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中圈套
夜深沉,靜如水,風無情。左家別墅主宅三樓的一扇玻璃窗透著皎潔的的光。偌大的書房浮蕩著冷郁的氣息,在這裡似乎連空氣都降到零度以下。
高大修長的身軀負手而立,俯瞰夜的靜謐,由天花板上打下一盞投射燈,瑩白的燈光將他那漆黑的深瞳映照得更加冰冷犀利,彷彿沒有半點溫度。在兒子面前,他是威嚴的,也是冷酷的。那包裹在意大利手工西服下的身軀儘是森寒。
「這門婚事,我不同意。」左雲飛語言簡短剛硬,不容任何商量的餘地。
「你不是和她蠻能聊得來的嗎?為什麼不能接受她?你必須給我一個理由。」左千影眉頭緊緊蹙起,低沉的聲音緩緩揚起。
是,他是很願意和她說話,甚至一聽到她天籟般的聲音就會心潮澎湃,難得世上會出現個讓他一見傾心的絕色美人!左雲飛當然能夠接受她。但這種接受絕不是讓她做兒媳!退一萬步想,就算他考慮父子情面,不去和兒子爭女人。待到影和安語熙結婚之後,難道要他每天聽著心愛的女人喊著自己公公,還要強裝笑臉?那不是自己往心口上插尖刀嗎?
那樣每天低頭不見抬頭見,心儀的女人成天到晚在視線中晃悠,他也很難保證自己哪一天不會一時失控將她壓在身下。
「我沒有必要像你解釋。」左雲飛惜字如金,難道要他對兒子說,因為他也愛上安語熙了嗎?那樣他們的關係只能更糟,雖然他一直固執的認為左千影不是自己的親兒子,但他還不想把這層父子關係撕破,對於左千影,他還是有感情的。因此這一刻的左雲飛還在想方設法讓自己理智。
「沒有理由的命令,我不會接受。」左千影冷哼一聲,他已做好了和左雲飛翻臉的準備。雖然這個老爸從沒把自己當親兒子看待過,但他還是敬重他的,畢竟他培養自己這麼多年。因此即便面對左雲飛的**和無情,他也總是敢怒不敢言,更沒有公開反抗過。可是這一次不同,事關他的終生幸福,他必須放手一搏。
「那我理由——你和安語熙不合適。」
「不合適?哈哈。在你眼裡,恐怕除了你自己,沒有人會更合適安語熙吧。」左千影冷笑一聲,左雲飛給出的這個理由未免也太過牽強了吧,他早就看出來左雲飛對安語熙心懷鬼胎,那眼神和當年看著他母親時一模一樣!
「……」左雲飛沒有料到左千影會把話挑明,鷹眸中劃過凌烈的驚愕。
「你不用解釋,解釋就是掩飾。從你看她的眼神我就知道了。你一向很少與生意之外的人接觸,居然會和一個認識不到一小時的女人面對面坐著吃飯。原因只有一個,就是愛上她了。而且是第一眼就愛上了。對嗎?」
「呵,既然你都知道了,何必再問。」話挑明了也好,省的麻煩。
「那你的意思是要把她娶來做我後媽了?」左千影冷笑一聲。
「不是沒有可能。」左雲飛泰然地一聳肩,攤攤手。
「你不覺得太可笑了嗎?她是我的女人,你要娶你兒子的未婚妻做老婆,傳出去都要讓人笑掉大牙。」
「你們又沒訂婚,我也沒有同意你們結婚,這和道德並不相悖。」況且,你也不一定是我兒子,錯,是一定不是我兒子,不用做親子鑒定我就能肯定。
「那我現在就去和她訂婚。」說罷,左千影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他知道,面對一個比自己還要頑固的男人,多說也是無意。
怎料雙手剛一推開書房的大門,就被幾個銅牆鐵壁般的黑衣人團團圍住。對付這樣的打手,一兩個不在話下,但要同時應對七八個經過嚴格訓練的高手,左千影還沒做多久的反抗就被生生擒住。
「看來你早就有所準備,真是低估了你的無恥程度!」左千影低低地咒道,眼睛裡燃起不可遏止的怒火。此時的他們完全不像是一對父子,而是要拚個你死我活的情敵。
「把他帶下去,沒有我的允許,誰也不能放他出來!」左雲飛冷酷無情的聲音在他身後緩緩揚起。
「如果你還執意要娶安語熙,就一輩子別想出來了。」
此時,black酒吧的後台,一切都如往日一樣平靜、按部就班,平靜得看不出揚起任何波瀾的徵兆。安語熙對左家發生的變故毫無所知,她正準備換好衣服上台表演。
安語熙漫不經心地對著化妝鏡塗抹銀白色的唇蜜,長方形的鏡面上,不知何時倒影出一張清秀純情的臉,眸子裡卻閃著異常狠厲的光。極度不協調!那雙透著寒光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安語熙,看的她渾身不自在。
這女人是誰啊?幹嘛這樣看著她!她好像不認識這種類型的mm吧。不過這張面孔確有那麼幾分熟悉,在哪裡見過?安語熙忽然想起易雪寒書房裡的那個女人。沒錯,是她!這女孩怎麼會出現在black?是來找她的嗎?她擰緊唇蜜的瓶蓋,不疾不徐地緩緩轉過身。
「我要找你談談。」還未等安語熙開口,女孩嬌滴滴卻異常驕傲的聲音已響起。
找她談談?她沒有聽錯吧?她又不認識這女孩,兩個陌生人之間有什麼可談的!她可不想和一個來意不善的陌生人浪費時間。
「你認錯人了。我不認識你。」安語熙清盈的眼眸有些許不耐,淡淡的聲音帶著與生俱來的冷傲。
「我認識你就行了,安語熙。」籐原由紀一字一字地念著她的名字,冷著一張麻將臉,用鄙視的目光上下打量著安語熙。金黃色的卷髮如海藻般蜿蜒,如瀑布般靈動清新,白皙的皮膚吹彈可破,一雙翦瞳水目著實勾魂,上身的那件黑色的針織短衫勾勒出凹凸有致的曲線,紅色的性感小皮裙包裹著她渾圓緊致的翹『臀』,簡直就是黃金比例!
哼,絕色美人又怎樣?還不是個風塵女子,有什麼好驕傲的!
「我來介紹一下我自己,我叫籐原由紀,是雪哥哥的未婚妻。」提到未婚妻三個字,籐原由紀像只驕傲地孔雀,高高地昂起頭,半瞇著眼睛,像安語熙示威。
未婚妻?安語熙一怔,但是她並未表現過多的訝異,上午已經看過那兩人在書房裡嗯嗯啊啊,現在蹦出來個未婚妻的名號也不算什麼稀罕事了!
怎麼,拿這個來嚇唬我?找錯人了你!
於是,她波瀾不驚地說道:「說完了嗎?說完了的話,我去演出了。」
她撥開籐原由紀擋在面前的身體,逕直向舞台走去,怎料由紀猛力一拽,將她拉了回來。
「本小姐還沒批准你走,你膽敢放肆!」由紀立刻擺一副出勝似公主的架子來威懾安語熙。
「哈,小姐?你乾脆說本宮得了。這麼想玩公主丫鬟的角色扮演,回家玩去啊!老娘沒時間陪你發瘋。滾!」冷笑一聲,安語熙垂下睫毛,靜靜點燃一支煙。
「你……你說誰發瘋?」安語熙不以為然的樣子讓籐原由紀更加惱火,她的矜持頓時被拋卻到九霄雲外。
「我有必要再和你說第二遍嗎?」安語熙將面頰湊近她,悠然地吐出一個煙圈,水眸淡然冷智。
「你……你……」由紀的唇角不自禁抽搐起來,原本便不流利的中文更加打結。
「我?我?」安語熙將由紀的窘相學得惟妙惟肖,嘴角噙著揶揄的冷笑,「你結巴嗎?把舌頭捋直了再和我說話哦。另外,告訴你,這裡是中國,中國人的地盤,輪不到一個小日本在這兒跟我裝腔作勢。懂?我告訴你,我的脾氣可不是很好哦的。你最好給我趕緊消失!」
說完,她纖細的手指輕輕拍了拍籐原由紀的臉蛋。
「你……潑婦!有什麼好傲氣的?在這種地方工作的能夠什麼好女人。不過就是個妓。我這麼尊貴的淑女,不和你這種下三濫的女人計較。」籐原由紀被氣的七竅生煙,率先亂了陣腳,喪失了形象。她眼睛一斜,指著安語熙的鼻子就罵。
她越是生氣,安語熙就愈是鎮靜,局面完全像一隻噴火龍和仙女鬥志,二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你大老遠跑過來就是為了罵一個妓,那你還真夠尊貴的呀。」安語熙笑的恬淡。
「我……我要找你談談。」籐原由紀不停地用手拍著胸口,鎮靜鎮靜,怎麼能反倒讓她佔了上風呢。
這句話你不是說過了嗎?怎麼又說一遍,來找茬的人反倒自亂陣腳,可笑可笑!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我沒工夫和你扯淡。如果是關於易雪寒,請把你的狗話收回。我對這個人沒興趣。」安語熙言語利落,清凌凌的眼神如同一把閃著寒光的利刃攝向對方。
籐原由紀不由打了個冷戰,面前的這個女人安安靜靜,卻眸如寒冰。此時的由紀已經喘氣如牛,滿臉通紅,嘴巴又開始語無倫次:
「你對他沒興趣幹嘛還要纏著他?!我告訴你,雪哥哥不會喜歡你這種賤女人!你休想拿著孩子去要挾他。他不會要你這種爛貨!」
不是說自己是淑女嗎?怎麼髒話一句接著一句呢?
「你很緊張哦,哈哈。好像也很生氣呢。」安語熙嘴角浮起勝利的笑痕,笑的嫵媚動人。
「我……我沒有!」強裝出的鎮靜被人像面具一般忽然揭下,籐原由紀又羞又惱,結結巴巴地慌忙掩飾。
安語熙用兩隻手指輕輕執起她的下巴,將面頰貼得很近,在她臉上吹著妖艷的小風,緊緊地盯著她的眸,唇角勾起一弧淺笑,冷澈的聲音從唇瓣緩緩流出:
「沒有嗎?那幹嘛連喘氣都不均勻了呢。」
由紀一把打掉她的手,大口大口地喘氣,胸口急速地起伏著,她歇斯底里地衝著安語熙大喊:
「是,我是恨你!雪哥哥本來就是我的,都是你這個狐狸精!賤人!死不要臉!」
安語熙的笑痕閃過一絲釋然,逐漸擴大,她輕輕地吐出煙圈,隔著煙霧看著那張花容失色的面孔,這未婚妻啊?呵呵,原來是個冒牌貨。
「喲,你不是她的未婚妻嗎?『本來』是你的,那就是說現在不是你的咯。嘖嘖,我很同情你唉~」
瞬間,安語熙那張綻放著妖艷笑容的臉便凝結成冰,她的語氣,也忽然凜冽的不帶一絲暖意:
「你的男人變心就去找他啊,找我幹嘛?抓不住男人的心,只怪你自己沒本事!」
這句話徹底激怒了籐原由紀,不知是神經功能紊亂還是精神障礙,她強橫地按住安語熙肩頭,死命地搖晃著語熙的身體,以至於自己的長髮像雜草一樣張牙舞爪地散亂開來。
「賤人!蕩婦!狐狸精!臭婊子!……」一長串的詛咒像連珠炮一樣字字迸射出炙炙的怒氣。
「哈哈,罵吧,繼續罵,你越恨我,就證明你越怕我!」看著籐原由紀神經質的舉動,安語熙的笑容更加從容不迫,也更加難測,沒有人發現她眼底那深切的落寞。
面對這般挑釁,籐原由紀恨得咬緊了壓根,太可惡了!安語熙,我不會放過你!不能動怒,不能動怒,難道你忘了此行的目的?雪哥哥應該快來了吧,她臨走時特意給他留了紙條。只等易雪寒趕到,好戲就可以正式開演了。她望著後台的門口,此時,籐原由紀眼中終於閃過一道期盼已久的詭異冷光。
但是,背對著大門的安語熙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後的動靜,音樂實在太吵了!忽然籐原由紀停止了搖晃,雙手像被電擊一樣迅速縮回,「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汗!幹嘛下跪啊,剛才不是還要吃了她嗎?
安語熙還沒回過神,只見由紀伸出手,奪過她手中燃著的半截煙蒂,狠狠地刺到自己的手腕上,「嗤啦」一聲,一小塊肌膚便烙上焦黑的印記,一撮刺鼻的氣味竄了上來。
靠,這女人八成是瘋了?幹嘛要奪過煙頭去燙自己啊,難道這丫頭有自殘傾向?還是你忽然醒悟良心發現不打算找我茬了?想不通!
然而,即便安語熙心中對她的厭惡再深,看著一個小女孩這般自殘,安語熙心中還是有些不捨的。
「你這是幹嘛啊?起來吧。」
「寶寶姐姐,為什麼你不能原諒我呢?」籐原由紀迅速變臉,先前的怒氣全然化為委屈和誠懇,只是那祈求的眼神背後,隱藏著不易被察覺的陰險。
安語熙仍然出於茫然狀態,籐原由紀的行為實在太怪異了,她的表情,她的話,安語熙完全不懂。
「你打我,罵我,用煙頭燙我,我都不怪你,只求你原諒我。」由紀的眼淚如自來水管一樣,打開龍頭便可以嘩嘩流個不停。
此時,一隻大手撥開安語熙的身體,憐惜地扶起跪倒在地的籐原由紀。
一身白色的大衣,領角處盛開著簡單的細小花紋,黑色的,妖冶而脫俗,一雙寶藍色的星眸充滿了不解,甚至是憤怒。
易雪寒?他來這裡幹嘛哦!
「寶寶,你太過分了,由紀病得那麼嚴重還堅持跑來和你道歉。甚至跪在你面前請求原諒,你不原諒也罷,幹嘛對她又打有罵,還用煙頭燙她?!」易雪寒強忍住胸中翻騰的怒氣,他沒想到安語熙竟會如此狠毒地對待一個十六歲的小女孩,面前的這個女人讓他覺得可怕,可怕到陌生,陌生到讓他被深深刺痛。
打她?罵她?用煙頭燙她?這都什麼跟什麼啊!是那個日本女人一直對她大吼大叫的好吧!這個屎盆子扣得也忒大了吧!
安語熙真懷疑自己耳膜破掉出現幻聽了。他怎麼可以這麼冤枉她!!
「雪哥哥,不要責怪寶寶姐姐,是由紀不好,是由紀惹寶寶姐姐生氣了。早知道寶寶姐姐討厭由紀,由紀就不該來了。但我真的不想讓雪哥哥傷心。」籐原由紀將腦袋依偎在易雪寒的胸膛,淚眼婆娑。她故意說得很委屈很誠懇,其實心裡早就笑翻天了。
看著籐原由紀眼中閃過的那縷得意,安語熙終於明白了。原來一切都是個陰謀,籐原由紀主動跑來black,絕不是罵罵她這麼簡單,一切的歇斯底里和激怒,完全是為了適才的跪倒和自虐做鋪墊。為的就是在易雪寒面前製造安語熙殘暴虐待籐原由紀的假象。
呵,真是太小看她了。這丫頭夠狠啊,一箭雙鵰,不僅成功地將殘暴的蛇蠍心腸嫁禍到安語熙頭上,還在易雪寒面前裝乖賣巧,大大賺了一筆同情心。
不簡單!不簡單啊!想不到她安語熙竟被一個小丫頭用苦肉計算計了。越是外表純真的女人越不可信,水妖就是以天使的面孔和音色去勾引落難的水員,以達到害命的卑鄙目的。看來這句話沒錯!
最可惡的是,易雪寒居然會相信這個丫頭的鬼話。真是什麼鍋配什麼蓋。他也不怕哪天她的狐狸尾巴露出來把他給活活纏死。
淡定!淡定!和他們計較真沒品!愛咋想咋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