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0林墨的生日(下)
方家菜館的西樓。
二樓的閣樓上,牆壁上掛著一幅清朝的誰誰誰的水墨山水,據說還是真跡。從桌子椅子到餐具杯子都很考究,按江之寒的話說,宮廷菜嘛,主要是吃個形式,味道也就那樣啦,大家心裡都有數。
很快的,江之寒就發現也許食堂小餐廳是個更好的選擇。
地方太考究,上菜的人還每一次都要簡單介紹一下菜的來歷做法,搞的很鄭重的樣子。再加上剛才江之寒使勁哼了朱老師兩聲,又和校長書記們隨便聊了幾句,在林墨的同學眼中,他就有些過於老成了。
幾個高一的學生有些搞不清他的來歷,甚至是年齡,再加上初來這樣的地方,在席間就顯得很拘謹。
江之寒溫言問了大家幾句話,想要活躍一下氣氛,卻發覺同學們都很恭敬的答他的話,像和家長老師在講話一樣,連一向最活潑的寶寶也不例外。
江之寒有些歉疚的看了眼林墨,意思是對不起,破壞了你的生日宴的氣氛了。林墨嬌嗔的看著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好像會說話一樣。她似乎讀懂了江之寒的眼神,無聲的回他說,你就是破壞氣氛了,討厭!
江之寒很快吃完了,對林墨說:「我和你凝萃姐姐下去談會兒事情,你們慢慢吃,等一下吃蛋糕的時候我們會回來的。」不顧溫凝萃抗議,把她拉走,去了樓下的花園,坐在石凳上繼續聊天。
溫凝萃嗔道:「過分了啊,我還沒好好品嚐味道呢。」
江之寒笑道:「味道就那樣了,就是價錢貴點,環境好點,都是唬人的。」
溫凝翠噗嗤一笑,「黑心的資本家,總算說了真話。我剛才正細細品嚐呢,怎麼就沒吃出來好到這麼貴的地步!」
江之寒說:「要說資本家,你可也是一份兒啊!對了,你不覺得和小孩子有代溝嗎?坐在那裡,人家都不好講話了。」
溫凝萃笑道:「是你自己太老了,現在。我可一點不覺得。」想了想,溫凝翠很不服氣的說,「我只比他們大兩個年級呢,哪裡老了?哪裡老了?你說!」挑釁的看著江之寒。
兩人坐在小小的人造園林裡,談起江之寒的大學生活,溫凝萃的高三,和幾個老朋友的近況。初春的夜風不算太涼,吹在臉上很舒服的感覺。西面天邊,細細的一鉤新月,靜靜的懸在大江之上。
江之寒說:「這次回來,還有一件事,你大概也聽說了吧。」
溫凝翠問道:「是那個馮少爺的舅舅也要跟你合作的事?」
江之寒點點頭。
溫凝翠說:「我就聽我爸我媽提起過一回……我告訴你,我媽現在可過份了。平常吧,我要是晚上到客廳多坐了十分鐘,聽他們聊聊天,或者是看兩眼電視,她就開始念叨我,什麼學習的持續性很重要啊,什麼你怎麼才學習了半個小時就出來休息二十分鐘,這不是典型的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呀……她那塊表是有魔法的,我在裡面坐著學習兩個小時,它只走半個小時;我一出來五分鐘,它就走了二十分鐘。你說,這都是什麼樣的生活呀!人家都說,高考讓高三學生發瘋。我看呀,明明是先讓這些學生家長發瘋!我媽以前可不是這樣的……對了,沒事還把你當榜樣來教育我,什麼小江一邊忙事業,還一邊努力複習呀,得得得!」給了無辜的江之寒一個白眼球。
江之寒哈哈笑起來,頗有些幸災樂禍的味道。
看見溫凝翠不友善的神色,江之寒收起笑容,很嚴肅的說:「記得上次我們倆討論豪門恩怨的情節吧。你還別說,搞不好真被我們說中了!馮家老二這個舅舅,當然是站在他這一邊的,他那個哥不是一個媽生的嘛。昨天,我見了據說是他手下得力大將的卓先生。對方的態度很乾脆,他們想把我們在七中正在做的複製開去,把攤子一下子鋪開。雖然現在七中還沒有看到直接的成效,但整個商業模型看來還是通過了他們的審視的。上次馮老二同我們合作的時候,拿的是自己私人基金的錢,看起來有些隨意的小打小鬧的意思。而這一次,對方是大公司直接出馬,我們當然沒有資格直接同他們合作,但算是他們在內地的咨詢公司和合作夥伴,向他們提供從招聘,到政府關係,到後勤支持,到計劃設計等全方位的支持。andrew的舅舅這麼大張旗鼓的,又迫不及待的進軍內地,大概也是某種形式的對他的支持。幾年以後,如果這步棋證明走對了,可以算成是二公子英明決斷的證明。」
溫凝翠偏著頭,思考了片刻,問道:「你決定同他們合作了?」
江之寒說:「當然。我現在的資金,就算全拿出來,再加上貸款,大概就能勉強維持七中這樣一個項目的周轉。如果同時開工五到十個這樣規模的項目,只能躲在大樹底下乘涼了。跟著他們干,雖說拿的是小頭,但我這邊基本沒什麼風險,也不需要把自己的資金陷進去,還可以積累很多的經驗。這可說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事情,何樂而不為呢?」
溫凝翠說:「那天我還聽到我媽在同我爸說,說公司現在擴張的太快,她有些擔心呢。」
江之寒點頭道:「我何嘗不是呢?擴張太快,急著進入新的領域,或者說規模一下子張的太大,又沒有相應的管理經驗,據說是失敗最可能的誘因之一。不過我仔細想來,我們現在雖然規模擴張快,但多半是借助別人的力量,自己的資金並沒有過度擴張,負債的比例也很小,所以風險應該是在可以控制的範圍裡的。」
溫凝翠忽然問:「之寒,會讓你感到很滿足很開心麼?」
江之寒愣了一下。
溫凝翠解釋道:「我是說,把公司不停的做大,你能感到從裡到外很滿足很開心嗎?是什麼驅使你晝夜不停的工作,一心往前衝呢?」
江之寒皺了皺眉頭,「你別說,我還真沒有想過這個,好久沒想過這樣的東西了……應該會有成就感吧,我……好像也不是很確定。怎麼說呢?其實更多的時候是這樣的。打個比方說,你以前走在路上,什麼也看不到。現在你有人脈有經驗有資金了,走在路上,就像戴了一副特別的眼鏡,好像能看到很多錢包在路上。你會怎麼辦?一定想著要不停的把它們撿起來吧。雖然,這裡面有些可能不是錢,是裝在包裡的炸藥。但有一種慣性的力量,會驅使你去做,去冒險,你明白?」
溫凝翠噗嗤又笑了聲,「這個比喻,倒是有趣!」
過了一會兒,她又說:「我總覺得,顧……望山他是受了你的影響,一心想找些能賺錢的事情。有些話,我從來沒對他說過。但我總覺得,他不應該太著急,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那樣,很小就有商業天賦的!」
江之寒搖頭,「其實,我倒覺得,小顧他一心想找些賺錢的事,是因為別的原因。」
溫凝翠接道:「擺脫他爸的影響?」
江之寒點頭。
溫凝翠悠悠的說:「是呀,他應該是想要證明不是顧司令的兒子,他也可以有所作為吧!可是……偏偏他現在找的那些事情,如果他不是顧司令的兒子,大概別人也不會找到他吧。之寒,你不覺得這有些諷刺麼?」
江之寒很是驚訝於溫凝翠的敏銳。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半開玩笑的說:「唉……我還一心想著我爸是某司令呢!可以少花多少力氣呀!所以說呀,我們總是在自尋煩惱。」
不知道坐了多久,林墨走下來招呼他們,說:「凝萃姐姐,你們聊天聊的開心,把我們都忘了,都吃完好一陣了。」
江之寒說:「我們是給你更多空間,和朋友慶生哦。」
溫凝萃咯咯笑了兩聲,說:「你哥老了,感覺和你們有代溝。」
林墨挽起溫凝萃的手,同她一起往樓上走。三人回到飯廳,東西已經收拾乾淨。兩個穿白工作服的廚師推進來一輛小車,上面是一個兩層高的大蛋糕。
除了「林墨生日快樂」幾個字,江之寒倒沒有在蛋糕上搞什麼奇奇怪怪的花樣,不過選料做工都是最上乘的。
寶寶輕輕的叫了一聲,說:「好大哦。」她性子一向疏散活潑,但在好朋友這個大哥哥面前卻沒來由的有些害怕,今晚說的話算是出奇的少。
林墨轉頭瞄了江之寒一眼,準備好的大蛋糕說明江之寒今天不是像他自稱的那樣適逢其會。江之寒眨了兩下眼睛,換回來一個白眼。林墨垂下頭,慢慢的臉上忍不住浮出個甜甜的笑。想到江之寒飛了一千多公里回來給自己慶生,心裡有種甜絲絲的感覺。
江之寒站起來,打開蠟燭的盒子,幫林墨插蠟燭,一邊插一邊數,取笑林墨說:「幾歲?是十二還是十三?」
林墨白他一眼,不理他。最後自己數了數蠟燭,嗔道:「少插了一根,我有那麼小麼?」
照例是唱生日歌,許願,吹蠟燭。
蠟燭的微弱光下,江之寒看著林墨的側臉。少女的肌膚正在最嬌嫩的歲月,被微弱的燭光映的紅紅的。她緊抿著嘴,表情嚴肅的好像在許願。
江之寒咧嘴笑了笑,心裡說,小丫頭,祝你永遠都能夢想成真。
即使上天不夠眷顧你,我也會好好一直照顧你的,我會傾聽你的心願,再把它們一一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