豎子不足與之謀
豎子不足與之謀
二人來到醫院，被李大海在門口接住，李大海一路領著二人往手術室走去。
看到李大海沉默不語，許子陵的內心不由咯登一下。
三人剛到手術室門口，手術室的黃燈滅了，鐵門一開，一個蓋著白布的人被推了出來。
「奶奶——」
就在這時，一個撕心裂肺般的聲音響起，接著，一抹白色的身影撲了過去，趴在擔架床上，痛哭流涕。
這個女孩不是別人，正是同許子陵有過一面之緣的高萬剛的女兒，高媛媛。
高媛媛抓住奶奶冰涼乾癟的手，不斷搖動著，哭得死去活來。
李大海同許子陵默默走了過去，醫生看到他們，淡淡地摘掉口罩：「老人年齡太大，身體也不好，受傷比較重，我們已經盡力了。」
許子陵伸手一指，吼道：「一旦醫治失敗，你們就會擺出這樣那樣的客觀理由，這就是你們的職業道德？」
中年醫生眉頭微皺，輕飄飄說了一句「神經病」，然後扭頭便走。
「你……」許子陵就要發飆，卻被一旁的時遷拉住，時遷道：「大哥，這個人我記下了，咱們就是睚眥必報的人。」
「這次先饒了他。」許子陵用眼睛剜了中年醫生背後一眼，這才同李大海一起走向高媛媛。
李大海微微搖頭，頗有些自責。
許子陵從另一側解開白布，看到了安詳的高母，他心中微微一歎，高母無疑是一個偉大的母親，數小時前的音容笑貌時時在許子陵眼前迴盪。
伸手在高媛媛柔弱的肩頭拍了拍，柔聲道：「事已至此，節哀順變，早日讓老人家入土為安。」
高媛媛一下站起來，轉過身，紅著雙眼，高聳的胸脯因為心情的激盪而起伏不定，她一步向許子陵面前跨來，很有可能人沒到，胸先頂著。
「你是什麼人？跟你很熟嗎？難道你是真心幫我？」高媛媛搖搖頭：「算了大叔，別演戲了，難道我不知道你的目的，無法是從我這裡拿到我爸爸犯罪的證據。現在我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訴你，我沒有，什麼都沒有。」
許子陵豎起手，想要解釋什麼，可是一向賜鋒犀利的他，這一刻竟然無言以對。
高媛媛依舊含憤不平道：「我可以告訴你，我沒有花他一分錢，現在我花的錢都是自己掙來的，我們僅僅只是有血緣關係，僅此而已。如果能夠選擇，我寧願不要來到這個世上。」
「你不要這麼偏執，這個世界上不幸的人不止你一個。」
「難道你是，既然你不是，就不要說得那麼灑脫。我求求你，再也不要來打擾我們平靜的身後，我的奶奶為什麼會出車禍，如果你們不出現，也許她就不會……」說到這裡，高媛媛捂著嘴巴，泣不成聲。
「對不起。」
高媛媛慘然笑道：「不要說這些沒用的話，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許子陵點點頭：「可以，但是在離開之前，我想知道當時的情景。」
「你不知道？我甚至以為你們導演好了的，為了案子，竟然不惜犧牲人命。如果不是奶奶，只怕我也已經……」想到羸弱的奶奶為了救護自己，奮不顧身推開自己，逕自撲向渣土車的情景時，高媛媛的淚水再次噴湧而出。
一剎那，許子陵盡然對高媛媛產生了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他伸出手，想要觸摸高媛媛被擦傷的前額。
高媛媛向後一退，怒道：「你要幹什麼？」
「我看你受傷了，讓醫生幫你包紮一下。」
高媛媛閉上眼睛，任淚水四流：「不勞費心。」
高母被推往太平間，擇日火化，高媛媛在太平間門口徘徊不去，默默流淚。許子陵一個電話將孟雪叫來，讓她幫忙看著高媛媛。
同李大海走到車裡，許子陵忍不住抽出一支煙，放到嘴上，看了眼李大海，又給他發了一支，這才給二人點著了，狠狠地抽了兩口，道：「李隊長？這是一起意外？」
李大海點點頭：「交警部門是這麼認定的，種種跡象也表明，這只是一場意外。」
「交警的話不可全信，你所謂的種種跡象指的是什麼？」
李大海道：「一個是渣土車司機已經被拘留，他沒有肇事逃逸，肇事車輛也被權威部門拉去檢測，結果同司機說的一樣，汽車存在間歇性失控的情況。」
聽到這裡，許子陵沉吟道：「李隊長，看來，對手比咱們想像的要強大的多。」
李大海皺眉道：「這裡，是不是咱們把情況想的複雜了。」
「但願吧！李隊長，接下來高媛媛的安全不用你們操心了，我已經做出了安排。」
李大海的嘴巴動了動，卻沒有說什麼。
……
當聽說高母因車禍死亡的事兒，李釗再次撥出一個電話，這一次又是一張新卡。
「小李，又怎麼了？」
「老汪，是不是你做的？」
「什麼？」
「高萬剛母親的死。」
「沒有啊，我還沒來得及安排的。」
「難道你要告訴我那是一場意外。」
老汪沉吟片刻，道：「我有些看不明白了，我會很快證實，也許真是一場意外，但是，卻不是我們想要看到的意外，高萬剛會不會已經知道這件事了，如果他已經知道，我們必須當機立斷。」
李釗搖搖頭：「一切已經超出我的能力，汪廳長，只能靠你扭轉乾坤了。」
「小李，你什麼意思，你是不想管了，還是打算坐以待斃？」
「我不知道。」說著，李釗掛了電話，並將手機卡抽出來，衝進了抽水馬桶。
另一邊，老汪對著電話吼著：「小李，李釗，李……混蛋，真是豎子不足與之謀也！」
來回踱了幾步，老汪也換了一張新卡，撥出一串號碼。
正在同許子陵說話的李大海突然手機響了，他抱歉一聲，下車接了電話。
許子陵落下車窗，看著李大海走遠，他閉上了眼睛，紛亂繁雜的思緒漸漸凝定下來，突然，他聽到了一個聲音：「執行第二步計劃。」
許子陵睜開眼睛，卻看到李大海已經走了過來，剛才那聲音卻很明顯不是李大海發出來的，那麼就是電話那頭。
執行第二步計劃到底是什麼意思？許子陵不動聲色的看著李大海，李大海打開車門，道：「子陵，既然這麼沒我的事了，我就回去一趟，正好首長找我有事。」
許子陵點點頭，道：「好的，麻煩了。」
看到李大海駕駛一輛三菱帕傑羅離開，許子陵驅車默默跟上，他知道李大海肯定很警惕，對於反跟蹤經驗相當豐富，可是，誰讓碰到了他呢！
遠遠綴在帕傑羅的後面，許子陵撥通了孟雪的手機：「雪兒，高媛媛交給你，我回一趟軍區，就這樣。」
……
軍區招待所，高萬剛正在木然的看著電視，他以為，母親已經沒了，女兒也沒了，自己將證據交了出去，這一生也算交代了。高廳長一聲長歎，吟道：「生又何歡，死亦何苦。」
省台插播了一則新聞，還是那個女記者，還是那個熟悉的背景，可是，高萬剛敏銳的發現：案發時間不同，死亡人數不同，也不是當場死亡……
高萬剛一下抱著要爆炸的腦袋：什麼情況，這是什麼情況？誰能告訴我，誰能告訴我？到底哪個是真的，哪個是真的？
……
許子陵正在跟車行駛，徐天南的電話打了進來：「子陵，高萬剛的母親……」
「徐書記，是我一時疏忽，沒有安排好。」
徐天南歎了口氣：「依你之見，這是意外，還是什麼人的陰謀？」
「不知道。但是證據現在在我手上。」
「那還不送來。」
「徐書記，我會給你，但不是現在，我擔心有人會破釜沉舟，高萬剛可能會有危險。」
「你不是拜託程長青了嗎？」
「只怕程司令也不能做到事無鉅細，就像高萬剛母親的死。」
「也好，也不差這一時，你也要小心，提防敵人狗急跳牆。」
「我沒事，放心。」
……
李大海還在車上，就接到了程長青的電話，他被程長青劈頭蓋臉一陣咆哮，然後才點頭認錯：「司令，我有罪，請你處罰我。」
程長青唉聲歎氣：「子陵難得讓我辦點事，我都辦不好，我真覺著丟人，算了算了，你現在在哪？」
「我在醫院，我必須保證高媛媛萬無一失。」
「也好，但願是亡羊補牢，為時未晚。」
李大海掛了程長青的電話，臉色變得異常冷峻。
當李大海走進高萬剛的房間時，高萬剛還在喃喃自語：「哪一個是假，哪一個是真？哪一個是假，哪一個是真？」
一眼看到李大海，高萬剛以平日難以企及的速度撲過去，抓住李大海的衣服，問道：「告訴我，哪個是假的，哪個是真的？」
李大海皺著眉頭：「什麼假的真的？」
高萬剛如同得了失心瘋一般，嘴裡總是念叨著這兩句，李大海搖搖頭，一把揪住高萬剛的領子，將他拉進了廁所。
「你……你要幹什麼？」
「沒想到你的女兒命那麼大，可惜，你再也看不到她了。」
「我女兒沒死，她沒死。」
「可惜你得死。」
「為什麼？我已經交出了證據。」
「交了證據？交給了誰？」
「許……咳咳……許子陵。」
李大海點點頭，抓著高萬剛的手腕，用他的拳頭搗在了鏡子上，鏡子頓時碎裂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