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疫。
這個名詞給了格德非常不好的預感,不但是因為他自己也身在沙塔斯,更重要的是,珍妮弗作為一個血精靈,並沒有格德那種極其強大的體質,她有可能會遭受到感染,甚至有可能因此喪命。
格德壓下了自己心中的胡思亂想,在沒有得到足夠的訊息之前,不著邊際的猜測只是徒勞地擾亂自己的心情而已。
「這場瘟疫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沒人知道確切時間,」看起來帶著點醉意的賽琳娜靠在了格德肩上輕輕地說道,「貧民窟的衛生條件很差,生病是常有的事情,但是大約是在一個星期之前,負責救治這些貧民的沙塔斯醫護所突然先上層區報告,說有貧民大量地死亡,而且病徵都非常相似。之後的事情,你都看到了。守備官們開始封鎖通道禁止任何貧民來到上層區擴大感染,而我們這些旅人和冒險者,只能通過天空衛隊臨時調配的虛空鰩來離開沙塔斯,去往外域的其他地方。」
一周前,看來瘟疫爆發正好是珍妮弗來到沙塔斯城時發生的事情,格德越發不肯定她到底有沒有被捲入到這場騷動當中。
「你看起來有點心事?」注意到格德身上焦躁情緒的賽琳娜,向著侍應招了招手,再要了兩杯酒,「這一輪我請。說吧,到底是什麼事情讓你這麼坐立不安?」
「有個先我一步來到沙塔斯城的朋友,或許已經被困在了貧民窟裡頭。」儘管仍然不清楚賽琳娜接近自己的目的,格德還是把心中的擔憂說了出來,無論這個女人想要的是什麼,如果能換回一點點關於珍妮弗的情報,他都願意付出。
「讓我猜猜,那是一位辛多雷?」
「你真敏銳。」女藝人顯然從格德之前的行動中猜出了他要找的人是一個血精靈,這雖然也可以解釋為是她的街頭生存習慣,但格德更覺得這有可能是一個密探的天性使然。「她是個牧師,精通治療之道,有可能會聽到貧民窟發生瘟疫之後趕去支援,現在自然被封鎖在裡頭,無法脫身。」
「那看來我們的遭遇也是差不多。」女藝人接過侍應遞來的酒杯,把其中一個塞進格德手裡,然後主動地和他碰了碰,「為我們的同病相憐乾一杯,也為我們那被困在貧民窟中的同伴們的健康乾一杯!」
「你的同伴是什麼時候被困在裡頭的?」讓帶著些許酸澀和濃郁茉莉花香的酒液躺過自己的味蕾和喉嚨,格德轉過頭看著賽琳娜。
「純粹的壞運氣。我們的同伴中有一位在自己的同胞當中聲名狼藉,所以我們無法投宿占星者的旅店,而又因為其他的一些原因,這位同伴在德萊尼人中一樣是惡名遠播,所以他更不可能在奧爾多中投宿,那我們剩下的一位選擇,就是貧民窟的天涯旅店了。我們是在大約兩周之前來到這個聖光之城,結果在瘟疫爆發那天,除了我一個人上來上層區辦事而得以倖免,其他留在旅店的同伴們都被困在了裡頭。」賽琳娜感慨又同情地搖了搖頭,「之後我一直在打聽貧民窟的情況,想要把他們給救出來,但瘟疫的情況一天比一天嚴重,根本就看不到重新開放下層區的希望。」
「那聽起來我們根本無計可施?」格德陷入了沉思,他很清楚要在瘟疫盛行的時期把一個人從疫區救出來是非常困難,或者簡直可以說是不現實的,畢竟這裡頭潛藏的風險太大。那麼他要如何找到珍妮弗的消息?
方法,其實只有一個。
「方法,其實是有一個,但那是個毫無意義的傻辦法。」賽琳娜看來早就已經和格德想到一塊兒去了。
「親身進到貧民窟,確認同伴的生死,然後再想辦法把他們給救出來,對吧?」格德在看到女藝人點了點頭後,卻突然大笑起來,「我不是想要侮辱你的品格,賽琳娜小姐,可是流浪藝人的生存智慧怎麼沒有告訴你,其實現在轉身離開,重新尋找一群新的同伴來繼續你的職業生涯才是最明智的選擇?」
「無須道歉,巨拳先生,你的說的非常對。但如果是這樣,為什麼你臉上的表情又會是如此地堅決?難道這時你該做出的明智選擇,不也是和我一樣?還是說你想要尋找的,是一位無可替代的同伴?」
「她的確是無可替代,這世上獨二無一的。至少對我來說,絕對是這樣。」
「我猜也是。」女藝人用一種瞭然的神情回看著格德,「而我也一樣,在這群同伴當中,有一個人,是我無法轉身而去的理由,不,應該說,他們都是獨一無二,難以替代的,只是他們當中有一個,對我來說最為特別。」
「所以我們兩個是注定要身犯險境的傻瓜蛋二人組了?」格德禁不住自嘲道。
「別太早下定論,畢竟我們還要想辦法混進去,而且,你好像有客人來了。」
隨著賽琳娜的手指一點,幾個身穿鎖甲的血精靈衛兵出現在了旅店的入口處,朝著室內巡視了一遍,幾乎立刻就注意到了人高馬大,相貌獨特的格德,便齊步向他走來。
「尊敬的客人,我們的領導者,先知沃雷塔爾想要請你去一趟先知圖書館,請隨著我們移步。」這番客氣話其實並不是邀請,而是命令。格德卻好像對此早有預料,約定和賽琳娜一會兒再見後,便隨著手持戰刃和長盾的衛兵們走向了占星者平台的中心。
經過華麗的魔法噴泉和好幾個腳步沉重的奧術守衛,又在一排排的書架中穿行過後,格德來到了圖書館的二樓,在一個建築外部的露天陽台上,見到了占星者們的精神領袖,同時也曾是凱爾薩斯軍隊中高階法師裡的重要人物:先知沃雷塔爾。
這位一身黑色為主調,附有金色繡邊和白色衣擺的法袍的精靈法師臉容蒼白嚴肅,和一頭白金色的髮絲十分匹配,他轉動著綠色的眼珠,仔細打量著格德的外貌,就好像是在打量著一件稀有的魔法物品。
「歡迎光臨我們的知識聖殿,尊敬的客人。我叫沃雷塔爾,算是這裡的最高管理者,但我更願意稱自己為納魯的忠實追隨者。我應該怎麼稱呼你?」
「格德?巨拳,很榮幸能得到你的邀請,占星者們的先知。」
「你看起來對自己為什麼會被我請來這裡一點兒都不覺得疑惑?」對於格德平淡的態度,沃雷塔爾顯得有點兒好奇。
「因為我很清楚,一個像我這樣的奇怪傢伙一般是沒什麼可能受到辛多雷們注意的,就更不用說特意要見我一面了。你把我找來,是想要瞭解一下我背後的這把武器吧?」
血精靈笑了笑,彷彿對自己的目的被識破並不感到尷尬。
「我曾侍奉於凱爾薩斯左右,在他變得墮落之前,都是我眼中最為才華橫溢的奧術追尋者。而這把擁有強大毀滅力量的戰斧:毀滅,正是當時我協助他製作的魔法物品。」
格德用緩慢,並不會引起誤會的動作解下了背後的橙紅色戰斧,放在了他和沃雷塔爾之間的木桌上。血精靈並沒有動手,而是橫移著綠眼睛仔細察看著這把久違的神兵利器,就像是在欣賞一件親手製作的藝術品。
「在風暴要塞陷落之時,我便一再叮囑自己手下的戰士要拼盡全力把那七樣代表著逐日王朝魔法物品製作工藝巔峰的武器帶回來,要把其放在銀月城中,用以紀念曾經的輝煌歲月。但一個虛靈商人搶先一步,奪得了那七種兵器,並向我們漫天要價。銀月城百廢待興,我們並沒有財力這麼做,結果,不久後我就聽到了它們被另一個客戶買走的壞消息。我四方打聽,最後還是達拉然的老朋友帶給了我一個壞消息。我那些執迷不悟,仍然想要對太陽王盡忠的同胞們買下了這些武器。那時候我就知道,等待著他們的會是怎麼樣的厄運。」
「你是說在古達克發生的所有事情你都預料到了?」格德懷疑地皺起了眉頭。
「不,並不是你想像中的那樣,」沃雷塔爾嘴角上彎,搖了搖頭,「先知這個名號,只是同胞們對我的局勢判斷眼光的一種謬讚,就算精通預言術,一個凡人種族要預知命運,是不可能的。但他們正在進行的,是一項注定要失敗的事業。太多的敵人,太多的阻力,無論他們再怎麼掙扎,也是徒勞。言歸正傳,我知道達拉然方面是怎麼安排那七把武器的,比起被放在博物館中封塵,讓他們盡自己作為武器的職責也是一種在我看來更好的處理方式,尤其是交給你這位得到了肯瑞托方面充分信任的冒險者。今天我找你來,是有一件事情,想要拜託你。」
「請說。」格德抱著先聽聽再下決定的想法,對著沃雷塔爾點了點頭。
「我們想要你去殺一個高等精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