾的暴風之角將現世整整三十天，到那時，便是遺忘種族回歸的季節。
布賴恩特走時神情亢奮，紅光滿面，一再地邀請季同去愷撒族的奧丁山脈作客，那熱情足以化開千年的冰川，可惜被婉言拒絕了。季同不是那種自以為是的人，單憑一點傳說預言之類虛無縹緲的東西就上門去指手畫腳未免太不厚道，儘管憨厚耿直，但終究是延續了數千年的古老種族，哪裡能缺了心眼。季同一直認為那些虎軀一振，四夷拜服的段子只能出現在「奇爾考克斯」裡，最好的選擇是在這段時間裡好好充實自己——對季同來說，能有這樣心無旁騖的機會殊為不易。
「老大，老大，快出來！」
這些天季同一直住在吟輝家裡。這小子日子一長，立刻露出了狐狸尾巴，再不像從前那樣道貌岸然地一口一個檀越。按照年齡比例，其實吟輝不過相當於炎黃族的十四五歲罷了，還沒成年，因此一口一個「老大」叫得倍兒利落，倒是季同一想到他的實際年齡就有些尷尬。
說起來這小子還真是一活寶。季同很久後才搞明白那次其實是他厭煩了族裡的粗糧，溜出去想改善下伙食……虧他當時還整出個外出遊歷的名堂，把季同唬得一楞一楞的。至於那些個青狼肉，自然是在某個月黑風高的晚上，無人之所，一堆小火，二一添作五……。季同有一手烤肉的手藝，於是兩人的戰鬥情誼便在那「嗶卜」作響的燒烤聲中直線攀升。
一路吆喝著，吟輝還喘著粗氣，腦袋上掛著兩顆豆大的汗珠。
「咋了，哥們。」季同笑笑。
「老頭他們讓你去一下！好像是上次的愷撒族來人了！」
「嗯？」想起布賴恩特那副有些憨厚的樣子，這些天還真有些想念。季同發現自己慢慢開始融入了這群遺忘種族，數千年的與世隔絕讓他們少了幾分奸猾，多了顆赤子之心。畢竟在地底世界，除了面對那些凶悍的魔獸，智慧種族間本質上沒有什麼利益爭端，大多過著無比平靜的日子，自然有一份恬淡的親和力。
心禪族的會客地點在一座四層高的木樓裡，風格沿襲了一貫的淡雅，只是比其他小屋高出一片來，可以說是寂靜谷中的標誌性建築。季同進去時第一眼注意到的是一位老者，正與大長老竊竊私語著什麼。那老人芒衣布履，瘦骨嶙峋，看上去無比孱弱，卻給人一種難言的感覺。季同這大半年在感知上敏感了不止一籌，此時發現這老人像大長老一樣讓人看之不透。
「哈哈，這位就是季小先生吧！」出人意料地，老人的語音與他的身形極不相配，聲如洪鐘。季同一怔，向一旁微笑的大長老投去了詢問的目光。
「小季，這位就是愷撒族的族長賈巴爾檀越！是布賴恩特檀越的父親。」
季同聞言悚然動容。
總體來說，心禪族在遺忘之淵屬於一個相對封閉和低調的種族，對於外界的傳言關心甚少。但即使在消息閉塞的寂靜谷中，這位傳奇族長的威名依然如雷貫耳。作為以善戰聞名的愷撒族的精神領袖，這位使用冷門兵刃的亞天位高手有著接近大長老的實力，在眾多遺忘種族中擁有「天鉤」的威名。
事實上，賈巴爾長老的可敬並不在於他強橫的武技。
作為太古的蠻荒之地，遺忘之淵並不僅有被禁錮的遺忘種族。冥焰族，作為這個空間原住民中唯一的智慧種族，天生具有極強的侵略性。在數千年前的存亡之戰中，面對各族的聯合，冥焰族敗退千里，一直退入了奧丁山脈以南那塊猛獸叢生，終年黑雲壓境的未知地域。作為天生的暗黑種族，冥焰族在暗火系和腐蝕系魔法上造詣極深，數千年的發展中，他們從未放棄侵略遺忘種族的生存區域，戰火也從未真正停歇。
愷撒族世代駐守在奧丁山脈，是抵禦冥族入侵的主力。
同樣以主流戰鬥職業作為傳統，相比性格平和的心禪族人，愷撒人顯得更加豪邁和勇猛。受了地底世界元素稀薄的限制，今天心禪族可以在魔法上另闢蹊徑，在單對單的戰鬥能力上不退反進，但在大型戰役中，失去了大範圍魔法的戰略威懾力，法師職業便顯得有些雞肋了。正因為如此，同為最強遺忘種族之一的愷撒族承擔起了守護邊疆的重任，數千年如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