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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此心安處是吾鄉 627 花徑不曾緣客掃 文 / 小魚聯盟

    627花徑不曾緣客掃

    倪裳看著江之寒,很認真的確認,「你可要嚴格遵守承諾哦。」

    儘管心裡很有些忐忑,甚至有一絲不安,江之寒還是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說吧,說吧……就算你讓我從這裡跳下去,我也認了。」

    倪裳輕輕咬了咬嘴唇,「我的條件很簡單……從現在開始,二十四小時之內,你都得聽我的。」

    江之寒的心不由跳了一下,模模糊糊的,他似乎捕捉到些什麼。

    倪裳補充道:「而且呢,這之間沒有我的允許呢,你不能說一句話。我問你什麼,你只可以點頭,或是搖頭,不能申辯,也不可以解說。」

    江之寒皺著眉看了她一眼。

    倪裳又說:「那麼,我們從現在開始,好嗎?」

    江之寒說:「好吧。」

    倪裳皺眉道:「你犯規了。」

    江之寒吐了吐舌頭,要求還真是嚴格呢。

    倪裳說:「你知道我為什麼要要求你不准說話嗎?」

    江之寒滿不在乎的,「不知道啊。」看見女孩兒沉下的臉和佯裝嗔怒的眼神,他抱怨道:「你這不是誘使我犯規麼?……好了好了,剛開始不適應,從現在開始,絕對一句話都不說。」閉上嘴,使勁搖了下頭,算是回答剛才那個問題。

    倪裳悠悠的說:「我呢,從小到大,就經常上台去演講主持大會什麼的。久而久之,大家都說我特別能說。可是自從遇到你,我才知道不是那麼回事兒。你這個傢伙,黑的能說成白的,好的能說成壞的。你記得嗎?我們才做同桌沒有多久,你便要我的家庭作業去抄。按我的性子呢,是絕不會長期讓同學抄我的作業的,我以為那是作弊,也是不勞而獲。但聽你一通說,倒覺得平時做作業都是無用功,不過是浪費時間浪費青春。抄作業好像是天經地義的,天天自己做才是無聊的舉動。把作業借給你抄完,末了還總覺得自己不夠聰明,心裡有些恨恨的。你說,你是不是慣於顛倒黑白?」

    聽到女孩兒講起往事,江之寒慢慢收起笑容,臉上不由得多了些溫柔的神情。那些細小的往事,卻是他最甜蜜的回憶之一。

    倪裳問道:「你說,自從我們認識以來,是你說的話多?還是我說的話多?」

    江之寒張了張口,總算懸崖勒馬,沒有發出聲音。他指了指自己,算是作了回答。

    倪裳說:「是啊,我們認識多久了?」她像個小孩子一樣板起手指,一個一個的數過來,「高二開學的那個夏天,然後是高三,大學四年,然後是出國,今年夏天是你出國後的第二個夏天,是七年多了吧?」

    江之寒乖乖的點頭。

    倪裳輕輕的歎口氣,「我們……認識了七年,在一起的時候不過只有一年不到一點的時間。但自從認識你以後,通常都是你在講,我在聽。我想,你說的話,沒有我說的五倍,至少也有三倍。」

    江之寒看著她,神情溫柔,臉色卻有些肅穆。

    倪裳道:「所以呢……今天晚上,我剝奪你說話的權力。讓我來說,你來聽,好不好?」

    江之寒認真的點一下頭。

    倪裳道:「從哪裡說起呢?……我今天開車的時候,還在想,要不要多開十幾個小時,去一趟南灣,和你見個面。走的時候,我便可以直接從芝加哥坐西北的飛機,不用再到舊金山來轉機。沒想到,居然會在這裡遇到你。我覺得呢,這是天意。」

    她看了眼隔著茶几坐在地上的男生,「我……先問你個問題好嗎?」

    江之寒給她個鼓勵說下去的眼神。

    倪裳很認真很認真的問:「你……還恨我嗎?」

    江之寒一怔,隨即搖了搖頭。

    倪裳看著他,「以後也不會恨,好嗎?」像是個問題,又像是個請求。

    江之寒使勁搖了搖頭。

    倪裳抿抿嘴,「我爸……前兩周下樓梯摔了腿,還好不算太嚴重,家裡雇了個保姆在照顧他。我打電話回去,他說……」歎了口氣,倪裳道:「他說,是報應啊!」

    江之寒臉上的肌肉不受控制的抽動了一下,他敏感的捕捉到倪裳的言外之意。倪建國也許是無意的感歎,但倪裳很快的聯想到很多年前的那個事故,心裡或許有了答案。

    倪裳深深的看他一眼,慢慢的說:「但是,你知道嗎?回頭看,就算……就算他是自己跳下去騙我的,我也很難怪他。」

    江之寒能聽到自己吞嚥口水的聲音。

    倪裳說:「回頭看,我覺得最應該怪的人就是我自己。我那時候……那時候認識了你,便變得有些傻傻的,你說什麼都不知道該如何拒絕。如果我是為人父母,大概也會想方設法要阻止那樣的事情發生吧。所以呢,大人說不要早戀,其實並不是完全沒有道理的話。我們那時候太年輕,忽然有了事故,便是自恃聰明如你我,也亂了分寸,完全不知道該怎麼應對。我爸那時候在家裡苦口婆心的勸我,又是罵又是軟語相求,我只是讓他不要去找你的麻煩。他一定是認為我被你唆使迷了心竅,所以……不管做什麼,他都會阻止那樣的事情發生的。」

    在這個寧靜悠遠的大峽谷之夜,江之寒有些傻傻的坐在那裡,聽倪裳忽然提起很多年前的往事。有一些,曾經是他們間最深的傷疤,從來都避諱不曾說起隻言片語。

    倪裳說:「但我回想起來,你那時候一定是恨我了。因為你一定覺得,我辜負了你的信任,因為我不能百分之百的相信你。我們那時候天真的很,傻傻的總覺得兩個人之間是可以無條件的相互信任,不保守任何秘密。」

    她的眼光,似乎越過了對面的他,投射到七年前的某個點,「所以,最開始取消那信任的是我。但你呢?我們曾經以為的那麼深的情感,可以一直在一起的承諾,你不是才過了半年便又答應了思宜麼?」她很尖銳的質問。

    江之寒對上她的眼神,並沒有任何辯白的意圖。

    倪裳的眼光慢慢柔和下來,「我並不是無聊,今晚和你說起這些陳年舊事。我記得那時候,在北山坡那片小樹林裡,我曾經對你說,之寒,我們做朋友吧,這樣就不會有人反對了。自那以後,我認真的想要做你的朋友。可是呢,卻常常不能如願,常常有人來暗示我,我妨礙了你的感情。」

    倪裳理了理頭髮,垂下眼,道:「思宜和我現在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但有一次,她喝醉了,我逼問她,我說,你恨過我嗎,思宜?她大笑,她說,那還用說?我那時恨死你了。我問她,為什麼呀?我可從沒有想過要把他從你身邊搶回去。思宜說,還經得住你想啊?我那時候,做了他半年多的女朋友,只是試探一下,想要讓他斬斷和你之間的一絲聯繫,他便說我不可理喻。你說,我這個堂吉訶德,會不會恨你這個無時不在的風車?」

    江之寒坐在那裡,沉默無言。

    倪裳說:「好吧,就算思宜是主動追你的,你那時候還猶豫不決。就算我們那時候還同在中州,雖然並沒有太多的聯繫。那後來呢?後來是吳茵。她總是你主動追求的吧?她對你那麼百依百順,那麼漂亮,漂亮的奪目,漂亮的每次我看到她都有些氣餒。你們在一起快四年,比我們在一起的時間多了三倍。那一天,吳茵突然出現在ucd的校園裡,我做了一晚上的實驗,有些暈暈乎乎的,還以為是幻覺。她讓我回國去勸你,我告訴她,她才是你最信任的人。她說了些很奇怪的話,但不管怎樣,我能感受到她的擔憂和她的真誠,所以我答應她,和她一起回青州來找你。我又如何能想到,這以後幾天,你們又突然分手了呢?」

    她接著說:「上次暑假回國,比你晚了兩個星期左右吧,在滬寧和凝萃吃飯的時候,第一次見到文楚姐。後來回中州,理所當然的和小墨吃飯。對了,芳芳有了個男朋友,是個高官子弟,你知道嗎?」

    江之寒點頭。

    倪裳回到她原來的話題,「最近兩次回國,很委婉的,文楚姐和小墨都問過我,吳茵到美國來找我說了些什麼,我回國又和你說了些什麼。她們雖然沒有說出來,我也能感覺到。她們都覺得,我是你們倆分手的原因。你……告訴我,是這樣嗎?」

    江之寒很快的搖了下頭。

    倪裳定定的看了他一會兒,「老實說,我挺委屈的。自從分手以後,我是認真的保持著做朋友的本份,從來沒有想過介入你的生活。思宜的姑母曾經說過,再好的東西,成了過去時,那就是過去時了。我很同意她。所以,我甚至很少主動的聯繫過你,可為什麼,這麼多人都會覺得我是橫在路上的那塊石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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