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騰世紀 > 職場校園 > 最長的一夢

第三卷 過去時現在時 244 討債的人 文 / 小魚聯盟

    244討債的人

    下午放了學,江之寒和楚婉從教室裡往外走。江之寒問起怎麼沒見林曉,楚婉說林曉沒有來學校,自己也不知道她去哪裡了。

    兩人在校門口分了手。江之寒走在路上,接到顧望山的電話。

    顧望山說:「andrew今天回香港了,讓我同你說一聲。」

    江之寒說:「不是說週末嗎?我還說去送送他呢。」

    顧望山說:「好像是哪個長輩的生日宴,要提前回去拜壽。」

    江之寒笑道:「你們倆倒有點一見如故的意思啊。」

    顧望山說:「嗯,這個人還算聰明有情趣,我原以為香港人都沒文化呢,不是說那裡是文化的沙漠嗎?」

    江之寒笑了兩聲。

    顧望山問道:「你對他的印象怎麼樣?」

    江之寒說:「還不錯,馮少爺這個禮賢下士的姿態還是很誠懇的,而且自己也很有想法。前幾天和他吃飯,我探探他的口風,他推說自己只是玩玩,還沒有什麼具體的目標。不過依我看,他應該是有些想法,要大幹一場的。這段時間,我有一個還不錯的想法,不過需要的資金很多,即使股市的錢回籠了也遠遠不夠。我琢磨著,要能把他拉進來,估計有點希望。但最近這段時間太忙了,連寫個企劃案的時間都沒有。等到高考結束以後吧,我爭取寫個東西出來,看看他有沒有興趣?」

    顧望山說:「要玩大的?股市錢全部回籠都遠遠不夠?那豈不是要在幾百萬上千萬的級別了?」

    江之寒笑道:「天機不可洩漏,等到考完了,我再和你好好說道說道。」

    掛了電話,江之寒招手叫了輛出租車,回四合院去。下了車,拐上小路,走上一截,再轉個街角的雜貨鋪,遠遠的老爺子的四合院就在前面了。

    江之寒走了幾步,看見有一個人坐在院門前的石階上。走近了,才看清楚是林曉。

    江之寒加快了步子,幾步走到她面前,低頭看去,女孩黑髮披散,如絲如緞,臉色木然,蒼白如紙。他伸出手去,把她拉起來,一邊問等了很久了嗎,一邊取出鑰匙去開院門。

    林曉也不回答他的問題,默默的跟著他進了屋。

    江之寒拿來一個杯子,去冰箱裡倒了一杯橙汁,問:「發生什麼了?臉色難看成這個樣子。」

    林曉大概是渴壞了,她咕咚咕咚的一口氣喝下大半杯飲料,抬起頭來說:「我……去看槍斃了。」

    江之寒搖了搖頭,說:「你呀……幹嘛和自己找不痛快。」

    林曉眼睛睜的大大的,眼神卻像聚焦在很遠的地方,「我站在人群後面,有些人還沒開槍就軟在那裡了。他沒有……他好像看見我了,最後朝我這個方向看了一眼。」

    看見林曉靈魂出竅的模樣,江之寒心中憐惜,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臉,柔聲說:「都過去了,啊。」

    林曉終於眨了一下眼,說:「好奇怪呀,他不應該看見我的,可是,他朝我這個方向看了一眼,而且……還咧嘴笑了一下。」

    江之寒湊近了,盯著她的眼,問:「後悔了?」

    林曉機械的重複了一句:「後悔?」

    江之寒沉聲說道:「這個人手裡有一條無辜的生命,至少搶了兩個金銀首飾店,打傷致殘的受害者有八個以上,更不用說平時的欺行霸市,欺壓百姓了。這樣的人……死有餘辜,知道嗎?死有餘辜!」他加重了語氣,很肯定的說。

    林曉舔了舔嘴唇,說:「我知道的,可是……」

    江之寒說:「你……是因為他最後說了句二十年後要娶你,所以不忍心了?忘了他曾經做過的那些事?!」

    林曉咬了咬嘴唇,說:「他留了一個秘密帳戶給我,我已經把錢都轉出來了。」

    這個消息大大的出乎江之寒的預料,他張了張口,沒有說出話來。

    林曉說:「他的贓物,沒有銷出去的好像都在他最信任的兩個手下那裡,去年末那兩個人就被抓起來了,我想……大部分東西也被收繳了吧。剩下的,這些年他陸陸續續賣出去的,錢……都在這個帳戶裡面。」伸出三根手指,比了比。

    江之寒問:「三萬?」

    林曉幽幽的說:「你也太小看他了,就那一起金鋪搶劫的案子,不是電視裡說是中州十年來最大的,有八十多萬的貨嗎?就算一成兩成的價格銷到黑市去,也有十幾二十萬。」

    江之寒說:「三十萬?」

    林曉說:「三十六萬五千七百九十六塊七毛五。」在這個普通工人兩三百塊錢一個月的年代,這也算是一筆巨款了,足足當得了兩輩子的工資。

    江之寒發了一會兒愣,問:「幹嘛告訴我這個?」

    林曉忽然伏進他懷裡,悶聲問:「之寒,你不去告發我嗎?」

    江之寒冷笑了一聲,「我只聽到有個人失心瘋了,大白天做夢自己發了財。真是癡人說夢話!」

    林曉在他懷裡傻傻笑了兩聲:「你不去檢舉我了?」

    江之寒不悅道:「你有完沒完?」

    林曉重複說:「真的不去告發我?」

    江之寒拿她沒有辦法,只能歎口氣。

    林曉說:「我是不是很壞啊?不管他幹了什麼,是我把他騙回來進了監獄,假裝自己是同夥,讓他招認了罪行,最後還吞了他的錢。我是不是很壞?」

    江之寒把她的臉捧起來,讓她看著自己的眼睛,說:「如果有一個人害的我很慘,我……也會這樣報復的,謀了他的性命,奪了他的財產,讓他死不瞑目。」

    他說話的語氣陰森森的,即使在溫暖如春的屋子裡,林曉也不禁打了個寒顫。她問:「你會嗎?」

    江之寒說:「我當然會。你要知道,這個世界上最狠毒的事情,就是把自己的意志強加到別人的身上,強迫別人過你想要他過的生活。這個,叫做奴役。不管表面上多麼溫馨,多麼親切,都掩蓋不了奴役這個事情惡毒的本質。林曉,你不欠他任何東西,你明白嗎?」

    林曉使勁的盯著江之寒看,彷彿看不夠似的。過了好久,她才舒展了眉頭,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歎息。

    林曉說:「我過兩天就要回一趟我媽的老家,有些事情要處理,還要留筆錢給我外婆外公,所以高考的時候,我可能不會在中州了。那以後,我就要去南邊了,以後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見面。之寒,我今天來,有兩件事找你。」

    江之寒說:「你說。」

    林曉說:「首先呢,我是有好些話想和你說。以前不說,是怕你聽了厭煩。既然都要走了,也不怕這個了。」

    她拂了拂額頭前散下來的頭髮,說:「活了快二十年,真正影響了我人生的人有三個。第一個是我媽。我小學三年級我爸就出去打工去了,通常一兩年才見一次,也不知道他在幹些什麼。但家裡總算還有我媽照顧我,小時候我還算是漂亮乖巧的小孩兒。到了初三,我媽有一天和我說,家裡條件太艱苦了,她決定要去南邊打工。我初三喲,從此開始過寄人籬下的生活,在我媽的一個表姐那裡住了幾個月,後來還是搬出來,一個人住,自己照顧自己。從那一年開始,我媽一年只有春節前後才在中州。每次回來的時候,也給我帶不少的東西,經濟條件好像是改善了不少。有一年春節,她和街坊因為一件事爭吵起來,那個女人說她出去不是去打工的,是去賣的。我手裡正端著一碗麵,就扣到那個女人臉上去了。後來片區民警來了,也沒怎麼著。那女人一直在叫,你去問問周圍的人,誰不知道你媽去南邊是去賣的!」

    林曉大概說累了,趴在江之寒肩上休息了一會兒,有些吐詞不清的說:「我從來沒有問過她是不是真的,因為……我害怕聽到我不願聽到的答案,因為……她從來沒有大聲為自己辯護過。」

    林曉抬起臉,說:「第二個人呢,就是今天吃槍子兒那個傢伙。我高一認識他,高二被他弄上手。跟上他以後,吃穿是不愁的,走在外面也沒人敢欺負……那不是我想要的。就像你說的,強迫了一個人的意願,表面上對她再好,也是一種奴役。有那麼一段時間,我坐在他租的那個房子裡,心裡想,如果我媽真的是出去做那個事掙錢的,我的現在和她也沒什麼不同,不同的不過是賣給一個人還是賣給不同的人。我想要擺脫那個命運,但卻沒有膽量沒有勇氣,到了後來,也沒了希望。差了那麼一點點,我就屈從了。反正是混日子唄,那樣也沒什麼不好的。」

    林曉伸出手,攬住江之寒的脖子,「第三個人嘛,就是現在我抱著的這個傢伙。」

    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江之寒,「這個傢伙,認識我的第一天就把我玩弄於股掌之間,他有時候翻臉比女人翻的還快,他的心思別人猜不透,他有時候看我的眼神充滿了不屑和輕視。」

    看見江之寒一臉苦笑,林曉也綻放出一個笑容,「可是呢,他高大,他帥氣,他聰明,他好像抬抬手,再大的困難就迎刃而解了。他讓我跨過了我以為再也跨不過的那個坎兒,可以開始一個新的生活。我看著鏡子裡的我問自己,為什麼你看見他不屑的神情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憤怒,為什麼你看見那個來找她的白衣女孩兒就感到特別的自卑,為什麼?因為我喜歡他。」

    江之寒抿了下嘴,半年之間,這是他聽到的第二次主動的表白了。

    林曉深深的看了江之寒一眼,垂下眼去,輕聲的說:「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喜歡上了他,也許就在第一天?可是,我拿什麼去讓他喜歡自己呢?一個連大學也不會上的人,一個初次見面就表現的像個太妹的人,一個和黑老大在一起睡過一年的人。我……」

    江之寒輕輕的握住她的嘴,搖了搖頭。

    林曉擺脫他的手,有幾分倔強的說:「今天,我不怕你了。既然也許是最後一次見面了,我也沒什麼好怕的。」

    江之寒柔聲說:「世界很小的,怎麼會是最後一次見面呢?」

    林曉搖頭道:「我最近看了一本書,覺得很有道理。社會也是分層次的,去了不同的層次,即使身處一地,也難以想見了;即使相見,也就像不認識一樣。幾年以後,如果在街頭上遇到,你會怎麼想?這個女生,有些印象,和我同過一年的學,對了,還死皮賴臉的和我睡過一個床的那個人。如果能想起這些,已經是很不錯了。」

    江之寒說:「曉曉……」

    林曉打斷他,「我這次去南邊,因為手裡有錢了,就買了張軟臥的車票。軟臥真是不錯哦,挺乾淨的,服務員態度也還不錯。以前出遠門的時候,我總是坐硬座,也坐過幾次很擠很擠的火車,那上面到處是說黃色笑話的人,關著窗戶使勁抽煙的人,乘務員乘警總是馬著一張臉,連推著餐車賣飯的,被農民工擋了路,都拿起飯勺就往頭上敲,好像敲的不是一個人,連一隻貓一隻狗都不如,是沒有尊嚴的。這次回來的時候,我又升了一檔,給自己訂了飛機票,寬敞明亮的候機廳,沒有到處瀰漫的汗味。總是微笑著的空中小姐,衣著整潔彬彬有禮的乘客,那樣的旅行才是真正舒心的呀。你知道嗎?就這樣旅行了兩次,我都快忘掉以前坐硬座的經歷了。到了一個層次,進了一個圈子,你看到的不過是周圍的東西。至於那以外的世界,慢慢的就不在視野裡面了。」

    江之寒說:「我媽說,即使能順著社會的階梯往上爬,但永遠也不要忘了我們曾經在的地方,不要忘了那裡發生的事情。」

    林曉搖頭道:「可是……人不是觀世音菩薩呀,他是不會到處去救苦救難的。那書上講,有的時候兩個人就像兩條直線,因為一個很奇妙的巧合,有了一個交叉點,然後呢,就會愈行愈遠,漸漸的不再對方的視野之中。」

    林曉說:「我們就是這樣的,你注定了要爬到我只能仰望的那個地方去。那時候,即使遇到了,也不過是陌生的路人。寒假的時候,我想說服自己,既然那麼喜歡他,為什麼不試著抓住他呢,不擇手段的,死皮賴臉的,不知羞恥的,只要能抓住他多一會兒。但我的理智告訴我,如果我那麼做了,只會被厭惡,只會被更早的踢到一邊去。」

    江之寒能感受到女孩發自內心的無奈,和著些許的自卑,他忽然覺得心裡有些疼。江之寒輕輕的捧著林曉的臉,說:「曉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也是很好很好的嗎?」

    林曉笑了一下,「虛偽的傢伙,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她把臉湊過去,一字一句的說:「今天的第二件事,就是……我是來討債的……最後一次!」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