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0坐標
江之寒努力的尋找那種熟悉的感覺,有一種預感那是對自己很重要的一件事。他的人走在去教學樓的路上,心思卻還停留在那個叫林墨的女孩子身上。
我叫林墨……我叫林墨……
江之寒心不在焉的走上三樓,差一點忘記今天來學校的目的是什麼。隨手推開門,裡面一片嘈雜的聲浪。然後,他就看到班主任王老師親切的笑臉,「祝賀你,江之寒同學,你考的很好。」
江之寒好像從夢中驚醒過來,才想起今天是無數人提心吊膽的那個日子,那個宣判的日子。三年或者說十二年的努力,不管你付出了多少,最終決定你命運的是今天的這個結果。
江之寒笑著微微向王老師鞠了個躬,「謝謝王老師這一年的幫助。」
王老師擺擺手,「我沒幫到你什麼。唉……你考的很好啊,去青大稍微有些可惜了。
江之寒笑了笑,沒有說話。
王老師又說:「不過呢,你應該在哪裡都能施展才能的。你看,從七中到了四十中,你還是考的很優秀。「
江之寒問:「王老師,我們班考的還好吧?」
王老師喜笑顏開,「好!這一次,學校可是考出了恢復高考以來的最佳水平呀!我們班上了了十四個,整個年級上了十六個,包括三個重點,你,古傑,還有王春露。」一打開這個話匣子,王老師便控制不住,滔滔不絕的和江之寒一二三四的講起這次各個非重點學校的成績細節來。好不容易告了一個段落,王老師補充說:「對了,等一下去一下教導處,王主任說了,讓你去找找他。」
江之寒點頭答應了,越過講台,往窗邊自己的座位走過去。和王老師談話的時候,他已經看見楚婉一個人坐在靠窗的座位上,手托著腮,癡癡的看著窗外。
江之寒坐下來,楚婉好像沒有察覺到,仍然看著窗外。
江之寒抿了抿嘴,高考失敗這樣的事情,任何安慰的話都是徒勞的。他輕輕呼出一口氣,開口叫她,「楚婉。」
楚婉扭過頭來,眼睛睜得大大的,一眨不眨的看著他。
江之寒咬了咬嘴唇,不知道該怎麼說,最終還是說了句很老套的,「別太難過了。」
楚婉盯著他看了好一陣,好像沒法理解他說的簡單的話。過了好一陣,她忽然笑起來,「我為什麼要難過?」
江之寒柔聲說:「對呀,無論是復讀,還是找工作……我都支持你。」
楚婉歪了歪腦袋,「我可沒有復讀的錢……你贊助我?」
江之寒聳了聳肩,「沒問題。」
楚婉忽然撲哧笑出聲來,「我為什麼要復讀?為了要考一個重點大學?」
江之寒說:「是呀,復讀一年,說不定因禍得福,能考上一個更好的大學。」
楚婉搖頭說:「我對我這次考上的一般本科很滿意了,就不費這個勁了。」
江之寒張大嘴,「你考上了?」
楚婉吃吃的笑了兩聲,「幹嘛?看不上我?我就不能考上?」
江之寒氣結道,「可是……你一直……很憂鬱的看著窗外……」
楚婉收起笑容,「剛才想起曉曉了……不知道,她在南邊還好嗎?」
江之寒溫言道:「她一定會為你高興的……」
話音剛落,高二的余凱在教室門口大聲嚷起來,「江老大,請客請客!」
狀元樓的三號包間裡,放上了兩個大圓桌。
王主任,王老師,和高三的科任老師佔了一個桌子,一班的學生們和足球隊的傢伙圍著另一個桌子。來的晚的人,被安排到樓下的大廳。
江之寒拿著酒杯,走到老師們的桌子,一個一個的敬過來。
來到王主任面前,他一隻手搭在坐著的王主任肩上,誠懇的說:「主任,這都是你心血的結晶啊!」
王主任難得的爽朗大笑起來,並不多說,舉起杯子示意了一下,仰頭一口喝乾了,引得在座的老師一陣叫好聲。
江之寒敬過班主任王老師,來到她身邊的物理古老師。想起今早偶遇的林墨,江之寒對古老師又多了幾分親切感,他雙手捧著酒杯,說道:「古老師,這一年,真是要多謝您的教導和幫助。」
物理一向是江之寒的強項,到了四十中,又拿了一次市物理競賽的一等獎,向來都是古老師的愛將。古老師溫言勉勵了他幾句,拿起飲料杯,和他碰了碰。
高考發成績的這天,可以說是完美的。不僅江之寒自己,包括所有他最關心的人都有了一個好的結果。十二年的寒窗,為的不就是這一個結果?
江之寒頭挨著枕頭的時候,已經幾乎忘記了林墨帶給他的熟悉感覺,心裡想著的是倪裳,楚明揚,阮芳芳,陳沂蒙們今天的好消息,是一個美好的沒有悲劇的日子,至少對於江之寒來說。
火車轟隆隆的開進隧道,遠處似乎有一絲光,但隔的很遠,光是那麼的微弱。忽然間,有個聲音響起來,讓黑暗的空間多了些溫暖。
那聲音很輕,江之寒仔細聆聽,終於聽清楚了它的內容。一個很好聽的女聲在反覆的說,我叫林墨,我叫林墨……我叫林墨
我叫林墨,江之寒機械的重複了幾遍。忽然間,似乎有電流從脊背裡一劃而過。
她叫林墨!江之寒一下子坐了起來,覺得背部的肌肉彷彿還在痙攣著,才經過劇烈運動的樣子。
她叫林墨!
江之寒仔細的回想夢中的聲音,他能感覺到那種相似的感覺。他在黑夜裡睜大了眼睛,回憶起今晨路遇林墨的感覺。
這個夢……竟然是真的!
真的有一個叫林墨的女孩兒在我身邊,真的可以在她身上找到那種熟悉的感覺。前年暑假的夢,在江之寒心裡是一切改變開始的那神秘的第一推動力,沒法解釋的,彷彿命中注定的,但自己又時常懷疑不過是一個錯覺的。
但,它竟然是真的!
江之寒完全沒有了睡意,他坐在床上,按了按電子錶的發光鍵,是半夜三點三十六分。他跳下床,在屋裡赤著腳輕輕的踱著步,害怕驚醒了隔壁的父母,卻又掩不住心裡那種難以描述的興奮。
那個夢可能是真的!而那個夢現在遺留下來的唯一的東西,已經出現在身邊。而她,在江之寒看來,有點像那個夢的坐標,甚至是自己生活的坐標。
江之寒的胸口被那種興奮勁充溢著,已不能進行什麼複雜的思考。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看見遠處的天邊已經有第一絲最微弱的亮光,才像籠子裡困住的野獸一樣,終於停止了繞圈,坐到了床上,扭開床頭燈,想了想,提筆繼續寫晚上沒寫完的那封信。
思宜,收到你的信以後,我沒給你回信。我打過一次電話,你的號碼已經變了。你也許說的是對的,如果在一起的時候,只是我在不斷的傷害你,為什麼不結束那樣的關係呢?也許作為朋友,我還有一兩分可取之處。
現在是半夜五點多鐘,我剛從一個夢裡醒來,就是我以前和你說過的那個夢。
昨天上午去學校拿成績前,路上偶遇了一個以前有過一面之緣的初中小姑娘,我忘了她的名字,她告訴我她叫林墨。後來去了學校,看了成績,考的還不錯,上青大是沒問題的。後來又打了一圈電話,楚明揚他們都考的很好,全部上線了。回到家,爸媽都很開心,我大概是這一年第一次看見我爸的慈眉善目吧。
睡覺的時候,那個夢,已經消失了那麼久,忽然又回來了。而且這一次,我清清楚楚的聽到了那個聲音,她說,我叫林墨。不僅名字相同,連聲音也那麼相近。
這兩年,我的生活發生了那麼大的變化,固然是因為我的努力和週遭環境的變化,但從內心最深處,我總覺得最開始的那一下是從那個夢開始的。
自從……倪裳走了以後,然後是你,然後是我師父險些把我開除出門,我有時候總覺得很多事情不踏實,很虛幻,就像在夢裡一樣。也許一夜之間,股市就暴跌了,書店就被封了,飯店就出什麼惡性的衛生事故了,一切手裡有的都呼的一下沒有了。
收到你那封信以後,我這種感覺越發的強烈。你以前常說,我是少有的比你更有自信的人,其實內心深處有時候我有時候也有著深刻的自我懷疑。
我需要什麼東西來證明,需要某種東西來保證。如果說用來保證的是夢中的一個名字的話,很多人知道了一定會笑掉大牙吧。
但,這個名字對我真的是一個很好的……證明,或者我可以說,是一個坐標,我人生的坐標。
我會小心的看著她,只要這個坐標不沉沒不消失,我在前進的路上會有更多的信心的。
現在,我迫不及待的等著天明了,已經好久沒有這樣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