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蒼山脈並不算長,最起碼與大武王朝的幾條著名山脈相比,只能算是小兒科,但其內峰嶺陡峭,古木遮天,毒蟲異獸遍地都是,據說更有不少各種各樣修練成精的兇猛妖獸出沒,所以又被附近的人們習慣稱為妖獸山。
妖獸山險惡之極,人跡罕至,也正因此,裡面生長了無數珍稀藥村,什麼玄參、青芝、龍鬚草、何首乎應有盡有。
俗話說賠本的生意沒人做,殺頭的買賣搶著幹,所以儘管妖獸山步步驚險,隨時隨刻都可能讓人丟命,但每天仍有不少膽大包天的獵人和不要命的採藥人抱著一夜暴富的心態,深入妖獸山探險。
此時雖已近午,但天仍陰沉沉的,能見度很低,仰望著面前高過百丈,幾欲接雲的荊刺峰,凌蒙輕輕舒了口氣。
荊刺峰在妖獸山東側,雖不屬莽蒼山脈核心地帶,但卻也並不邊緣,奇的是山上竟沒有妖獸盤踞,甚至連普通的毒蟲猛獸也不多,最起碼凌蒙就沒見過幾隻。
凌蒙是妖獸山外古德鎮的人,今年只有十二歲,之所以進妖獸山採藥固然是因為相依為命的父親舊疾屢犯,不良於行,而家中的百草藥堂又急缺草藥,但更主要的還是因為有大黃保護。
大黃是莽蒼山脈特產的一種名犬,本名應該叫狻獅,是真正的犬中之王,不但聰明機警,強壯有力,而且孤傲兇猛,吼聲如雷,普通野獸聞聲而逃,即使虎豹等山林霸主,也不敢輕易招惹。
推了推頭上既可遮陽又可擋雨的碩大斗笠,露出清秀而稚嫩的小臉,凌蒙對跟在身後的一隻體形粗壯,頭大而方,頭後部與頸周圍生著濃密的深黃色棕毛,有些像兇猛地雄獅,非常威武的黃色大狗叫道:「大黃,快點,我們得乘雨來前趕到山上,」
說完當先向山上攀去,聽了他的召喚,大黃輕輕的吼了一聲,四爪齊動,一邊跟著他向山上爬,一邊用隱隱泛著金芒的雙目警惕的打量著四周,相當盡責。
凌蒙自幼練武,身體比普通少年強壯得多,又經常上山採藥,腳程自然不差,所以儘管荊刺峰山勢極陡,但他上行的速度仍然相當快,不過也就剛剛接近山腰,雨還是下了起來,而且這雨還下得很猛,豆大的雨珠隨著旋轉呼嘯的山風肆無忌憚地抽打下來,斗笠上發出密集的啪啪聲,風大、雨大,一時整座荊刺峰都被迷濛的雨幕籠罩了。
迎著勁烈的山風,頂著驟急的雨滴,一人一狗仍不屈不撓的向上攀爬著,昏暗的視線中,遠遠的一座小小的山巒在望,凌蒙知道,越過這座小山巒,再翻過十來丈的陡峭山坡,便是一片莽莽無際的洪荒古林,那裡面生長著大量的藥草,就是他此行的目的地了。
天氣惡劣,反而會促使猛獸離巢,再加上強烈的山風和濕滑的山路,凌蒙不得不小心翼翼,好不容易攀上了小山巒,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正想繼續向上爬,突然,山峰的另一面遙遙的傳來一聲獸吼,這吼聲尖厲高昂,充滿了驚懼、絕望之意,凌蒙剛自一愣,卻猛然聽到無數獸吼之聲在山峰各處響起,其中有獅吼、有虎嘯、有狼嚎……,最少也有上百頭猛獸,參雜在一起,淒厲萬分,讓人心性搖動。
隨著連繼不斷的獸吼之聲,昏暗的天空中一道道閃電次遞亮起,緊跟著雷聲轟鳴,恍若山搖地動一般,好似瓢潑般的大雨傾盆而下。
凌蒙一時不由大驚失色,心道:「這荊刺峰上怎會突然來了這麼多猛獸,」暴雨群獸出,他本能的感到了不對勁,顧不及再採藥,大聲招呼被驚得渾身毛髮豎起的大黃,轉身向山下疾奔。
哪知沒跑多遠,身後虎嘯聲震耳欲聾,扭頭看去,不由大駭,只見身後十幾丈外,那座小山巒下,兩前兩後,共有四頭金睛白額,頭上生了一支金燦燦獨角的斑斕巨虎正向他疾衝而來。
「金角王虎,」凌蒙駭然大呼一聲,扯了一把威風盡失,渾身發抖的大黃頸間的長毛,叫道:「大黃,快逃,」說完轉身繞過身側的一塊巨石,向遠處山坡逃去。
連滾帶爬地奔了百十丈遠,凌蒙回頭見四頭猛虎並未追來,這才神魂稍定,雙手扶膝大口大口的喘氣。
此時風更猛,雨更急,天空中接連亮起的閃電猶如一條條銀蛇般四處亂竄,暴雷更是一聲連一聲的炸響,震得人耳根生痛的。
凌蒙象只落湯雞般,渾身濕透,不過此時他也顧不得這些,喘息幾口,感到氣血稍平,便招呼大黃,覓路向山下奔去。
哪知才走不到半里,前方出現了一片稀疏的矮林,剛剛走近林邊,凌蒙便聽林中嘶嘶作響,同時一股腥臭之氣瀰漫而來。
他只覺一陣頭暈噁心,急忙停住腳步,取了一顆父親煉製的解毒丹吞下,同時藉著閃電的光亮向林中看去,卻不由驚得頭皮發炸,渾身發軟。
只見林中每株樹上,都密密麻麻爬滿了各式各樣的毒蛇,其中更有一金一銀兩條大蛇,粗若人腿,足有十來丈長,盤踞在兩株矮樹上,上半身伸出樹稍,與牛首差不多大小的獰惡蛇頭對著濃雲密佈的天空,不住吞吐著鮮紅的長信。
凌蒙只覺毛骨聳然,同時也暗暗後怕,心道:「我的天,怎麼這麼多的毒蛇,如果我剛才貿然闖進去,現在估計連骨頭渣都剩不下了。」
他竭力保持鎮定,一面向身後的大黃比了個禁聲的手式,一面悄悄向山上後退,直到退了百十丈,才對大黃一揮手,轉身向山上疾攀。
凌蒙已發現了情況不妙,如今的荊刺峰可說是處處危險,與其亂闖,還不如找一處隱蔽之處躲藏起來,等風停雨歇,山上平靜下來,再下山也不遲。
他邊向山上爬邊向四外打量,只一會兒便發現斜上方幾十丈處有一道懸崖,崖下有一株高大的古松,古松旁是一塊凸起的巨大岩石,巖下正好形成一個丈許大小的巖穴,藏身進去,不但可避風雨,而且視線極好,可提防猛獸接近。
帶著大黃,心驚膽跳的凌蒙冒著疾風驟雨終於攀近古松,到了近處,他才發覺塊巨岩奇大無比,如果算上嵌入崖壁內的一半,怕是不下數萬斤之重。
而巖下凹陷的巖穴自然比他想像的深得多,凌蒙不敢大意,雙手持著探路用的籐杖,一邊小心戒備,一邊踏入巖穴。
由於外面天色陰沉,巖穴內黑黝黝的,只能看清身前幾尺範圍,凌蒙不得不更加小心,哪知才走了幾步,巖穴深處的黑暗中一條黑影突然一閃,緊接著腥風撲面而來,凌蒙這才看清,是一條近四尺長,背生肉翼,棕紅色的翼狸猛地從竄出,直奔他撲來。
翼狸是莽蒼山附近山民的稱呼,這東西其實應該叫鷂猁,是一種極其凶殘、狡詐的猛獸,雖然體形不大,但機敏靈活,速度奇快,尤其喜歡躲在暗處偷襲,是一些小型猛獸的天生剋星。
眼見鷂猁撲來,凌蒙雖然大吃一驚,但卻驚而不亂,腳下飛快連退兩步,到了巖穴邊緣,手中籐杖倏然劈出。避無可避,唯有拚命,因此這一杖已凝聚了他全部的靈氣,可謂全力而擊。
砰的一聲,由於鷂猁撲勢太猛,根本來不及閃避,這一杖正中狸頭,鷂猁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四尺長的身子竟被劈得倒翻而出,不過它前探的雙爪也在中杖的一剎那,同樣抓到了凌蒙雙臂之上。
與人手差不多大,閃著幽暗藍黑色光芒的鋒利猁爪一抓之下,凌蒙雙臂上衣裂血出,被抓出了十道半尺長,深可見骨的血溝。
凌蒙倒未感到如何疼痛,只是覺得雙臂發麻,呼吸陡窒,頭暈得厲害,他踉蹌著退了幾步,出了巖穴,一屁股坐倒在山石地上。
在凌蒙受傷的一瞬間,一直跟在他身後的大黃頓時暴怒起來,發出了一聲震天怒吼,猛地撲向被劈得暈頭轉向,身體剛剛落地的鷂猁衝去,一口就刁住了它的咽喉。
還沒等鷂猁反擊,大黃巨頭猛然一擺,將咽喉被咬斷的鷂猁甩得離地飛起,砰地一聲撞在旁邊的石壁上。鷂猁重新落地時,除了四肢微微有些抽搐外,卻已動彈不得了,但大黃腦它傷了自己的主人,前爪一撲,按住了它,同時再次咬住了它的脖子,奮力一撕,居然硬生生將狸頭扯了下來。
見鷂猁被大黃咬死,凌蒙鬆了口氣,忍著強烈的暈眩感,挪到了巖穴之內,雖然只三四步距離,但這一動,扯動了雙臂上的傷處,本來頭腦稍清的凌蒙只覺那種可怕的暈眩感再次強烈起來,而且隨之而來的還有一陣陣睡意。
凌蒙自幼在藥房長大,對醫道自然不陌生,知道自己不僅僅被抓傷了,那鷂猁爪上更有劇毒,所以才導致體內起了變化。他咬著牙,慢慢將藥蔞御下,脫了濕透的上衣,又從裡懷兜裡掏出一個小瓷瓶和一個三四寸大的黑木小盒。
小瓷瓶裡是他父親凌延風秘製的解毒丹,黑木小盒中則是他們家百草堂有名的止血生肌膏。
凌蒙連吞了三顆解毒丹,又將止血生肌膏塗在雙臂受傷之處,只覺傷處疼痛立減,頭腦中也清明不少,不由精神一振,向巖穴深處看去,只見大黃正俯在鷂猁一側開心大嚼,知道這巖穴內只一隻鷂猁,並無其他猛獸,不由放下心來。
轉頭向外望去,只見雨密如簾,又像是傾盆下瀉,那雨珠每一顆都大如豌豆,打在山石上,如冰雹般辟叭直響,空中的閃電一道接一道亮起,隨後便是滾滾的炸雷。
原本淒厲的獸吼已聽不到了,似乎這一刻天地之間,就只剩下狂風驟雨雷鳴之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