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儘管地下城主、惡魔安姆蒂爾斯一直在努力挖掘,但地下城的大廳實在不能算太大;那麼,為什麼這裡會有如此之多的回聲呢?
答案很簡單,這同樣的一句分別發自四個人的口中。先是被俘虜的女牧師一邊痛哭、一邊向她信奉的神尋求答案,然後是哥布林賽特看著他的同伴、發出了這句問話;黯精靈妮絲和灰矮人摩根毫不猶豫地以這一句完全相同的話回答他。
沒有人知道應該如何處理這個入侵者。浸泡在紅龍巢穴中的岩漿湖裡的惡魔對「俘虜」和「牧師」這兩個名次絲毫不感興趣,丟下一句:「你們自己看著辦」之後、便自顧享受他的熔岩浴;匆匆趕到地下城、將盜賊擊倒之後,半獸人富格又再匆匆趕回他的半獸人村落那邊去,理由是:田地裡豐收了,他沒那個時間來關這個外觀並不嬌弱、此刻看起來卻像是一隻躲在牆角的小老鼠的人類女性。另外半獸人還建議同伴們盡快將這個女牧師處理好、然後到半獸人村落裡來幫忙,「是在想不到第一年的收成這麼好!」半獸人嘟囔著看了女牧師一眼,轉身就往半獸人村落旁邊的田地裡跑去。
「人類女性啊,我覺得礦石比她還更可愛一點。」摩根站起身來,理了理他的灰色鬍子:「我看這裡還是你們兩個來處理的好。我到半獸人那邊幫忙去。」摩根最近計劃修建一所打鐵作坊,如果沒有半獸人幫忙的話、工程恐怕會比較麻煩,灰矮人覺得先幫半獸人將糧食收割好會是個比較好的選擇。
於是地下城裡就只剩下女牧師、黯精靈和哥布林。女牧師依然在飲泣著,黯精靈妮絲努力地試圖找到一個借口離開這裡、將處置這個女牧師的任務丟給哥布林;哥布林賽特則死死拉住妮絲的衣服不放,他還記得不久之前、女牧師揮舞著釘頭錘向他殺來的情景。妮絲唯有歎了一口氣,決定親自來處理這個人類俘虜。
「你,呃,你叫什麼名字?」妮絲打量著女牧師。這個女性牧師的個子比黯精靈妮絲足足高了一個頭,身材也比妮絲粗壯許多,但在鏈甲遮掩下、她的身材依然被顯露出來;與她相比、妮絲看起來就像個未成年的女孩子。然而真正年紀小的是女牧師,臉上星星點點的雀斑說明她仍然處於人類的青春年華之中,栗色的長髮和滿臉的淚痕也無法遮掩她微圓、卻不會過於豐滿的面部輪廓。她其實也可以被稱作美人呢,妮絲想,然後再私下補充了一句:如果整個人的尺寸縮小几碼的話。
女牧師聽見黯精靈的問話,連忙抬起頭來,卻正好看見哥布林綠色的臉;慘叫一聲之後、女牧師雙手摀住自己的面孔,一把細如蚊雀的聲音從她的指縫間漏了出來:「不要!我,我是艾達,艾達?尼歌絲。不要啊,放過我好嗎?求求你們!」
「不要?你不要些什麼呢,艾達?」妮絲覺得眼前這個人類女性的過激反應有點滑稽,然而對方的反應仍然在繼續著:「不要,請不要吃了我好嗎?」
「吃了你?」
「千萬不要啊!我,我的味道不怎麼好,肉質也不夠鮮嫩!慈悲的莉娜!萬能的迪斯!永恆的繆拉!光輝的蘇梅爾!隨便誰都好,請救救我吧!」女牧師艾達發瘋一樣用力搖晃著自己的腦袋,黯精靈和哥布林在艾達披散飛揚的栗色長髮前對望了一眼,眼中不約而同地透漏出無奈的神色。
「好了啦,我們暫時還沒有計劃要傷害你。我猜你是個牧師?你侍奉的是那一位神祇呢,你剛才的一句話把四大神的名字都叫遍了呢?」妮絲低下頭,盡可能讓自己的語氣溫柔一點地說著。
聽到自己暫時不會被傷害的艾達似乎回復了一點神志:「我,我追隨的是掌管自然的歐拜。完了,不知道我剛才的話有沒有得罪他。」艾達指的是她情急之下連續呼喚四位神祇的聖名,卻將自己追隨的神給遺忘了。「偉大的歐拜啊,救救你虔誠的信徒:艾達?尼歌絲吧!」艾達連忙補上一句。
「自然之神歐拜是嗎,一個偉大的神明。」妮絲一時間想不出自己該說些什麼,只得隨便敷衍了一句;諸多的神明對身為黯精靈的妮絲來說幾乎毫無意義,她只對那位半身人們崇拜的神祇:薩米亞有著些許的敬意,一方面是受到她的指導者、半身人埃得加的影響,一方面也因為薩米亞的教義幾乎可以被兩個字概括,那兩個字就是:自由。「你覺得我們應該怎樣處置你,這個擅自闖進來的入侵者呢,歐拜的牧師?」
「處、處置?也許,你們可以放我回家,我六十歲的父親還在家裡等著我呢。」艾達終於鼓起勇氣鬆開摀住雙眼的手,她發現面前的黯精靈不但不是想像中面目猙獰的模樣、而且還相當之漂亮;然而隨即她再次看見哥布林賽特的臉,這使得她不禁想起之前黯精靈所說的話:暫時還沒有計劃要傷害你。暫時,這個詞刺激了艾達的神經,她又一次大聲叫嚷起來:「千千萬萬個不要啊!就算把我養肥了,也不見得會比較好吃……不,我無論肥不肥都不會好吃的,我八十歲的父親可以為我作證!」
「哦?是嗎?對了,我想請問一句,艾達,你的父親到底是多少歲,六十歲、還是八十歲呢?」妮絲感覺如果不是在艾達本人面前,她很可能已經笑出聲了。
艾達也同時發現了自己言語中的破綻,她一時間忽略了賽特的面孔、轉而考慮怎樣回答黯精靈的話:「這,六十還是八十歲呢……對了,七十,肯定是七十歲,相信我,我九十歲的父親可以作證!」
哥布林賽特已經失去自控能力,抱著肚子狂笑著在地上打滾,黯精靈卻勉強忍住笑意、從身邊抽出一把長匕首丟在地下城的桌面上:「拜託你講話之前先動一下腦子好不好?說謊也得說得完美一點啊!」一邊說,妮絲一邊將視線在艾達身上游弋,似乎在考慮從女牧師身上的那個部位開刀。
艾達立即被嚇壞了,嘴裡的牙齒禁不住地相互碰撞起來,總算控制住笑意的哥布林爬起來向前走了一步、想要稍微撫慰她一下,卻使她乾脆就開始全身發抖。見狀的妮絲也不忍心再繼續嚇唬她了:「你這個笨蛋牧師給我聽清楚了,據我所知現在這裡沒有那一個是吃過人肉的,假如你們闖進去的那個洞穴的主人、那條紅龍在的話倒說不準。不過紅龍現在並不在這裡,所以你也不用在繼續堅持自己會被誰吃掉的這個愚蠢的想法。」
「真的嗎?」艾達終於平靜了一點,瞪起她的那雙大眼睛看著妮絲:「你們不會把我吃掉?可是安娜貝兒的故事裡面說,他們總是在地下城附近發現那些被吃掉一半的屍體啊?」
「安娜貝兒的故事?」妮絲皺起眉頭,努力在回憶中找尋有關這個名詞的一切:「那是童話故事好不好?你多少歲了,居然把這些童話故事當真了?」
「十八歲。」艾達的回答很清楚乾脆。
不過這個答案有點令人難以置信,妮絲帶著狐疑的眼光又再重新上下打量艾達一番,卻沒能在她臉上找到一絲的說謊痕跡:「好吧,十八歲……那麼你的父親呢?他到底是多少歲?不要再計算一番,然後給我一個完全不可能的數字。」
「我,父親,我不知道……」艾達的聲音越來越小。「我沒有父親。修女說我的父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最後傳來的是一陣飲泣聲。
「呃,那麼這個話題暫且不講。你為什麼會跟著那些人闖進我們的地下城?為了財富、還是為了名聲?難道說那些已經倒了霉的入侵者裡面有某一個是你的情人?」妮絲開始對這個牧師感興趣了。
艾達的臉上依然掛著淚痕,但是一片紅暈也已經浮現:「才,才沒有呢。他們說這裡住著一夥整天四處殺戮的怪物,我們如果能夠將這裡的怪物消滅的話,不但能夠取悅歐拜,薩爾王子還會親自接見我們的。」
「薩爾王子?」妮絲正想要繼續追問,一個半獸人突然闖進地下城來;哥布林認出他就是半獸人部落裡的一個年輕人:銳鋒。銳鋒一進來便對著哥布林叫個不停,雖然黯精靈妮絲聽不懂他說的獸人語,但是也聽出他話語中焦急的意味。這時哥布林轉過身來面對著黯精靈,臉上露出緊張的神情:「不好了,大批人類闖進半獸人村落裡,摩根先生已經受了重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