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揚的號角聲在空曠的盆地上空不斷地迴盪著,音色渾厚,卻帶著寒冬特有的凜冽氣息,足以勾起傾聽著心中的悲涼與背水一戰的決心。但就算吹響號角的法拉本人都無法明白自己心中湧起的感覺到底是來自於何方,唯一留在她記憶中的,是一張和她面容非常相似的精靈臉龐,她靜靜地站著,蓬頭污臉,金色的頭髮因為血痂而打著結,身上的銀色黎明戰袍滿是灰塵與破口,暴露出了她軀體表面的大片淤青。那雙淡綠色的眼睛因為淚水的襯托而變得份外地晶瑩,正定定地看著法拉,嘴角卻綻放出一個彷彿即將得到解脫的微笑。
下一秒,一把鋒利的符文劍穿透了她的身體,冰冷的金屬吸盡了她血脈中的溫暖,鋒利的刃端帶走了她祥和的靈魂,她死了,而法拉很清楚,那個兇手,就是自己。
已經死去的心房,因為突然而來的疼痛而劇烈地抽搐著,她感到有某種東西溢出了她的眼眶,那是眼淚?不,她的淚腺早就隨著她的生命一起枯萎了,在那閃動著藍色光芒的兩個空洞中,從臉頰流淌而下的,是紅得發黑的血!
她分不清那是自己的血,還是敵人的血,她的符文劍已經砍下了八顆頭顱,有人類,有豺狼人,有地精,甚至還有巨魔的,還有更多的頭顱在她身邊晃動,等待著被砍下頸脖的命運,但現在法拉手中的符文劍灌湧著凜冽的寒風,她需要更強大的獵物,來平復自己心中突然湧起的劇烈傷痛。
那頭正在咆哮著與烏瑟鏖戰的食人魔正合她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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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確認這網撐得住?」格德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迅速地穿戴上胸甲,然後抬頭看著那頭始祖龍在樹籐編織的捕網中瘋狂地掙扎著,無論是籐條本身還是繫著這張網的幾棵大樹,都因為這可怕的力量而發出了哀鳴般的爆裂聲,眼看著就要被撕裂了。
「我可沒有那麼天真,想要用一張臨時編的籐網就困住一頭始祖龍,看著吧,她估計快要忍不住噴火了。」夏洛克自信滿滿地說道。
果然,因為身體構造獨特而難以掙脫籐網覆蓋的始祖龍突然大張嘴巴,吸入空氣,然後噴吐出一股烈焰,籐網碰到這高溫的噴吐,立刻瓦解,但網的其他部位彷彿受到了刺激,竟然像是活物般蠕動起來,更加緊密地纏繞在始祖龍身上。
終於,懸掛捕網的樹枝不堪重負,卡嚓一聲斷裂開來,原本被吊在半空的始祖龍憑著自己驚人的體重,開始朝著地面墜去。
「那到底是什麼籐織的網?」注意到了捕網不同尋常之處,格德疑惑地問道。
「活化籐蔓,雖然可以編成網,但實際上它們仍然是活的,這是吉普莉和我一起做出來的東西,她負責賦予籐蔓生命力,我來編網,最後就成了這種懂得自己捆綁獵物的網袋。」
咚的一聲,始祖龍重重地砸在地面上,但皮粗肉厚的她看起來對此根本不在意,仍然瘋狂地掙扎翻滾著,想要擺脫自己身上的禁錮。
「我想咱們要是就這麼拖回去,奈辛瓦裡那老頭是不會收貨的吧?」
「別急,」夏洛克冷靜地從背後的箭袋中拔出了一支有著綠色尾羽的木箭,在黑暗中,格德還是能夠看到那鈷製成的箭頭上有慘綠色的光芒一閃而過,「我在箭頭上加上了翼龍毒,劑量頗大,可以令這種龍類昏睡半天,雖然醒來的時候毒藥會發生質變,對它的身體內部造成傷害,但只要及時灌些解毒劑就不成問題。」
直到這時候,格德才發現夏洛克竟然早已收起了自己的獵槍,換上了一副有著遠行者標誌的長弓,他熟練地搭上箭,拉滿弓弦,開始瞄準始祖龍身上的薄弱之處。
「我還以為你是個精通槍械的獵手,怎麼突然換上弓了。」
「吉普莉跟你說過了吧,我以前是個遠行者,比起吵鬧的火槍,其實安靜而致命的長弓才是我們精靈最擅長的。狩獵是一種挑戰,換用一種在我看來更不趁手的武器,也是自我挑戰的一部分,不過現在嘛,我還是追求精準為上。」話音剛落,夏洛克鬆開了拉弓的右手,利箭化作一道墨綠的殘影,間不容髮地恰好刺進了始祖龍『臀』部甲片的隙縫中,穿透堅韌的皮膚,直接插入到了血肉中。
毒液的效力作用得非常快,原本還在猛烈掙扎的始祖龍沒幾下就開始使不上力氣,身體不再翻滾,只能頑固地揮舞著尖牙利爪,但沒多久,這些肢體也失去了控制,軟軟地垂落下來,最後,在發出一聲不甘的低吼後,母龍的腦袋砰地一聲砸在了地上,帶著厚鱗的眼簾,重重地合上了。
「很好!」夏洛克小心地拔下幾乎被折斷的箭桿,查看了一下皮膚下的出血情況,「雖然不能說是毫髮無損,但這麼點傷勢估計奈辛瓦裡不會挑剔吧?我只盼自己的偶像沒有一般矮人的頑固脾氣。」
「他少拿些古怪東西來試煉我,我就已經謝天謝地了。」格德歎了口氣,看著這頭癱軟在地上的巨龍,「得,我還得拖著這麼個大傢伙走上一天多的路,真是活見鬼!」
一直躲在某個樹冠上看戲的泰森大帝或許是聽明白了格德的話,立刻捶胸頓足地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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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死胖子是俺的,滾開,豆苗兒!」蠻錘矮人鬚髮怒張,手中兩把木棒癲狂揮舞,把攔在他面前的風險投資公司暴徒們給打得東歪西倒,但敵人的慘叫卻沒能令他心情有半點兒改善,一切都是因為那該死的精靈死亡騎士!
在烏瑟和肉餅打得正火熱時,法拉竟然用死亡之握將這頭巨大的食人魔橫拉過半個戰場,直接扯到自己面前,一聲不響地舉起符文劍就砍,立刻把肉餅腰間的厚脂肪削掉了一層。食人魔吃痛,顯得更加瘋狂,手中那兩米長的巨槌亂揮亂打,想要把死亡騎士砸成粉碎,但法拉不甘示弱,薩鋼打造的長劍竟然毫不退讓地與錘子展開了實打實的對攻。
這可讓矮人薩滿火冒三丈,但他要奪回自己的敵手,必須先要把一堆攔在他行進路上的敵人都給放倒,這放慢了他靠近食人魔的速度,也令他心中的怒火燒得更旺了。
但這時她聽到了一聲驚叫,佈滿通紅血絲的大眼睛一轉,烏瑟發現另一個豆苗兒被幾個風險投資公司的苦工給包圍了起來,遠遠被隔在另一邊的黑人聖騎士心急如焚,卻無法擺脫自己身邊的敵人,只能遠遠地釋放了一個保護之手,讓珍妮弗暫時可以憑藉著一層神聖的力場對抗敵人的刀劍。而吉普莉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後發生了什麼,因為她正化身為一頭矯健的夜刃豹,穿梭在三台地精操縱的伐木機當中,把這些轉身不便的機械耍得團團轉。
矮人一瞬間想要放棄這個豆苗兒,讓她自己對付過去,但他被腎上腺素注滿的大腦中仍然還記得奈辛瓦裡的吩咐:看著點兒這群人,表親哥們!但也別讓他們掛了!
「獅鷲的干屎!俺真他媽不爽!」揮棒砸凹了一個豺狼人的鼻子,蠻錘矮人咆哮著放棄了追擊食人魔的打算,一個箭步衝向了身陷重圍的血精靈牧師,「都給老子去死!」
隨著矮人的怒吼,一頭靈魂獅鷲突破虛空中的屏障,從天空中俯衝撲下--除了元素生物,矮人連他的靈魂之友也召喚到了戰場上--一雙虛幻的前爪抓起一個巨魔就朝著天空猛然拔升,在超過所有樹木的高度後才把這不斷在慘叫掙扎的可憐蟲鬆開,任由他高呼著如同一塊岩石般直墜而下,然後如同西瓜般摔成幾瓣。
被這突然襲擊打蒙了的暴徒們立刻又遭到了矮人的攻擊,比一般族人高大的身材保證了烏瑟的硬木棒可以直接朝著敵人的腦袋招呼,充滿爆發力的粗臂膀提供了足夠的衝擊,可以讓這帶有原始風味的武器隔著腦殼仍然能把任何人打得頭崩欲裂,背對烏瑟的一個森林巨魔首當其衝,腦後殼被同時揮擊的兩把木棒打出一個破洞,就算有著驚人的恢復能力,也一時倒地不起。其他暴徒迅速反應過來,想要對矮人展開反擊,其中一個牛頭人卻被矮人的大地震擊打得摔在了地上,另一個反應較快的地精礦工下場更慘,被烏瑟包裹在厚皮靴中的大腳結實地踢中了肚子,一瞬間連慘叫聲都啞了,只能捧著喉嚨不住地嘔吐。
第三個敵人總算抓到了機會,提起手中的長槍就要朝矮人的大腦袋捅去,但是一陣突然的震盪讓他腳步不穩,失去了準頭,只挑起了矮人的幾縷頭髮。事實上,在場幾乎所有人都被這重物墜地的衝擊晃了晃軀體。
只有法拉仍然鎮定地站在地面上,而在她面前,肉餅那失去腦袋的身軀已經完全倒在了地上,而掀起的煙塵,卻仍然漂浮在半空,蓋住了死亡騎士嘴角劃過的那道殘忍的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