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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被改變的歷史 695 人生得意須盡歡(三) 文 / 小魚聯盟

    695人生得意須盡歡(三)

    今年的中州有一個暖冬。

    從碩大的落地玻璃窗往外望去,冬日下午的城市喧囂卻又平靜。太陽是白白的,彷彿沒有溫度。天空是灰灰的,印象中似乎永遠如此。大江蜿蜒盤旋在遠處,水天交接處界限模糊不見。這座城市有種奇怪的味道,讓在這裡出生長大的人感到一種莫名的親切感,雖然很多時候他們用帶著把子的詛咒語言來表現那種親切感。

    江之寒把酒杯放在小桌上,一時間有些失神。彷彿在很久很久以前,久的像隔了一個世紀,他最喜歡的休息便是坐在臨江的一間小餐館裡,靜靜的看這日出日落,大江東流。那樣一副畫面,能給予心靈一種莫名的寧靜感。

    「人生得意須盡歡」,他彷彿無意識的又念叨了一遍。

    林墨側過頭,柔聲道:「哥,我問你一個問題。」

    江之寒道:「你說。」

    林墨問:「你覺得你的人生算是志得意滿麼?」

    江之寒聳聳肩,「好艱深的問題……就比如我是誰,或者生存還是死亡……太哲學了!」

    林墨輕輕癟了癟嘴,顧左右而言他,是這個傢伙現在習慣性的說話方式。她說:「這樣吧,我問你幾個問題,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就好。」

    江之寒點頭。

    林墨問道:「你做的工作是自己喜歡的嗎?」

    江之寒毫不猶豫的點頭,旋即又補充道:「我也想過做一些別的工作,譬如說經濟學的研究什麼的……但總的來說,我以為我還是選擇了我感興趣的這份事情。雖然那興趣有起伏,但熱情並沒有完全的消散。」

    林墨點頭道:「好,那麼,下一個問題,生活中有什麼時候,你感覺到金錢方面的壓力而必須做出些妥協嗎?譬如說,日常的花費啊,計劃中的旅遊啊,送給家人的禮物啊,諸如此類……」不等江之寒回答,她自問自答道:「這個好像不用回答哦。」露出個有幾分頑皮的笑容。

    她問:「下一個問題,你和你的家人,尤其是父母關係融洽嗎?」

    江之寒思索了片刻,「我覺得很好。」

    林墨問:「你覺得自己有可以信任可以托付有共同興趣愛好的朋友嗎?」

    江之寒很肯定的說:「還是有不少的。」

    林墨問:「你對這個世界上未知的事物還充滿好奇感嗎?」

    江之寒啞然失笑,「小墨,你最近改修心理學專業了?」被女孩兒扔過來一個白眼,他乖乖的回答:「當然……譬如說,我很好奇……咳咳……你未來的男朋友是圓臉還是方臉?」

    林墨不屑的哼了一聲,斜眼瞟了一眼不遠處的一面鏡子。她說:「那麼,最後一個問題,你覺得這個世上,現在還有愛你的女孩兒麼?」

    江之寒揚了揚眉毛,「這個……我不肯定。」

    林墨追問道:「那曾經呢?」

    江之寒輕輕吐了口氣,「當然。」

    林墨看著他,眼神清澈,「你看,這是你的人生:幹著一份自己喜愛的工作,有求知的**,沒有金錢和物質的束縛,和家人關係融洽,有知心的朋友,被很多人真心的愛過……如果你讓我來評價,如果這不是人生得意,這個世上便沒有幾個得意的人了。」

    江之寒咧了咧嘴,饒有興致的看著她。

    林墨說:「那為什麼你還總覺得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呢?」

    江之寒摸了摸下巴,「這個問題問得好。」

    林墨問道:「你真的這麼覺得?」

    江之寒答道:「有時候。」

    林墨溫柔的看著他,「依我看,這最大的原因是……你把太多得到的東西慢慢看作是理所當然。生意的成功也好,友誼也好,親情也好,愛……也好,你覺得都理所當然的應該在那裡,沒有才是奇怪的,有也沒什麼值得特別高興。相反的,對於偶爾的一個小挫折,一段不如意,你卻總是把它放在心上,念念不忘。」

    江之寒揚了揚眉毛,「譬如說?」

    林墨道:「譬如說,那個害文老師的傢伙,你總覺得斗不倒他,你的人生便是一個大失敗……」

    江之寒瞇了瞇眼,眼裡有些異彩。

    林墨毫不退縮的和他對視,「又譬如說,和姐姐的那一段感情……即使過去了很久,你的挫折感還在那裡。即使後來的吳茵姐一點兒不比姐姐差,你總覺得差了點兒什麼。可是,你知道嗎,即使你一直和姐姐在一起,二十五歲的時候和十七歲的時候也不會相同。十七歲的時候,你贏一場足球賽,便會從內到外的開心,現在你會嗎?十七歲的時候,也許她朝你笑一笑,你便會甜蜜一整天,現在你會嗎?……」女孩兒目光炯炯,語氣似乎也咄咄逼人起來。

    江之寒不由坐直了身子,下一刻,他又懶懶的靠回到沙發裡去,「小墨,你在對我進行心理輔導……」

    林墨很認真的搖頭,「我只是覺得,你的生活裡應該有更多的開心,更少的挫折感。如果你都覺得過的那麼不如意,這街上走著的人十有**早就該換上憂鬱症了。」

    江之寒啞然失笑,「我明白你的意思……嗯……我想我是明白的。」

    林墨說:「你即使明白,但心裡的彎兒卻轉不過來。像你現在這樣,你真以為我會天真的想我說點兒什麼就能改變你嗎?也許……也許沒有任何一個人現在可以做到這一點了,姐姐不行,乾媽不行,別的人更加的不行。我……當然不行。」

    江之寒打斷她,「小墨……」

    林墨有幾分倔強的搖了搖頭,「我總想著有一天,你會想明白的,不要再去遊戲人生,你知道外面那些女孩兒並不是你想要的。但我也知道,除非你自己真正想明白了,沒人能夠勸服你作出那個改變。旁邊的人說多了,說不定倒是反作用。」

    江之寒凝視著她,「可你還是說了……」

    林墨道:「是呀,這並不是我計劃中的,但今天忽然想說出來。也許你需要像佛家說的那樣,某一天某一刻忽然厭倦了,忽然頓悟了。我以前只是覺得有些不公平,你想啊,哪一天你頓悟了,哪怕已經四十五十,也不難找到一個溫柔可愛的女孩兒心甘情願的和你在一起吧。可是那些在等你的人呢?譬如說姐姐,吳茵姐,或者是思宜姐,我不知道她們現在是怎麼想的,但至少這幾年來我沒看到她們交新的男朋友。如果她們還在等呢?如果……對於你那個沒有明確日期的頓悟,又要等到何年何月?」

    她忽然笑了笑,那些在等的女孩兒,當然也包括了她自己,但她當然不會說出口。林墨說:「但我現在卻不這麼想了……你說吧,你並沒有要求她們在那裡等你,你甚至趕著要讓她們去尋找自己的新生活。她們要等,不過是她們自己的選擇;她們要喜歡,就需要自己承擔後果,所以不必把責任推到你的身上,也不應該怨天尤人,你說呢?」

    江之寒張了張嘴,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他看過去,對面的女孩兒微微揚著下巴,還殘存著記憶裡那標誌性的幾分頑皮和精靈可愛,但更多的已是知性,溫婉,和自信的氣質。

    從初中到研究生,不經意間她和他一樣,也跨越了時間的隧道,不管他喜不喜歡,願不願意,已經完完全全的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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