騷狗子
騷狗子
一男一女都是青羊縣電視台記者,肩上扛著長槍短炮,是來採訪許子陵的。{免費小說}
許子陵感到很意外,莫名其妙道:「採訪我干甚?」
女記者笑靨如花,「你在長途車上智勇雙全見義勇為,為我縣公安局破獲蛇老三搶劫團伙立下了大功,受縣委宣傳部委託,我們專門來採訪你。」
許子陵頓時苦笑不得,擺擺手疲裡疲沓說道:「算了算了,我當時也是不得已之舉,根本談不上見義勇為,你們饒了我吧!」
「許子陵同志,請你嚴肅點好不好?」男記者很嚴肅,端著架子帶著訓斥的腔調說道:「經縣委研究決定,準備把你樹為新時期見義勇為典型,並準備往省裡報,這是一個很嚴肅的政治任務,你必須配合我們。」
面對一個鄉下土包子,作為縣裡派來的幹部,那種感覺不亞於手握尚方寶劍、口含天憲的欽差大臣到地方體察民情。男記者本能地帶有一點居高臨下的感覺,話裡話外便有一種命令和施捨的意味,似乎他自己就是縣委書記大人。
他的這副嘴臉讓許子陵不由想起了吳媚那種頤指氣使盛氣凌人的模樣,許子陵心裡直犯隔應。
他收起了臉上淡淡的笑意,懶洋洋說道:「是嗎?」說著一屁股坐到了葡萄架下的躺椅上,滿不在乎的翹起了二郎腿。
男記者似乎是那種一腳踩住剎車一腳猛轟油門的傻冒,他居然沒看出來許子陵臉上不悅的表情,或許他壓根就不在乎這個鄉下小土包子的表情。於是他還在那兒繼續擺譜充大、趾高氣揚,一張小白臉板得如同一片新嶄嶄的尿衸子,用一副頗不耐煩的樣子對許子陵簡短說道:「這是縣委的指示。」
「這好辦。」許子陵轉過去看了一眼黑牡丹,然後回過頭來輕描淡寫地對男記者說:「我並不想當所謂的典型,你可以回去給縣委交差了。」
這句看似輕描淡寫、淡得不能再淡的淡話說得很絕很乾淨,根本沒有一絲拖泥帶水的意思。
此言一出,似乎一枚重磅炸彈在男記者的頭頂爆炸,男記者登時面如豬肝尷尬萬分,如同一條黑毛壯漢被一個黃毛小丫頭活活按進了馬桶裡。
在他的記者生涯中,也許從未碰到過這種場面,何況對方是一個他認為從未見過世面的山村小毛孩。
他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
他怎麼會有那些明星大腕的脾性!?
「這個……這怎麼行……」男記者吭哧了半天,竟不知如何應對是好。在他的印象裡,從來就沒有過如此尷尬的情形,山區縣城那點可笑的優越感把他寵壞了。
許子陵臉上看不出一絲表情,他氣定神閒得端起茶杯吹去表面的浮沫,輕輕地啜了一小口茶水,對著腦袋已經勾到胸前的男記者說道:「對不起,我還要給病人治病哩,就不耽誤你們的時間了,好吧?」這話聽起來輕飄飄的,實際上是下逐客令呢。
說這話時,許子陵用眼睛瞟了一眼旁邊的漂亮女記者,發現她正捂著嘴巴竊笑不已,一雙妙目還饒有興趣地在自己身上掃來掃去。
嗯,此人不錯!
許子陵彎起嘴角對她做了個調皮的笑紋。
短短兩個回合下來,黑牡丹便覺得許子陵很有派頭。
你看他瞇著眼睛漫不經心的樣子,一句「我並不想當所謂的典型,你可以回去交差了。」便把那個趾高氣揚的記者撅得面紅耳赤無所適從。而他卻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真是要多牛有多牛!這還是那個愣頭愣腦冒冒失失的小毛孩嗎?分明就是個吐口唾沫砸個坑的男子漢大老爺們兒。桃樹坪比許子陵高一頭大一膀的男人多了,他們誰敢對縣裡來的幹部這樣說話?打死他們也不敢!
青羊是個山區窮縣,一無資源優勢二非商業中心三缺科技力量,唯一的優勢便是離省城近點。但是,靠著省城這棵大樹反被大樹遮住了太陽汲走了養分,當地的經濟文化重心全都偏移到省城去了。這次立典型樹榜樣行動是青羊縣委縣政府的一項政治舉措,被當作一件政績工程來抓的大事,他們力圖借此機會大造輿論借勢造勢,硬件不行靠軟件,多少可以把省上的眼球吸引過來一些,讓青羊在全省幾十個縣面前也成為一次亮點。
許子陵並不知道這些,但他從小便跟著師傅學會了淡泊。淡泊能讓人知道什麼時候該捨棄什麼,淡泊可以使人大氣,於是淡泊便可以讓你居高臨下。
例如,你再有錢老子不低頭哈腰向你去借,你鳥我的毛哇?你再有權老子不求你辦事等於你沒任何權利,你憑啥在老子跟前擺架口?老子大可不必尿你!
同理:我既不想當典型,別說你只是區區一個記者,你就是縣委書記來了又有什麼值得裝腔作勢的呢?玩你檔裡的倆黑蛋去吧!
古人云:無慾則剛。說的其實就是這麼個理兒。
儘管許子陵已經下了逐客令,儘管男記者被這個年齡不大的鄉下土老冒撅得心裡直流血,但他絕不敢轉身便走。
他比誰都清楚,這是政治任務,宣傳部劉部長明天一大早要在辦公室等著看他倆的採訪剪輯片哩!況且來採訪的並不只有自己這一路記者,縣裡其他媒體的記者也都開始行動了,緊接著就是省上的記者大軍,都在搶頭條新聞哩。作為縣裡唯一的電視台,是縣上弘揚主旋律的主陣地,自己又是奉命而為,要是自己拖了後腿砸了鍋那可真要吃不了得兜著走了。
於是,他蒼白著臉看了一眼女記者,示意她出來說話。
女記者淡淡一笑,走過去附在許子陵耳邊悄悄說道:「見義勇為是有獎金的,最保守也有一萬塊,你考慮考慮。」
許子陵立時來了精神,瞪大眼睛問道:「真的?」
女記者點點頭。
許子陵略一沉吟,便笑呵呵說:「好吧,我就試試,不過~~~~~」說到這裡,他對女記者擺擺手,女記者便附耳過來,許子陵悄悄對她說:「能不能讓那個跟你一塊來的混球一邊涼快去,他那個白腦殼讓人瞧見瘆得慌!」
哈哈哈~~~~~女記者頓時笑得前仰後合風擺揚柳,好半天才制住了笑意,悄悄說道:「那不行,他是攝像、我是主持人,我倆分工協作,一個人幹不了。」
「好吧。」許子陵一拍桌子,眼睛一閃一閃道:「看在記者姐姐的芳容上,我認了。」
故意把「面子」說成「芳容」,不動聲色便誇了女記者的美貌,篡改地恰到好處而且一點也不顯得輕浮。
女記者不由詫異的多看了他兩眼,忽然又想起他發明的「白腦殼」一詞。罵人不帶髒字,簡直損到家了!她不禁又抱著肚子爆笑了一番。
見他和女記者咬著耳朵卿卿喁喁有說有笑的樣子,黑牡丹醋意頓起,剛剛在心裡建立起來的關於他的高大形象瞬間便坍塌了,她撇了撇嘴,不屑的嘀咕道:「什麼男子漢大丈夫?狗屁!分明就是個看見女人便邁不動蹄子的騷狗子。」
眼前的一切極具諷刺意味,男記者在一邊不安而委屈地扭動著身子,彷彿身上的某個地方揉進了一個仙人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