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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304章 (1) 文 / 南海十四郎

    第304章(1)

    李怡禾的腳步聲遠去。

    劉忠漢滿懷感情的說起楊若蘭的故事,悲愴的語調在營帳內慢慢的迴盪。

    楊若蘭不像一般的女子,只能在劉鼎的背後默默的為劉鼎祈禱祝福,她可以直接給劉鼎提供援助。她跟隨劉鼎一起上戰場,一起出生入死,一起見識戰場的殘酷和血腥。劉鼎善使銅槊,她善使弓箭。她用自己的弓箭,在戰場上書寫一個又一個的奇跡,即使是劉鼎的光芒,也完全沒有將她掩蓋。無數次危險的戰役,都是她和劉鼎一起度過。

    在那紛亂複雜的戰場上,總有那麼一個人影,始終跟隨著劉鼎出入。當時的劉鼎,乃是一個完全沒有智力的傻子,除了衝殺之外,別的任何事情都不懂。那時候的黃巢起義軍,剛剛打下洛陽,還沒與進入長安,楊若蘭就來到了劉鼎的身邊。從此以後,矢志不渝,不離不棄,給劉鼎身邊的每個人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長安之戰,陳州大戰,都有楊若蘭矯健的身影。

    穎水邊上,劉鼎遭遇突厥人重創,生死未卜,她強忍悲痛,護送著家人迅速離開。當她想要回頭來找劉鼎的時候,時溥的追兵已經到了。彈盡糧絕的她們,終於落入了官軍的魔掌。當然,有關這一段歷史,到底是怎麼樣的,劉忠漢也不是很清楚,因為陳州大戰的時候,他就已經離開了起義軍南下了。楊若蘭是如何被俘的,他並不清楚。

    曾經,那個矯健的身影,就像是天邊那一抹最美麗的彩虹,集中了天地間最純潔的精華,然而,這一切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就像再美麗的彩虹,也有消失的瞬間。隨著黃巢撤出長安,起義軍就開始四分五裂,先是秦宗權設計殺害了劉方翼,然後是突厥人的突然襲擊,加上黃巢自己犯下的不可饒恕的錯誤,起義軍再也無法力挽狂瀾,最終一切都在虎狼谷結束了。她們剩下的生命,不過是一片空白而已,大玄樓前面的絕唱,只不過是留在人世間的最後一抹彩虹。

    劉忠漢老人臨走的時候,才發現劉鼎好像是睡著了,卻又像沒有睡著。楊若蘭的故事,他好像是聽進去了,卻又好像沒有聽進去。營帳內十分的寂靜,寂靜的幾乎聽不到劉鼎的呼吸。劉忠漢老人只好悄悄的抹抹濁淚,躡手躡腳的離開了劉鼎的營帳。

    詩人李益曾曰:「回樂烽前沙似雪,受降城外月如霜。不知何處吹蘆管,一夜徵人盡望鄉。」

    這天晚上,天上的星光格外的璀璨。

    常州城下,月色如霜。

    一夜靜靜的過去。

    早上,陽光顯得格外的明媚,給這寒冷的冬日帶來一絲絲的溫暖。昨晚凝結的白霜,都在太陽的照耀下,逐漸的融化,變成晶瑩的水滴,一滴滴的從枯草上滴落。嚴冬已經降臨,江南的大地卻依然帶著淺淺的草綠色,那是生命力頑強的野草,在跟酷寒做最後的鬥爭。寒風吹過,鷹揚軍的旗幟獵獵作響,常州城內的鎮海軍官兵都清晰可聞。

    過了早餐的時間,劉鼎還沒有起來。

    令狐翼悄悄來見劉鼎,發現營帳裡面非常的安靜,聽不到任何的聲音。

    他掀開簾子一看,看到劉鼎正默默端坐在地圖前,正在小心的擦拭隨身的三稜刺。

    對於防身用的武器,劉鼎從來都是親自保養的,從來不肯假手於人。

    令狐翼走到劉鼎的身邊,發現劉鼎的眼角邊有一點點的紅印,猜測他昨晚沒有睡好,可能是劉忠漢說了些不該說的話題。楊若蘭的事情,很快就在鷹揚軍的高層傳開,但是大家都心照不宣,從來不在劉鼎的面前提起這樣的傷心事。事實上,即使在背後,他們也極少議論這個悲痛的話題。

    「大人,早!」令狐翼說道。

    「早。」劉鼎的回答很正常,沒有異常的情況。

    令狐翼這才放下心來。

    劉鼎將擦拭好的三稜刺插好,隨意的說道:「令狐,崔綰來了沒有?」

    令狐翼點頭說道:「大人,崔綰天剛亮就到來了。常州城打開了北門,將他送出來的。」

    劉鼎挺直腰軀,恢復了精神奕奕的狀態,沉靜的說道:「很好!請他進來。」

    令狐翼答應著去了。

    崔綰很快出現在劉鼎的眼前。

    他和昨天沒有什麼區別,只是顯得稍微沉靜了一些,出入鷹揚軍的營地也更加的自如。

    劉鼎做了個請坐的手勢,沉默不語。

    崔綰彎腰說道:「大人,鄙人已經將大人的意見轉述張郁,他表示慎重考慮。為了增加和大人之間的瞭解,張郁希望大人能夠開誠佈公的和他談一談,以消解他內心的疑慮。」

    劉鼎懶洋洋的說道:「不知道張郁張大人有什麼疑慮啊?」

    崔綰直言不諱的說道:「他擔心大人過橋抽板,拿下了常州以後,就會將他放逐,甚至是將他處死。」

    劉鼎淡淡的說道:「是嗎?」

    崔綰誠懇的說道:「故此,只要大人親自和張郁談談,常州的問題必然能夠和平解決。」

    劉鼎目光銳利的盯著崔綰,緩緩的說道:「據我所知,丁從實正在率軍增援常州,不知道崔大人對此有什麼說法?」

    崔綰毫不畏懼劉鼎的目光,直言不諱的說道:「確實如此。」

    劉鼎皺眉說道:「既然如此,你還敢來見我?」

    崔綰坦然說道:「大人以為丁從實是來增援常州,以為張郁會依靠丁從實死守常州,此乃人之常情,鄙人非常理解。可是,大人或許可以換個角度想想,丁從實和張郁能夠緊密合作嗎?當日張郁和丁從實兩人同在周寶麾下做牙將,最後丁從實掌管了大部分的鎮海軍,張郁卻被流放到偏僻窮困的延陵地區,直接和紅巾盜相對,大人是否可以想到這裡面有些什麼蹊蹺?事實上,丁從實這次北上增援,對於張郁來說,極有可能是想渾水摸魚,拿下常州呢!」

    劉鼎慢慢的睜開眼睛,目光犀利的盯著崔綰,似乎要看穿他的內心。

    良久,劉鼎才緩緩的說道:「我忘記了,你應該是張郁的好友。」

    崔綰鎮靜自若的說道:「不錯,鄙人和張郁的確交情匪淺。正因如此,所以才希望看到張郁有光明的出路,不要跟錯了人。鄙人來見大人,本來就是要告知大人丁從實北來,同樣欲爭奪常州,張郁猶豫不決,所以要大人親自出馬,說服張郁。丁從實的野心,張郁是非常清楚的,這一點大人儘管放心。」

    劉鼎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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