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8被遺忘的錄像帶
吳茵敏感的發現,江之寒從偃城回來以後,有一些心緒不寧。他推掉了兩個會,有兩天早晨沒有起來早練,在床上睡到很晚。
但這兩天她有更大的事情要煩心,也顧不得那麼多。江之寒去偃城的那天晚上,母親悄悄給吳茵打來電話,告訴她自從春節她離家以後,隔著不久張雅也離家出走,至今除了一封報平安的信,沒有任何音訊,隨著她離去的當然是那大年十五領證的約定。為了此事,吳父去張家大鬧了一場,在春天收到張雅報平安的書信以後,還跟著張家父子去地址所在的小城尋找了三五天,結果當然是無功而返。張家父親找到當地派出所,結果民警說他進行婚姻交易逼走了女兒,要他深刻反省,以後張雅如果出了問題還會來找他談話。
尋張雅無果返家以後,吳父精神明顯不如以前,抽煙抽的更凶了。胸悶做了幾次徹底的檢查,也查不出任何問題,但想必也影響了他的情緒。大概是生平第一次,當吳聰在他耳邊吵嚷著這幾個月天天念叨的幾個人:二丫,妹妹,還有小寒的時候,上個星期吳父給了他一巴掌。這一巴掌,換來的吳聰絕食了兩頓,才被母親好說歹說哄過來。作為交換的代價,吳聰要坐飛機。他雖然在江之寒面前誇口坐過三次飛機,其實是一次也沒有。他對媽媽提出的要求很簡單:坐飛機,找妹妹……
這個月呆在中州,吳茵是住在江之寒家裡的。像前幾年一樣,歷蓉蓉和江永文被江之寒安排外出避暑,這次去的還是春城,江永文很喜歡的地方。歷蓉蓉走之前就念叨說,媳婦兒回門,就想著把爹媽攆走,自己好落個清淨。江之寒當時苦笑著說,天地良心,年年都是這個時候安排你們出去避暑的好不好。
吳茵面對歷蓉蓉的時候,早已不像初見那天那樣緊張,但她總覺得歷蓉蓉對自己不是很滿意,兩人之間有某種隔閡。她小心翼翼的婉轉的問過江之寒什麼地方可以做的更好,江之寒滿不在乎的說,已經很好了,不要疑神疑鬼的,他們可喜歡你了。在這一點上,吳茵心裡對江之寒是有一點點小的抱怨的,他不如其他方面那麼考慮的周到,而在吳茵看來這是最最重要的一件事。
相比之下,江永文確實很喜歡吳茵,雖然他幾乎沒有當面開口誇過她,雖然吳茵還是從心底裡希望江永文和她在一起的時候,能夠像和林墨在一起時那麼經常笑笑。可是,他們談論的那些英超聯賽啊,新武俠流派啊,或者是日本的圍棋六超啊,她從小到大根本就沒有時間去感興趣過,一時之間又怎麼可能插得上話。
既然吳聰叫嚷著要來找她,吳茵心裡想著乾脆讓母親和他飛一次中州,自己陪著他們在附近玩一玩。父親最近身體沒什麼問題,吃著中藥調養,再找個親戚幫著照應一下,一周左右的時間應該不是問題。吳茵想著江之寒的建議,和父親提過兩次把吳聰接到滬寧來,還沒得到肯定的答覆。
算算時間,過幾天歷蓉蓉和江永文就要回來了,吳茵心裡有些顧慮,不知道該不該讓兩邊的人見見面。歷蓉蓉曾很婉轉的問過她一次她哥哥的事情,吳茵大概講了講,但她沒告訴歷蓉蓉她父親曾經的誓言,哥哥沒有娶媳婦兒我是絕不會出現在妹妹的婚禮上的,一分錢嫁妝都不會給。結婚的唯一條件是吳茵必須和丈夫回酒口鎮去住。吳茵不會天真的認為,歷蓉蓉會喜歡這樣一個親家公,和這樣一堆附加條件。
江之寒曾經打算把吳茵家所有的事兒都給歷蓉蓉講講,因為他深知母親是個很有同情心的人。但吳茵懇求他把這事兒擱一擱,江之寒也就聽從了她的。吳茵心裡是有顧慮,她家裡的事和她以前在家裡的地位,對她來說是一種恥辱。在這個階段,她可以做到和江之寒分享,但還沒有準備好告訴更多的人。在此之外,吳茵還是很在乎父母的,不願意在未來的公公婆婆面前刻畫出一個不好的形象。
吳茵自己想了很久,才給江之寒提出這個事兒。她說,她考慮讓母親陪著哥哥過來幾天,但就不要住在江之寒家,找個酒店住下,自己陪一陪就好。如果下周天氣還是太熱,也可以考慮帶他們去春城或是南島呆上幾天。
江之寒聽了也說好。他本來打的主意,就是所謂不破不立。吳父在家裡有著絕對的權威,大男子主義和重男輕女的思想根深蒂固,不是勸說可以改變的了,那可是幾十年的沉澱。江之寒以為,首先需要打擊的就是他的所謂權威,讓他知道很多事情不在他的掌控之中。然後呢,他需要意識到女兒對這個家的重要性,以及她的能力。如果可以從根基上動搖這兩點,下一步江之寒設計的就是讓吳聰暫時離開老家,不要在一味的溺愛中繼續做幾歲的小孩兒。他以為,吳聰雖然不如正常人,其實是有潛力可挖的。把他送進一個好的特殊教育學校,讓他學會更多生活自理的能力,才是保證他下半生幸福的關鍵。
江之寒也說過,吳母是突破的關鍵。她臣服於吳父的威勢已經很多年了,不過據江之寒的觀察,她其實個很聰明的女人,只不過因為當地大男子主義盛行,以及當年自己是農轉非戶口,才一直忍氣吞聲。把吳母爭取過來,讓她也加入到抗爭中,把家裡剩下三個人組成聯盟,江之寒相信,最終吳父回接受現實。當他接受現實以後,也許他會越來越體會到女兒的好。基於更平等的基礎,才可能慢慢的來建立愛的紐帶。
在江之寒看來,吳聰和吳母要單獨出來是他計劃成功標誌的第一步,所以他聽到這個消息,還頗有些得意。
和江之寒商議好以後,吳茵替母親和吳聰預訂了週五的機票。
今天江之寒去明礬家,一來明礬的父親好不容易回中州一趟,要去見一見。二來明礬和姍姍十一的婚禮已經進入最後籌備的階段,江之寒過去問一問自己在什麼地方可以幫忙的。他已經對明礬提過,方家宮廷菜館可以停業一天,來招待參加他婚禮的重要賓客。但那個地方還是太小,招待最親密的親戚朋友還行,拿來辦酒可能容不下那麼多人。江之寒提出來,狀元樓可以是一個選擇。如果明家中意其它的飯店,他現在在餐飲界的交際還是比較廣的,可以出面幫他們聯繫。
這個夏天,江之寒名下的幾個公司還在擴張,辦公地點也新增了一處。好說歹說,江之寒總算同意把他的辦公室從七中食堂旁邊的小樓搬到新的地方,小樓要進行徹底的重新裝修。
他去了明礬那裡,就把鑰匙給了吳茵,讓她去幫自己清理一些私人的物品。他在辦公室是有一個保險櫃的,當然在幾年後的這一天,江之寒已經完全忘了保險櫃裡面還躺著一卷錄像帶:上面寫著「倪建國」的名字。他現在事情太多,而且潛意識裡,由於和白冰燕的交好和自己地位的不同,倪建國再也不是一個真正的威脅。
小黃開車送吳茵去了七中,暑假是校園最清淨的時候。加上天氣炎熱,除了知了的叫聲,整個校園都靜悄悄的。抬頭看去,可以望見那一片新開發的小區,在綠樹的掩映下,靜靜的立在那裡。
吳茵上了樓,開門進了江之寒的辦公室,打開抽屜,裡面剩下的東西寥寥無幾。吳茵把他們都裝進一個她帶來的小盒子裡,又過去把保險櫃打開,裡面有一扎錢,和一盒錄像帶。
吳茵愣了一愣,她把那黑色的帶子拿出來,放在辦公桌上。蹙蹙眉頭,她把它翻來覆去的看了看,卻看見在另外一面貼著一張小標籤,上面寫著三個字:倪建國。
吳茵的心咯登跳了一跳,她知道倪建國是倪裳父親的名字,這是她裝作無意問過林墨的。上次偶遇白冰燕以後,她那審視而饒有意味的目光在吳茵腦海裡停留了很久。她有一種直覺,白冰燕對她有一種敵意,而且她和江之寒之間的關係,完全不像她以前聽說的那樣糟糕。
江之寒在他保險箱裡面,放著一盤關於倪建國的錄像,裡面會是什麼呢?吳茵本能的想找一台錄像機,馬上放出來看看。應該……不會是什麼好東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