歎為觀止(修改)
歎為觀止
景鳳臉色冰冷,站了起來,說了句「我沒胃口,你們慢吃」,便離席而去。
「站住,成何體統!」孟偉霆跟著站了起來,聲色俱厲道,這一刻,家長的威勢一覽無遺。
景鳳立住了腳步,仰起臉,還是沒能阻擋住奪眶而出的淚水,一向溫文爾雅的丈夫,今天居然為了一個外人,兩番對自己惡語相向。
「爸……」孟雪拉了拉父親的胳膊,搖頭讓他不要計較。
孟偉霆搖搖頭:「景鳳,你也算是一個女中豪傑,在商場上勝過無數鬚眉,可是,怎麼連這一點容人之量也沒有?」
「我……」景鳳一下子被問得無言以對,很顯然,今天的她是太主觀了,主觀的認為許子陵是來跟兒子爭搶老婆的,這種先入為主的想法,讓她怎麼看許子陵,是怎麼的不順眼。
到底是商界女強人,善於自省其身,很快就調整了自己的眼光,再觀許子陵,已經發現,他雖然是不通禮儀,可是也那麼面目可憎。
吸了吸鼻子,慢慢轉過身,景鳳看著孟偉霆道:「老孟,不要生氣,這對你身體不好,是我失態了,我向你道歉。」
景鳳的表現讓許子陵頗為佩服,可是,孟偉霆依舊得理不饒人,他腦袋一偏:「你沒有得罪我,無需向我道歉。」
景鳳一下瞪大了眼睛,丈夫什麼意思?不會真讓自己向一個上門混吃騙喝的毛頭小伙道歉吧!而且是眾目睽睽之下的。
孟雪趕緊勸解:「爸,好了,阿姨,趕緊坐下來吃飯。」
許子陵好不容易用一口茅台酒將龍蝦肉灌進去,這才用手抹了抹嘴巴,道:「孟叔叔不要介意,阿姨說的對,可能是我影響了她的食慾,該道歉的是我。」
聽許子陵說的誠懇,景鳳對這小子又改觀了一些,心說:只要你不跟向倫搶媳婦兒,我就不跟你計較了。
孟偉霆道:「景鳳,你看看人家小孩子,年齡不大,氣量如海,這種人,將來必非池中之物。」
孟雪低頭一笑,爸爸這話算是說對了一半,哥哥哪裡需要等到將來,現在都鋒芒畢露了。
「叔叔過獎了。」許子陵言不由衷的自謙道。
現場的氣氛終於緩和下來,大家再次落座,可是,吃飯的氣氛已經淡了很多。
孟偉霆吃得很少,而且吃得很精細,飯菜也是單獨的一份兒,大伙吃完了,孟偉霆揉了揉太陽穴,朝許子陵道:「子陵,我有些累,就不陪你了,王伯、周姨,你們安排好客人休息的地方。子陵,你到了家裡就不要拘束,一切隨性而為。」
「好的,叔叔。」
孟偉霆點點頭,又朝孟雪說道:「雪兒,跟爸爸上樓聊聊。」
「嗯!」孟雪上前攙扶著父親,扭頭朝許子陵眨了眨眼睛,父女一路向樓上走去,走到半中央,孟偉霆突然停下腳步,問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鳳兒,剛才我發作了多長時間?」
「50秒。」
為什麼會那麼精準呢?因為,自從孟偉霆罹患絕症,又從醫院回到家中之後,醫生就告訴二人,隨著病情的加重,癌細胞的擴散,疼痛發作的頻度會越來越高,痛苦程度也會加劇,每一次發作的時間也會延長。
根據這一點,可以大致瞭解病情的發展程度,所以,每次孟偉霆一發作,景鳳都會在百忙之中用秒錶功能倒計時。
聽到這個數字,孟偉霆只是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便向樓上走去。
「50秒,怎麼可能,很久沒有這麼短的時間了。」景鳳自言自語的嘟囔著,無意間看到了許子陵的眼睛,發現那雙眼睛是那麼的明亮而深邃。
傭人收拾了餐桌,其實餐桌很乾淨,因為中途一直有傭人服務,打掃桌面,更換盤碟,但是,他們還是要全部打掃。
景鳳朝白向倫伸出手,白向倫知道母親有話跟自己說,就靜靜地等著。(免費小說)
景鳳路過許子陵的身邊時,深深地看了這個年輕人一眼,然後留下一陣香風,踩著極有韻律的步點,同兒子一起離開。
果然是徐娘半老,風韻猶存。許子陵吸了吸鼻子,由衷讚歎道。景鳳用的香水許子陵可聞不出來,當然,必非凡品。
「許先生,請跟我來,我帶你到房間去。」王伯如是道。
「謝謝,給您添麻煩了。」許子陵主動伸出手。
王伯看了看也伸手同許子陵一握,許子陵發覺他的手很熱,很粗糙,很有力。
一觸即分。
王伯不苟言笑,轉身說:「請跟我來。」
在王伯和周姨地引領下,許子陵來到樓上,來到了為他安排的客房。
走進房中,許子陵仍舊驚歎不已,室內的陳設令他歎為觀止,是古典和現代、東方和西方幾種文化碰撞出來的一種美。
王伯說了句「好好休息」,便隨手帶上了門。
許子陵瞇著眼睛,掃過套房中的一件件藝術品,當面一副字,是岳武穆的《滿江紅》,雖然是後人臨摹,可依然鐵鉤銀劃,氣勢非凡。
左右兩隻半人高的青花瓷瓷瓶,年代尚且不可考證,以許子陵的目力觀之,暫且沒有瑕疵。
地上鋪著蘇格蘭純羊毛地毯,家俱是木質的,一應黃花梨。
橫幅之下是一座琴台,一張古琴為房間平添幾分雅致。
左右手靠牆放著兩張黃花梨條桌,上面擺著幾件形狀不同的水晶,有施華洛世奇的標識。
踩著鬆軟的地毯,許子陵撩開珠簾,走入裡間,一張古色古香的床讓許子陵平添了幾分衝動。
床前有榻,如果跟女人那啥時,在這樣一種環境下,會有種時光倒流的感覺。
搖搖頭,許子陵輕輕平復著小兄弟,笑罵道:「你呀,能不能高雅一點!」
走進足有十平米大的衛生間,入眼是一座金黃色的坐便器。
這讓許子陵想起了不久前在網上看到了一則廣告,說是某高檔酒店,馬桶都是純金的。更有甚者,說是歐洲某公司還生產了一卷黃金廁紙,這當然不是一般的土豪級別能夠享用的,絕對是帝王級的享受。
為什麼呢?當你擦屁股的時候,金粉隨之灑落,然後你一抬屁股,無數金粉會被水沖走,這才叫做真正的視金錢如糞土。
只可惜,據說那個公司僅僅生產了這麼一卷,而且始終沒能賣出去。
搖搖頭,許子陵覺得思緒飄得有些遠了,他又向前走了走,來到一座巨大的玻璃浴缸前。
要走進浴缸,需要走上幾個台階,在衛生間的一角上。浴缸足可容納三個人同時洗浴,而且很顯然,浴缸帶有**功能,至於能不能分解什麼正負離子的,許子陵就不得而知了。
總之,富人的生活是無法理解的。最後,許子陵如是感歎道。
可是,很快,他又覺得這個浴缸是相當的不錯,為什麼要設計的這麼大呢?許子陵幾番糾結,才想到了「齊人之福」這個詞。
所謂齊人之福,許子陵專門查閱過《辭海》,原來它的本意是齊人有一妻一妾,二女共事一夫,這就是齊人之福。
想到這裡,許子陵不免再次慨歎:現在的齊人之福早已升級,一妻一妾早弱逼了,現在講究個一妻多妾。
看著偌大的房間,許子陵有些發愁,晚上可怎麼睡得著呢!
孟偉霆的臥房,孟雪給父親到了一杯涼白開,父女拉開了話匣子。
「雪兒,你是不是喜歡那個姓許的小伙子?」孟偉霆慈愛地看著女兒,問道。
「爸……」今天的孟雪特別容易害羞,她紅著小臉道:「不是,我帶他回來不是因為這個。」
孟偉霆搖搖頭:「可是爸爸關心的就是這個。」
「算是吧!可是……」孟雪欲言又止。
「可是什麼?」作為孟偉霆自己,他一直覺得虧欠了孟雪母女,孟雪母親他已經無法補償,那麼,但凡女兒有什麼心願,他一定要竭力達成。
孟雪露出一抹幽怨:「可是他太優秀了,身邊的女人太多了。」
孟偉霆瞇著眼睛,不以為然道:「他有多優秀?」
孟雪滿眼的小星星,一臉的崇拜:「他一直很優秀,做什麼都出類拔萃,不論是在部隊裡,還是在地方上。」
孟偉霆呵呵地笑了,這叫什麼,這就是情人眼裡出西施,在女兒的眼中,許子陵似乎完美無瑕。不對,女兒分明說了,這小子女人太多。
孟偉霆是個很傳統的男人,在生活作風方面,從來沒有與人詬病,這也是他選女婿最主要的標準。
孟偉霆撫摸著女兒的俏臉,抿了抿嘴道:「雪兒,爸爸沒有做到一個父親的本分,也沒有盡到一個丈夫的本分,爸爸對不起你們母女,欠你媽媽的已經無法補償,只能等到下輩子,可是對於你,爸爸一定不會讓你受半點委屈。」
提起過世的母親,孟雪的眼淚不由自主流了下來,她將父親的大手貼在自己的臉蛋上,搖搖頭:「爸爸,你不用難過,不要自責,媽媽在彌留之際,還拉著我的手說,她不怪你,她這一輩子最愛的男人就是你。」
聽到這話,孟偉霆也忍不住虎目含淚。
過了半晌,孟偉霆才調整好了情緒,拍了拍懷中女兒的肩頭,道:「雪兒,給爸爸說說那個姓許的小子……」
「他曾經是一號首長的特衛隊長,後來到大學進修,接著給市長當過秘書,離開市長後,回到故鄉的縣城擔任副縣長,現在是市裡一家國企的黨委書記兼總經理。」
「哦,這小子經歷倒是挺豐富,看他很年輕啊,居然還幹過市長秘書,是縣級市吧!」
「是直轄市。」
「直轄市?哪個直轄市?」孟偉霆猛地瞪大了眼睛。
「首都。」
「什麼!原來是他。」孟偉霆終於在心中將兩個人對上了號,如果許郎中知道自己名氣如此之大,不知道又要怎樣偷著樂呢!
「爸爸,你也知道他?」
「怎麼會不知道,也就是東方白才有這樣的魄力,大膽啟用了那麼年輕的秘書,不過很顯然,那個秘書沒有讓他失望,還是他的福將。」
既然父親知道,孟雪也不用闡述太多,她就那樣淡笑著看著父親。
孟偉霆又問:「告訴爸爸,你們發展到了那種程度。」
「爸爸……」孟雪不由自主又露出一抹小女兒的嬌羞。
「嗨,跟爸爸說說還能有什麼不好意思的,爸爸以前虧欠你們母子良多,所以必須為難把好關,雖然不是普通的女孩,可是婚姻大事,豈可兒戲!看你的樣子,難道你們已經……」
孟雪搖晃著父親的手臂,不依道:「爸爸,你想哪兒去了!我們根本連男女朋友都算不上,現在只是以兄妹相稱。」
「哦?」孟偉霆審視著女兒,果然,孟雪與父親坦然對視,以證明她沒有說謊。
孟偉霆點頭微微沉吟:「這麼說,你們還沒有逾禮的行為。」
聽了父親的話,孟雪竟然幽幽一歎:「也許是你女兒魅力不夠吧!」
「怎麼可能!我的女兒是最出色的女孩,年輕、漂亮、孝順,身手還好,這樣的女孩打著燈籠也找不到啊!」
孟雪被父親的一連串評價逗得笑開了,笑著笑著,她的眼眶又紅了起來,哽咽著說:「爸,你讓我想起了小的時候,那時候咱們一家人是多麼的幸福。」
「對不起……」
「爸爸。」
父女深深的擁抱在了一起。
流了一陣眼淚,孟雪才脫開父親的懷抱,道:「爸,你不要太激動。」
孟偉霆擦了擦眼角,說道:「既然你們八字沒有一撇,你把他領回家來,算是怎麼回事?」
談到這個話題,氣氛一下子沉重起來,孟雪閃動著晶亮的眸子,沉聲道:「爸,你的身體……」
孟偉霆慘然一笑:「沒什麼,就那樣吧!過一天賺一天,有時我常常在想,這也許就是報應。」
孟雪摀住孟偉霆的嘴,搖頭哽咽道:「爸爸,我不許你這麼說,你不知道,我曾經是多麼的希望,咱們一家人能夠在一塊兒生活,我多麼想像其他的女孩在爸爸懷裡撒嬌,可是……」
「對不起……」
「都過去了,媽媽都原諒了你,我也不會再怪你,現在我又有爸爸了,我不會讓你走。」
孟偉霆忍不住撇過頭去,泣不成聲:「爸爸答應你,在這最後的日子裡,爸爸一定做一個好爸爸。」
「我哥是個醫生。」
「什麼?」孟偉霆被孟雪一句沒頭沒腦的話弄愣住了。
孟雪盯著父親,一字一頓道:「我說,我哥是醫生,是大夫,是個中醫。」
孟偉霆淚痕未乾,卻又被女兒逗笑了:「呵呵,你說他是醫生,還是個中醫?他才多大啊?你可不要告訴我他是什麼國手!」
「爸爸,不如讓他試試?」
孟偉霆握著女兒雙肩,柔聲道:「雪兒,爸爸謝謝你,但是,我早已放棄了希望,爸爸從政多年,人脈你也是知道的,爸爸這個病,無論是在國內,還是在國際上,都讓專家學者束手無策,我不想再存什麼幻想,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不是,爸爸,你聽我說……」
孟偉霆搖頭打斷了女兒的話:「乖女兒,你聽爸爸說,爸爸只想在這最後的日子裡,好好陪著你,就這樣走到生命的盡頭。」
「爸……你不是一直都是一個堅強的人嗎?病魔怎麼能夠把你輕易打倒,反正我哥也來了,他真的很厲害,治好過很多疑難雜症,自燃症你聽說過吧?還有那一年全國範圍內爆發的疫情,都是他……」
孟偉霆笑了笑:「你的意思是,讓他死馬當著活馬醫。」
「就是就是,哦,不是,不是這個意思。」
「這樣,等明天再說吧!」
送走了女兒,孟偉霆心情跌宕起伏,他對許子陵沒有抱任何的希望,只是弄弄的親情在胸腔不住沸騰。雖然白向倫一直口口聲聲叫他爸爸,可是,他從來沒有感覺到過一絲溫情。
……
白向倫的房間,母子也開始了談話。
白向倫拉著母親的手:「媽,你還不跟爸說。」
「就你那點出息,看把你急的。」
「不是,媽,你也看到了,孟雪跟那小子眉來眼去的,肯定不清不楚。」
「這樣的女人你也要?」
「他們還沒到那一步。」
「你那麼肯定。」
白向倫點點頭:「如果我猜的不錯,小雪還是完璧之身。」
景鳳臉一紅,一巴掌抽在兒子的後腦勺上,罵道:「臭小子,腦子裡都是些什麼烏七八糟的東西,有這樣跟媽媽說話的嗎?這像話嗎?」
白向倫揉著後腦勺笑道:「媽,你別介意,我只是闡述一個事實,你兒子自認還算優秀,這些年也經歷了一些女孩,可是,比來比去,我覺得還是咱家妹子好,咱們本來就是自己人,親上加親,肥水不流外人田,不是更好嗎?」
「去去去,不用你教我,我自己會說!」景鳳搖搖頭:「其實我也覺得小雪不錯,溫柔賢淑,就有一點我有些擔心,她會功夫,你不害怕日後的家庭暴力?」
「不怕!」白向倫視死如歸道。
景鳳點點頭:「那好,事不宜遲,晚上我就跟老孟說。」
「媽,他的病,醫生怎麼說?」
景鳳有些不高興:「什麼他,他是你爸。」
「噯,是。」
景鳳搖搖頭:「醫生說了,可能很快會惡化,也許不到一個月。」
「那趕緊的呀!」
「唉……」
孟雪躡手躡腳經過許子陵的門口,駐足傾聽裡面的動靜,什麼聲息也無,她撅了撅嘴,輕聲走向自己的房間。
房中,許子陵正在發著一場春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