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8慶功宴(下)
喝了有七分醉意的江之寒,禁不住給姑娘們講起故事來,講的自然是這些天一直壓在他心頭的彭丹丹和舒蘭的遭遇。
不得不說,這個故事還是有幾分驚心動魄的,幾個姑娘都忍不住放下了杯子,靜靜的坐在那裡聽江之寒的講述。帶著幾分醉意,江之寒也彷彿把自己帶回到幾個星期以前,重新回到那時那地,重新經歷那人那景。
在座的這四位,無論怎樣,都算是江之寒能夠全心信賴的人。他放開心防,也不去想什麼能講,什麼不能講。
江之寒講到下崖去尋找彭丹丹的時候,雖然都能料到結果,幾個女生還是心存僥倖。倪裳雙手十指使勁攪在一起,用力之下,能看到手背細細的血管。這一年,她在學生會已經見慣了爾虞我詐,爭權奪利,簡直就是外面社會的縮影和預演,但那些玩意,在生死面前,畢竟不值一提。
江之寒講到在水庫尋找舒蘭,最後終於看到她的時候,四個女生不約而同的大聲的呼出一口氣。
把這些天一直回放的事情,原原本本的都講出來,江之寒覺得好像從心裡卸走了一塊石頭,忽然輕鬆了好多。他挺了挺肩背,端起酒杯,咕嚕嚕喝完了一杯,感覺痛快多了。
溫凝萃跟著喝了一大口酒,放下酒杯,說:「閹了那個洋鬼子!」
江之寒哈哈笑了兩聲,說:「好,凝萃,就按你的指示辦。」
溫凝萃歎口氣,又說:「說正經的,有什麼需要幫忙的?……青州也是江南軍區的轄區,人面上應該可以問一問,要不……」
江之寒搖頭打斷她,「不能什麼事都去找小顧啊。你的小顧雖然神通廣大,不過我的事情,我自己會解決的。」
溫凝萃也有幾分醉意了,她拍了拍桌子,說:「好!來,為了將來的勝利乾杯!」和江之寒滿乾了一杯。
倪裳有些擔心的看著江之寒,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過了半晌,她舉起杯子,低聲說:「無論怎樣,也挽回不了那個女孩兒的生命呀……來,為了彭丹丹。」
阮芳芳舉起杯子,輕聲說:「來,為了她的出國夢……」
四個人又喝了一杯,氣氛又凝重起來。
溫凝萃沉默了一陣,打起精神說:「話雖如此說,但終究是不同的。如果不能懲戒一下那個洋鬼子,這……也未免太憋屈了些。你說是不是,之寒?」
江之寒點頭說:「我也是這麼想的。」
溫凝萃又喝了兩杯,真的是有幾分醉了,她舉起杯子,和江之寒碰了一下,「祝你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江之寒笑道:「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
溫凝萃啊了一聲,誇張的說:「不需要那麼久吧?」
江之寒哈哈大笑,「那……凝萃你溫好這壺酒,待我就出去取那華雄項上人頭。」一時間,心中的鬱悶消了好多。
阮芳芳看著江之寒,輕聲說:「哪怕是於事無補,也要做點什麼。你不是常以拯救者的面目出現嗎?她雖然去了,但靈魂一定不能安息,希望看到正義吧。」
江之寒很開心的看到,居然沒有人阻攔他。
眼光掃過倪裳,倪裳溫柔的注視著他,「沒有理由攔著你,畢竟是你把她牽到這件事裡面來的……但小心,不要……逞一時痛快。」
眼睛最後落在今天很乖很沉默的林墨身上,她皺了皺鼻子,沉思了好久,一本正經的說:「嗯,哥,要小心計劃,大膽執行。」
江之寒忍不住笑起來,「這又是從哪本書上看來的?」
林墨很認真的說:「大家都這麼說。」
江之寒哈哈大笑。這一刻,好像又回到了過往,大家很開心很坦誠的坐在一起,指點江山,無所不談。不同的是,多了一個林墨而已。
倪裳看看溫凝萃,說:「凝萃喝的差不多了,我們就到此為止吧。」
溫凝萃很可愛的睜著醉眼,「我很好啊。「
江之寒站起身來,走過去,把她從座位上提起來,和沒有喝酒的林墨,一左一右,挾著她往外走。
小樓外面,月朗星稀,是一個溫暖卻不炎熱的夏夜。
溫凝萃有些不穩的走在江之寒和林墨兩個人之間,忽然轉頭對林墨說:「你的之寒哥哥,有時候我覺得他薄情寡義,有時候我又覺得他重情重義,是一個很矛盾的人哦。」
林墨飛快的看了江之寒一眼,撇撇嘴,沒有說話。
溫凝萃不依不饒的,「小林墨,你的評價呢?」
林墨撇撇嘴,想了一陣,冒出兩個字:「no——|com|ment」
江之寒忍不住歎了口氣,苦笑著說:「小丫頭,英文學的不錯,學的不錯呀。」
把溫凝萃送回家,三個人下了樓。這裡離林墨和江之寒的家很近,可以步行回家。兩人和倪裳阮芳芳道了別,走上回家的路。
林墨見江之寒腳下有些虛浮,便攙了攙他,關心的問:「你沒喝多吧?」
江之寒笑道:「輕敵了輕敵了,沒想到這三個傢伙一年不見,都這麼能喝!」
林墨小聲說:「凝萃姐姐有些不開心呢。」
江之寒問:「怎麼了?」
林墨說:「顧望山離重點線只差三分。他重點報考的是滬寧的大學,一般本科選的是寧州紡織大學。我聽凝萃姐姐說,本來顧望山可以有一個體育加分的,但他沒要,所以……就去寧州了。」
江之寒問:「他哪來什麼體育加分?」
林墨說:「好像是航模比賽什麼的。」
江之寒笑道:「得,那是現編出來的吧,我從來沒聽說過。不過如果他真是想去的話,要提個重點檔不是什麼難事兒。」
林墨說:「反正嘛,凝萃姐姐不太開心不在一個城市。」
江之寒問:「你信上說,他們倆這一年挺好的?」
林墨說:「是呀,好像天天都在一起吃飯呢。」
江之寒偏頭問林墨,「林墨,要是顧望山可以靠關係,就算差了三分也能去重點大學,你願不願意看到他去?」
林墨偏頭想了好一陣,「去吧,凝萃姐姐會開心很多啊。」
江之寒笑話她,「林墨,你的正義感呢?!我們要公平,不要以權謀私!」
林墨輕輕打了他一下,「哥,你別胡說了,顧大哥人家是有體育獲獎的,不是你說的那樣。」
江之寒有了幾分醉意,說:「我告訴你,小顧啊,多半是存心不想去滬寧的。一來,不自由。二來呢,呵呵,紡織大學,紡織大學喲,林墨,花花姑娘大大的有。」
林墨嬌嗔道:「哥!凝萃姐說的很對唉。」
江之寒說:「怎麼啦?」
林墨說:「你是一個很矛盾的人,有時候很正義,有時候很討厭!!!」
江之寒呵呵笑了兩聲,說:「我來之前,你們一定聚在一起說我的壞話吧。」
林墨抿著嘴不說話。
江之寒低頭看她,「你到底跟誰親呀?」
林墨癟癟嘴,「那些話,你又不願意聽!」
江之寒說:「我願意啊!怎麼不願意?我一向從諫如流的。」
林墨沉默著不說話。
江之寒停住腳步,「看來是很壞很壞的話。」
林墨抬起頭來,眼裡忽然充滿了淚水。
江之寒心裡一痛,醉意一下子都沒了。他伸出手,按住林墨的雙肩,溫柔的問:「小丫頭,怎麼了?」
林墨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就想哭了。」
江之寒柔聲說:「說給我聽聽,是不是她們欺負你了?」
林墨盯著江之寒的眼,說:「其實……她們也沒說什麼。倪裳姐姐來之前,阮姐姐和凝萃姐都說你很……青州離寧州不過一個半小時的火車,你自己還有車,就算是一般的朋友,一年也可以去拜訪兩次嘛。」
江之寒迎著她的目光,問:「去幹什麼呢?」
林墨沒有避開他的注視,她說:「我知道……你現在有吳茵姐姐了,我也覺得吳茵姐姐很好很好。我知道你的事情不是我該管的,我也知道你們之間一定有什麼緣故,沒辦法回到從前。哥……我並不是要責備你,或者是怎樣……可是,你知道嗎?我一直覺得你是無所不能的,你是……你那麼小的時候,就可以創出很大的事業。你稍微一努力,我爸爸這麼多年的心願就實現了。所以……有時候,我覺得你應該是完美的,應該一輩子喜歡一個人,一直保護她,絕對不離開,從來不放棄,然後,就能一直一直從中學開始,青梅竹馬,陪伴一生。可是,你也有辦不到的事,不是嗎?想起來,還真讓人沮喪啊!」
江之寒長長的出了口氣,愛憐的摸摸林墨的頭,和她那柔順的齊耳短髮。
林墨喘了口氣,感歎說:「一年,好長又好短。這一年,我覺得長大了好多。你一定覺得好笑吧,你和倪裳姐姐不在一起了,大家好像都……都接受了,包括倪裳姐姐在內,至少表面上是這樣的。但我還念著這個事……哥,我一直都相信永遠的。」
江之寒柔聲說:「我也相信過,但……不能強求每件事都永遠啊。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你聽說過吧?」
林墨搖搖頭,說:「好了,我沒事了。我平時不哭的,今天大概酒喝多了。」
江之寒啞然失笑,這個小丫頭,晚上明明滴酒未沾來著。
他說:「有一件事,我可以保證永遠的。」
林墨眼睛亮亮的看著他。
江之寒說:「我會永遠的照顧你,不讓你受到傷害。」
林墨嘟了嘟嘴,咕噥道:「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