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6青梅竹馬何處尋(二)
阮芳芳向來不喜過於熱鬧的場合。除了工作需要,她盡量避免去那樣的地方。但鬧哄哄的結婚招待卻是她避也避不開的。
有書記大人打招呼,阮芳芳知道關於宴客安排的一切硬件軟件根本不需要她來操心,她也省的費那份心。但父母這邊的親戚朋友,於情於理總要出面打個招呼。她蜻蜓點水的打過一圈兒招呼,便回到休息室。打開手機,沒有丈夫的電話。昨天晚上小於被幾個生意上的朋友拉出去喝酒,說是要讓他認識幾個中州的生意夥伴,順便見識一下中州的風情,一夜都沒有回來。
阮芳芳蹙眉想了片刻,把手機放回兜裡,並沒有撥他的電話。推門出來,大廳角落裡坐著的是她兩個要好的朋友。
她換上笑容,走上前先和聶勤勤拉了拉手,「勤勤,好久沒見到你了……」
聶勤勤柔柔的一笑,「你和倪裳都難得回一趟中州來。」女孩兒二十六,按理說也是不小的年齡。但三女之中,芳芳是第一個走進婚姻的殿堂的。聶勤勤和倪裳一樣,現在據說連男朋友都沒有。七中的人聚會,背後裡議論都說,女孩兒太優秀眼界太高不是件好事。有人更刻薄的說,再優秀只要過了三十,便人老珠黃,只能跳樓價處理,隨便嫁人了事。
倪裳笑著說:「是啊,現在難得一聚……更不要說三個人聚在一起了。」
聶勤勤感歎道:「上一次我們三個人聚在一起是什麼時候了……」
倪裳說:「高中畢業後好像就沒有過……」
聶勤勤說:「是啊,說起三個人聚會,忽然就想起奧校了……」她看了眼阮芳芳,說:「我原以為今天能見到江之寒呢。」
阮芳芳一抬眼,捕捉到倪裳似乎故意避開的眼神。她笑了笑,「江總太忙了,我可懶得去打擾他。」
聶勤勤笑笑,「他現在生意做的很大麼?……我畢業後才知道,他在高中就開始創業的事。」她看了眼倪裳,又說:「對了芳芳,有人托我帶來一個禮物,嗯……」從小包裡拿出一個小盒子。
阮芳芳接過盒子,有幾分疑惑的問:「誰呀?」七中的人,她就請了她們倆。
聶勤勤說:「是蕭亦武。」
阮芳芳睜圓了眼,一時愣住了。這個名字,聽起來好遙遠好遙遠,都已經快要淡忘。
聶勤勤說:「他說,謝謝你的邀請,他有事就不來參加你的婚宴了,還請你諒解。他還說他要祝你們幸福。」看了眼阮芳芳,她補充說:「去年他手腕受傷,恰巧到的是我們醫院,不知道怎的他知道你邀請了我。」要知道芳芳這次請客,中學同學鮮有知道的。而即使是倪裳和聶勤勤,對於小於的家庭背景都不瞭解,只知道他父親是個當官的。說到小於的出身,她的朋友之中恐怕只有江之寒知道的一清二楚。
阮芳芳喃喃的說:「我……我並沒有請他呀!」
三個人你瞧著我,我瞧著你,一時間有些弄不清狀況。正愣神的功夫,有人朝這邊走過來。他走到近前,很親熱的一把摟過阮芳芳的肩膀,「發什麼呆呢?」
阮芳芳一抬頭,抽了抽鼻子,似乎聞到些淡淡的酒味。她皺了下眉頭,微微嘟了嘟嘴,還是替他介紹,「這就是小於……嗯,倪裳,聶勤勤,你都聽說過吧?」
小於伸出手,很禮貌的和兩位女士握手,「久聞大名……早就聽說你們那屆高中美女如雲,呵呵,名不虛傳。」
二女只是矜持的微笑。
小於偏頭問:「你的朋友都到了嗎?」
阮芳芳說:「周偉剛才打電話來,他們已經在出租車上了。文靖他們坐同一班飛機從京城出發的,今早八點半上飛機前還給我發了個短信。幾個在中州的人,我就不擔心了。」
小於帶著點壞壞的笑,「蕭亦武呢?他還沒有到嗎?」
阮芳芳眼波流轉,有一刻的銳利,卻倏忽不見,蛻變成一種淡淡的嘲諷,「哦?!……你請他了?」
小於帶著三分酒意,「你忘了嘛,我就幫你添上了……還真想見見他勒……對了,我那時忘了,你怎麼沒有請江之寒嗎?」
阮芳芳半仰著頭,帶著三分驕傲三分叛逆,「為什麼要請他?他和我很熟麼?……」
小於說:「在美國見面的時候,我原以為你們挺熟的勒。」
阮芳芳捏了捏手中的小盒子,輕輕咬了咬下唇,抬起頭來,「蕭……亦武說,他有事來不了,不過他讓勤勤帶了個禮物來……」
小於斜著眼,「是什麼好東西?」
阮芳芳勾起嘴角,「我還沒看呢。」
小於催促她道:「打開看看?」
阮芳芳解開紐扣,把盒子打開,只見裡面疊著一塊布一樣的東西。她略愣了愣,把它拿到手裡,一抖手展開,卻是一幅絲綢,上面左邊繡著一隻栩栩如生的鳳凰,右邊卻是一個胖乎乎的小女孩兒,跨腿坐在一彎新月之上,神情說不出的可愛又驕傲。兩個景像似乎風馬牛不相及,但放在一起有種特別的韻味。
她仔細看去,在絲綢的最左邊,豎著繡著兩行字:
新婚快樂,百年好合
蕭亦武於x月x日
小於有幾分懶懶的說:「嗯……絲綢刺繡?」瞥眼看見妻子傻傻的捧著它,他湊近了仔細一看,哈的一聲笑出聲來,「這……是他自己繡的?」
三個女孩兒大概也被驚住了,沒有人答他的話。在她們腦海裡那個酷酷的總是在籃球場上揮汗如雨的蕭亦武,和刺繡實在是在世界的兩極。
哈哈……哈哈哈……小於的笑聲驚醒了她們。他拿起手機,對女孩兒們點頭道:「不好意思啊,去接個電話。」
搖搖頭,他看著妻子歎息道:「哈哈,確實有趣……哈哈……你們學校不僅出美女,還出異人……」轉身往小房間裡走去。
倪裳站在那裡,似乎走神了。不知道怎的,她想起當年和江之寒議論芳芳和蕭亦武的事情。那時候她總是說,蕭亦武一天和那些人混就是不負責任,沒有真正把芳芳放在心上,沒有替她替自己的前途好好規劃考慮,和他分手未必是件壞事。而江之寒呢,他總是推銷著他的理論,我們不是他們,又焉能知道這裡面的酸甜苦辣。
是啊,我們並不是他們,他們也不是我們,誰又知道別人的那些曲折,那些甜蜜,和那些牽掛呢?
倪裳抬起頭,看見好友捧著那刺繡,似乎呆住了。
她的眼角,隱隱有一粒淚光。
很久很久以前,有人對她說,芳芳,你要長大,你要認真思考,理智抉擇。
是嗎?
真的是那樣的嗎?
那樣真的更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