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為長史,程秉的營帳離大帳不過數步距離,掀開布簾出帳門,一股嘈雜之聲,立時充斥耳邊。
放眼看去,儘是面色激動,眼睛血紅的士卒,口中喊著雜七雜八的東西,像是困斗中的野獸,喘息咆哮著,彷彿是說,再逼迫他們,就會對壓迫他們的人展開慘烈的報復。沉重而壓仰的氣氛濃烈至極,壓的程秉的心瞬間石化,一股冰冷的寒氣從心間蔓延至全身,使他像穿著單薄衣裳在十二月的天氣裡漫步一樣。「情況比他想像的嚴重了很多,想殺帶頭的恐怕也不是那麼容易。」
幸好有士的數百親兵圍成一圈,把他的帳篷與士的帥張圍在裡面,還有幾十個級別較高的將領帶著親兵,辛苦的維持著秩序,只是面上要多苦就有多苦,這可比打仗辛苦多了,打不得,罵不得,殺又殺不完。
「住口。」一聲威嚴十足的聲音,猶如炸雷般壓服了嘈雜的聲音,四周居然一瞬間安靜了下來。
「呂布還在荊州與劉表戰,想劉表享有八駿之稱,坐擁荊襄,手握雄兵數十萬,乃人中之龍,呂布豈可一戰而下?此乃劉的造謠之計,實為散我軍心。」頓了頓,威嚴的聲音繼續響起,「你等是信任本將,還是信呂布?」
程秉回過神來,轉頭向聲音的盡頭望去,士正手握腰間劍柄,雍容中盡顯威嚴,一絲淡笑尚未隱去。淡定自然,似乎是對他的士卒很是自信。
寂靜,極度地寂靜,一時間,士卒們無言以對,他們又不知道劉表怎麼樣,只知道劉表很厲害,但卻好像呂布更厲害。但士的威嚴卻是深鑄人心。是座大山。是以。沉默過後,「我等愚鈍,望將軍見諒。」山海般的呼嘯聲響起,隨著這股呼嘯,士卒們單膝跪在地上,以表臣服。
「主公的話屬下等自然是相信,呂布也確實沒本事南下交州。但糧草軍中存量日漸少缺,後路已然斷絕,即使是攻下建業,也是深陷江東,生機全無,望主公能體恤下屬等,早早突圍回交州,好與親人團聚。」一個手上帶傷的惡漢。揚言道。
「回軍交州」…….「回軍交州」……。一聲聲的口號最終成為一股洪流。似是出至一位身高體大的天神之口,洪亮震天,咆哮於世間。
一絲笑意揮灑在這名惡漢嘴角。眼中儘是幸災樂禍,同樣的笑容亦是出現在場上地幾十士卒地嘴上,巧地是人人帶傷,來至同一個地方,建業。
三國編製本來就不是很完善,也沒有什麼照片檔案之類的東西,甚至一個管理百人的屯將可能不記得軍中的全部人名,在戰爭進行的同時,更有巨大的傷亡,使得原來的屯啊什麼地進行整編那是家常便飯。
這樣的話,在這數萬人的軍隊中混進幾十人是輕而易舉,簡簡單單,建業城下沒時間收拾的死屍無數,只要人往那一躺,再加點保護措施,只要不在軍隊衝鋒時被踩死,等退軍時,帶傷的他們,就可以順著人流返回「大營」,在等到被從新整編,就是地地道道的交州軍了,一切都神不知,鬼不覺。
唯一可惜的是這個時代沒有專業的間諜,這些人都是周倉從軍隊中臨時選出來地,素質簡直是低下,那個帶頭喊話地笨蛋,而且離士頗近,他臉上的那一絲得意被士看的清清楚楚。
心下有點譜地士,面帶笑意的把頭轉了一圈,那百來個呼聲最高,情緒最激動的,就在他心中的黑名單之內了。
「本將說過,此乃劉造謠之計,軍中糧草尚可支撐兩月餘。」頓了頓,士忽然高呼道:「咕嚕咕嚕。」一陣莫名其妙的鳥語從他嘴裡急促而出。
那一陣鳥語剛想起,那個帶頭喊話的頓時覺得不妙,雖然是菜鳥「間諜」.但怎麼說也算是間諜,那麼點危險意識還是有的,士的轉口讓他感到強烈的不安。
沒容得他反抗,已經被周圍一群士卒給按在了地上,手臂被反按在背上,任他也算是有幾分蠻力,也對不過幾個人的力氣。「主公,屬下反了什麼錯?屬下只是說了幾句實話,為大伙擔心,難道
劇烈的疼痛,臉上更多的灰塵,只得提氣高呼,淒厲之聲沖人耳膜。
「此等皆是奸細,拖出去砍了。」士神色不動,果決的揮手下令道。
「是。」擋在惡漢身前的士卒,緩緩的讓開幾條道路,幾個士卒拖著死狗一般,拉著他前進。
由於地理因數,交州大多都是山越人,不管是住在山上的,還是住在山下的,反正是佔了交州人口的多數,是以,耳濡目染之下,幾乎算是每個人都懂得些許山越語,剛才那惡漢的幾句反駁更是直白的證明自己是奸細,而且是脫光了,赤裸裸的證明。
路上,那惡漢猶自掙扎不已,嘴裡還嘟嚷著自己無辜之類的話,但出得人堆,看見幾十號依稀是自己人,一起被拖到這片空地上時,臉色瞬間鐵青,完蛋了,希望將軍能把錢寄給自己家裡的老母親。
「啊。」幾十聲慘叫,帶起幾十顆好大頭顱,登登的滾了好幾圈,最終是滿面泥灰,眼睛大睜,一個絕妙卻簡單的安插了如此多奸細,一瞬間就幾乎被全部清理乾淨。
幾十聲慘叫清楚的傳道士耳中,「此等雖是奸細,但說的話也算是小有道理。」挪了挪喉嚨,士又道:「本將就老實說,現大軍正被前後夾擊,如冒然回軍建業,所剩之人可能只有數千,也就是說,你等皆有可能尚命於此。」
士的嗓音頗為嘹亮,聲音清清楚楚的傳到多數人的耳中,「轟。」一聲炸開,嘈雜之聲再起,絕望聲,叫罵聲,皆有,但卻沒有哭泣聲,大家都是軍人,這一天都等著呢,雖然活著的人只有這麼點,但沒辦法,失敗嘛,要是勝利的話能活著的幾率就多了,之所以老兵比新兵強,就是他們知道勝利才能活著,只是絕望還是難免的。
「肅靜。」士眼中的自信越來越強烈,氣魄在他身上也越來越盛,斷喝一聲,士道:「知道本將為何呆在著不走嗎?」抬起手指,指尖直指建業,「那個地方有呂布妻子,有天子,有無數的女人與財富,只要進得那裡,虜獲了這些人,本將許諾有十天,十天的時間供你等自行殺敵,但如果不破,此地就是我等尚明之地。」士的話就像是惡魔在蠱惑善良的民眾,把一群軍卒教育成惡狼野獸,十天,自由殺敵?說的很好聽,還不是給足了十天的時間盡情的搶劫嘛。
建業城很多,至少在外表上看很大,裡面一定也不會是什麼荒涼的地方,既然生路全破,進了城,不僅不用死,好處還多多。一想到這,幾乎是人人眼睛發光,凶戾之氣滿溢。
士不愧是漢末人傑中的一時之選,小小,帶著些許絕望,些許誘惑的幾句話,不僅消滅了奸細的隱患,而且還播下了強力的種子,以絕望打擊士卒的心,再以建業許以生的路途,簡直是孫武子置之死地而後生的的翻版。
耍嘴皮子的書生,絕不是單個武將能比擬的。
「願為將軍前驅。」士卒們以絕對恭順的姿態,回贈於為他們帶來生路的主君。
「散了,都散了把,吃飽喝足後,正是你等奮力殺敵之時,是生,是死,全看此戰。」臉上藏不住的笑意,士揮手道。
「是。」這次不用將軍們維持秩序,士卒們自然的散去,不一會,場上的人就只剩下了寥寥無幾。
「秉欽佩之。」不知道什麼時候程秉已經極度接近了士,默默的看著士大發神威來了個大逆轉,敬佩的拜道。
「勝負現在才開始,本將絕不想輸。」士滿面堅定,聲音中帶著不容置疑,隨即返回打仗。
「是啊,剛剛開始。」士心裡默默的道了聲。
整座軍營中,最靠西面的一座不起眼的小營寨中,內裡到處都充斥著哀號聲,那幾乎被剷除了的奸細中的幾乎就由此而來,可憐又倒霉的小石正在接受隨軍郎中的包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