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8租界
吳茵啪啪的敲著電腦鍵盤,在輸入一篇文檔。對面坐著的江之寒,拿著一份文件,有些心不在焉的看著。
吳茵敲完最後一個回車鍵,用鼠標點了保存,然後點擊一下打印。半分鐘的功夫,打印機開始嘶嘶的工作起來。
吳茵抬起頭,看了江之寒一眼,說:「你還說我!我看你也挺緊張的,一上午沒看進去什麼東西。」
江之寒就勢放下文件,轉到桌子這邊,看了看電腦屏幕,說:「這個東西,你已經做好啦?」
吳茵說:「你不是說明天就要要麼?」
江之寒說:「好像是這樣的哦。」彎下腰,把頭放在吳茵的肩頸間,深深的嗅了嗅她身上的香氣。
吳茵溫柔的問:「緊張嗎?」
江之寒在她耳邊說:「我有什麼好緊張的?運籌帷幄之間,決勝千里之外。呵呵,遙想當年,人家謝大人,前方百萬雄兵鏖戰都還可以悠然對弈呢,這算什麼?」
吳茵哼了他一下,說:「我聽湯晴說,舒蘭還有橙子,這三五天都沒有睡上一個好覺了。」
江之寒歎息了一聲,「橙子……唉,是個癡情的人啊。」
吳茵小聲說:「所以嘛,舒蘭曾經說過的,橙子和你截然不同哦。」
江之寒愣了愣,站起身來,自嘲的笑笑,「她也沒說錯。」
吳茵抬起頭,有幾分緊張的看了他一眼,垂下眼,說:「興許……這能變成件好事呢。」
江之寒問:「怎麼個說法?」
吳茵說:「患難才能見真情。這件事情以後,舒蘭對橙子……應該會有些不同的看法了吧。」
江之寒坐回自己的座位,若有所思的說:「那……她會因為感激而喜歡上他,或者接受他嗎?」
吳茵想了想,說:「我覺得……還是很有可能的。大家都說,女生會因為感激而愛,而接受,男生……就不會。」
江之寒呵呵的笑了兩聲,「你的理論,是越來越多了。」停了停,又問:「今天晚上在哪裡聚餐,訂好了嗎?」
話音剛落,電話鈴就響了起來。
江之寒拿起話筒,聽了一會兒,臉色頓時沉了下去。他嗯了幾聲,說:「先回來,再詳細說。」
吳茵前傾著身子,「怎麼了?」
江之寒曲起右手的指關節,敲了幾下桌子,慢慢說:「老爺說……證據不足,不予立案!」
吳茵啊了一聲,「什麼!?不予立案?連立案都不給!」
江之寒微微的搖搖頭,「什麼環節出了問題?我們一直都不知道。對這個事情,我其實一直比他們要悲觀很多。不過,即使是我,也沒想到連立案都不給一個,至少還是應該走走過場嘛……」
天塌下來,也還是要吃飯的。
在原先就訂好的包廂裡,滿桌的菜,卻沒有一個人有食慾。
江之寒說:「還沒到世界末日呢,先填飽肚子再說。」賭氣式的夾了幾筷子大魚大肉,埋頭吃起來。
十分鐘以後,樓錚永推門走了進來,喝了口茶,說:「老鄭剛在市局開完會,被批了,說是政治性不強,瞎胡搞。現在局裡內部風向變了,大家都在狠批不應該把這個事情搞大。」
江之寒淡淡的問:「風從哪兒吹來的?」
樓錚永又喝了口冰啤酒,狠狠的說:「不知道,應該是從上面吹來的。龍山負責聯繫的是馮家介紹的那個市府的人,他應該會有比較確切的消息。」
樓錚永帶來的消息,讓飯桌更壓抑了。舒蘭呆呆的看著眼前的盤子,偶爾喝口水。湯晴,吳茵,和橙子都不說話,偶爾抬起頭看看樓錚永和江之寒,但他們倆也沒有任何答案。
又過了十幾分鐘,周龍山終於姍姍來遲。不過一看他的臉色,江之寒連問都懶得問。
周龍山一臉鐵青的坐下來,看了看飯桌上的幾位。
江之寒淡淡的說:「說吧,都是自己人。」
周龍山說:「前天晚上,駐滬寧領事館的一個副領事到了青州,見了市委書記,這個事情,我們完全不知情。據說,首都的大使也給市長市委書記打了電話。昨天上午有個簡短的碰頭會,1號和2號達成的共識是,不宜立案,不宜搞大。」
樓錚永問:「沒可能翻盤?」
周龍山搖搖頭,諷刺的說:「讓江南省委書記直接給這兩位打電話還差不多,有可能嗎?」
江之寒冷笑了一聲,把筷子扔在桌子上,說:「幾十年後,青州原來還是洋租界……呵呵呵,真是有趣的發現啊,有趣有趣。」
黃龍溪邊的石凳,是江之寒和橙子通常「約會」的地方。江之寒曾開玩笑說,他和吳茵來這裡一起坐的次數,都不如和橙子的多。
像往常一樣,兩人一人一杯可樂。
天很藍,沒有雲,沒有風,知了叫個不停。
橙子說:「聽湯晴說……舒蘭這幾天快垮掉了。」
江之寒搖搖頭,沒有說話。
橙子說:「她擔心……會有流言。」
江之寒說:「流言……是誰也擋不住的!當初我和她還啥都沒有呢,都是漫天的流言。」
橙子歎息一聲,「我害怕,那是駱駝背上最後一根稻草。」
江之寒問:「精神狀態很糟,是吧?」
橙子點點頭,慢慢說:「很糟很糟。」
江之寒想了想,「如果她願意轉學的話,別的不敢說,中大我可以打包票。中大經管學院不錯的,說不定比青大還好些。」
橙子試探著問:「老大,沒有別的辦法翻案啦?」
江之寒哼了一聲,「橙子……你以為我是誰呀?放過去,這就是知府大人金口玉言作了的決定,我去翻案?」
橙子恨恨的說:「真想去揍他一頓。」
江之寒警惕的看著他,「你別衝動啊!我嚴正警告你,聽到沒有?」
橙子不甘心的說:「就這麼算了?作惡的逍遙法外,被害的膽顫心驚?」
江之寒搖了搖頭,沒有答他的話。
手機振動起來,江之寒喂了一聲,靜靜的聽了片刻,把它放回兜裡,仰頭把剩下的可樂一口喝乾,吐了口痰在地上,說:「欺人太甚!」
橙子驚道:「怎麼了?」
江之寒說:「學校要開除彭丹丹。」
橙子說:「憑什麼呀?」
江之寒冷笑道:「憑什麼?!說她和人發生不正當關係。」
在斯科特提交的證詞中,就曾經提到彭丹丹是要挾他要給她寫一份留學推薦信,被拒以後才惱羞成怒,給出虛假的證詞的。當然,這樣的說法甚至不需要去法庭上經受訊問。一個簡單的不予立案,就已經解決了問題。
江之寒忽然說:「你沒看新聞嗎?前個月,美軍士兵在日本xxoo了一個少女,被逮捕了,最後沒有司法權,移交給美國,一回本土,就被無罪釋放了,說是證據不足。我原以為,日本在二戰輸掉了戰爭,也輸掉了脊樑,我們能強點。呵呵,哼哼……」
橙子說:「不能讓他們開除彭丹丹啊!」
江之寒說:「廢話,我是過河拆橋的人麼?」過了半晌,他又說:「有時候被打了,是要自己把牙齒吞進去的。對於這樣的事,我比你們有心理準備,畢竟這個世界不是圍著我們轉的,也不是圍著公理轉的。不過打人的也不能太得意了,中國有句古話,叫物極必反,沒文化的蠻夷是不會明白的。」
江之寒坐在辦公室裡,心裡很是鬱悶。
這個世界不在他掌控之中這件事,他很早就明白了。出手幫助舒蘭,五分是因為對洋鬼子的行徑的不齒,五分是看在好朋友橙子和湯晴的面子上。對於舒蘭,他潛意識裡也不是沒有憐惜的感覺。
當事情沒有辦成的時候,他比同齡的這幾個同學更能接受殘酷的事實。但對方不依不饒的要得了便宜還賣乖,委實是點燃了江之寒的怒火。
無恥的斯科特先生看來很是不忿險些被告上法庭,關進監牢,看來是一心想要毀掉這兩個女生的名譽:在這個國度,和人睡覺,總是最能引起大家興趣,又最能讓大眾體現自己的道德優勢的話題。
江之寒通過他的關係,間接的出面找了不少人,遇到了很多的阻礙。江之寒有些不忿的想,那個斯科特,不過是個講師,在青大混口飯吃,屁都不是,也沒有什麼人際關係網,居然一鬧騰,就搞出這麼大的動靜。說到底,應該還是下面的人揣摩知府大人的意思,想要懲戒一下掀起波浪的女孩子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