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被沈彥的表情逗笑，蘇末也猜到他在想些什麼，笑道：「百里聞是江湖子弟，和朝堂上的勳貴壓根不是一撥的。」
沈彥頓時放下了心，點了點她的鼻子，道：「之後呢？你到底有沒有挑？」
「沒有啦！」蘇末吐了吐舌頭：「現在想來，還覺得有些對不起高宗陛下呢，我十五歲從宮裡出來，除了每年過年和陛下的生辰，我都沒怎麼去看過他，除了師傅和師祖，他也很疼我的。」
在師傅去世師祖雲遊的那幾年，高宗更是把她當做了女兒來疼。
「再之後呢？你是怎麼遇上百里聞的？」
「再之後啊……」蘇末撇了撇嘴。
師傅生前在江湖上地位很高，還有個別號叫玲瓏仙子，不管是什麼樣的場合，只要有師傅在，在場的江湖人沒有不畢恭畢敬的。
當然，以前或許是有的，不過全都死了而已，師傅可比她不好說話多了。比起她，師傅更痛恨那些俠以武犯禁的江湖人。
師傅留在江湖上的一個目的就是節制武人，掌控江湖的動向，好讓他們別總是跟朝廷過不去。
師傅薨逝之後，她自然要接替師傅幹這個差事。
不過除此之外，她還有另一份工作——朝廷對外大軍的編外人員。
說白了就是明面上不歸朝廷管的個體對外戰鬥人員。
那時候邊疆總是隔一段時間就有動靜，師傅最敬重太宗和高宗陛下，而兩位陛下最大的願望不過是邊疆無戰事，國泰民安。
每當有戰事，她也是要上戰場的。
「上戰場？」沈彥的眉頭皺成了一個疙瘩。
「那時候我武功已經很高了。」蘇末摸了摸他的眉心，笑道：「我這一身殺氣也是那時候練出來的。」
於萬軍之中拚殺，其實就算武功再高，起到的作用也是不大的，畢竟人力總有窮盡，對面的敵人卻是千軍萬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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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雖然也上戰場，卻並不是總在萬軍中拚殺，我幹的主要是殺手的勾當。」
「殺手？」沈彥挑眉：「殺敵方將領嗎？」
「那倒不是。」蘇末撇撇嘴道：「雖然暗殺敵將的確是個辦法，在某些時候是能夠奏效的，卻總是落了下乘。不說總是暗殺的話，敵方絕對會想辦法隱藏敵將，單說這個事情對大唐形象會有多少損礙，這種事情也是不能幹的。」
萬邦來朝的泱泱大國，最不缺少的就是恢弘的大家氣度，雖說兵不厭詐，但要是總想著用奇詭之術取勝，那不是幫忙，是害自家慢性自殺。
畢竟要是國中人總想著些邪門歪道，再把天下人的心都給帶歪了怎麼辦？那是萬萬不可取的。
「那你這個殺手殺的是什麼人？」
蘇末輕哼一聲：「那還用說？當然是和我一樣的人了。」
雖然兩國交戰，江湖人士是極少參加的，但總有些例外，也總有些像她這樣表面上是江湖人實際上卻是朝庭上的人在。
她不屑用奇詭的手段殺對方敵將，卻不敢保證對方的高手會不會像她這樣有操守不是嗎？
「為了防患於未然，我必須找出敵方軍中的高手。」
沈彥了然：「那你到底是什麼時候認識的百里聞？」他還是更在意這個。
「這就說到了。」蘇末道：「永徽三年，也就是高宗在位第三年，我們和突厥的賀魯大打了一場，我引開了三個突厥高手，卻也被他們追殺，好不容易殺了他們，自己也身受重傷，那時候我距離戰場已經很遠，不久之後我們大勝的消息傳來，我也就不準備去軍中，想找個地方療傷，那時候我傷的重，正好遇上百里聞，他救了我。」
沈彥冷哼一聲：「英雄救美？」
「錯。」蘇末笑道：「應該是終於找到辦法接近我了。」
「嗯？」
「百里聞表面上是普通的江湖世家的公子，實際上卻是突厥的皇族，他的父親姓阿史那。」而阿史那，是突厥可汗的姓氏。
一開始蘇末的確被百里聞吸引了，長相出眾幾乎能說得上是美麗的公子，身材修長氣勢強大，而當那雙一眼就能看出來有番邦血統的紅眼睛專注的看著你的時候，幾乎就像看著他的全世界。
「不過我和他在一起不到三個月的時候，就知道他心裡有個白月光硃砂痣。」
「三個月？」沈彥認真的看著她，一語雙關：「三個月也能讓一個人對另一個人情根深種了。」
「好吧我承認。」蘇末安撫的親了親沈彥的臉，道：「撇開人品不談，他的個人能力其實真的很厲害，我看人的眼光還是不錯的。不過相處久了，我就發現他的性格陰晴不定，雖然看起來溫文爾雅有禮周到，卻總讓人覺得不對勁。我這個人眼裡揉不下沙子，就算那時候我的確非常喜歡他，看到硃砂痣，也絕對會放手的。」
可惜百里聞不讓她放手，把她當成了普通小姑娘那樣哄著，以為她和那些小姑娘一樣，一旦動了心動了情，就會變得不像自己，連腦子好像都丟掉了一樣。
「我漸漸發現不對勁，後來居然在江湖上聽說了玲瓏仙子的寶藏的傳聞。」蘇末勾起嘴角笑了笑，有些譏誚的模樣。
「我查了查，師傅當年採摘千月蓮的消息不小心走漏了，但傳消息的那些人知道的不清不楚，只知道我師父留給我一個寶貝，後來以訛傳訛，就變成師傅留下了一個富可敵國的寶藏給我了。」
「那個百里聞竟然也信了？你不是說你看人的眼光不錯嗎？」
蘇末冷哼：「那時候突厥在面對大唐的時候總是處於下風，自己宮廷內部也一直在爭鬥，百里聞父族那邊想得好處，又知道我師父的身份，在加上那些消息是他們千辛萬苦自己查出來的，當然就深信不疑了。」
「後來呢？」
「後來我和他虛以委蛇了一些時日，實在是倦了，就挑明了，誰知道百里聞那廝真是沒有一點風度，一直派人追殺我，我被追殺的很難看，最後氣不過，拼著一條命殺了他，然後被他的手下追的跳崖死了，誰知道剛死不久睜開眼，就在蘇家了。」
沈彥忍不住睜大了眼，驚訝：「你把百里聞殺了？」
「是啊，他都要殺我，我為什麼不能殺他？」
沈彥：「……」他隱晦的看了看那顆金合歡樹的方向，忍不住有些同情起金·卡羅琳來。
「那幾年我和他之間的攻心戰簡直比任何宮斗小說都精彩，後來我就想，我到底為什麼要一直陪他鬥來鬥去的？老娘有時間去遊山玩水多好？幹嘛非得讓他一個心裡有白月光硃砂痣還妄想把我哄住的渣男膈應我？所以我撂挑子了，不玩兒了，然後百里聞也不那麼虛偽了，直接亮刀子。」
沈彥：「……」為什麼這丫頭這麼凶殘，他還是這麼喜歡她？
「如果真像你說的這樣，為什麼金·卡羅琳會喜歡上你？」
金合歡樹後面的男人渾身冷如寒霜，這時候也支稜起耳朵聽著。
他倒要聽聽，蘇末到底能給出一個什麼理由！
「移情作用唄。」蘇末淡淡道：「在沒遇到我以前，雖然金·卡羅琳身邊的女人都和我很像，性格卻和那朵硃砂痣一模一樣，或者說，那些女人為了討金·卡羅琳的歡心，表現的和那朵硃砂痣一樣。我覺得大概因為我是他上輩子臨死前見到的最後一個人，他下意識把我當成了最愛的那個人，但隱約的記憶碎片和感覺讓他覺得自己喜歡的是那種柔情似水善良溫柔的女人。他在真正和我相處的時候，絕對很有違和感。」
金·卡羅琳：「……」
那女人說的真是一點都沒錯，但為什麼他還是這麼不爽？一看到她和沈彥湊那麼近，看到他們親暱，看到她對他撒嬌，溫柔的對他笑，就恨不得把沈彥千刀萬剮，恨不得把那女人綁到自己面前，一輩子只能看到自己一個人！
難道這也是那個該死的移情作用？！
那他到底怎麼樣才能做到心口不那麼疼？
蘇末窩在沈彥懷裡，也瞥了那顆金合歡樹一眼，心想自己都說的這麼清楚了，金·卡羅琳總清楚自己的態度了吧？
上輩子他被她所殺，她因他而死，本來就已經算是兩清了，這一世她真的不想再和他糾纏，他們兩人前世已經互相折磨的夠久了，難道今生就不能彼此放手，權當是陌生人嗎？
「哎……」想的有些頭疼，蘇末忍不住歎了口氣：「說起來，師傅薨逝的時候才二十一，我死的時候也是二十一，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說，二十一歲對我們來說就是一個死劫。」
「蘇末！」沈彥聞言嚇了一跳，連忙摀住她的嘴，怒道：「你胡說八道什麼？什麼死劫不死劫的？」
看著他緊張的雙眼，蘇末笑彎了一雙眼睛，她用力抱住沈彥，笑道：「好啦，不說這個，你說我穿越千年時光來到這裡，是不是為了遇見你？」
沈彥被她一句話說的火氣全無，忍不住也溫柔的笑起來：「那當然，不是為了遇見我，難道是為了成全你和金·卡羅琳的前世今生？」
「佈雷恩少主未免把話說的太滿了些。」再也忍不住胸口幾乎快要爆炸的痛楚，也不想再從蘇末那張嘴裡聽到對其他男人的半句甜言蜜語，金·卡羅琳直接從樹後轉出來，冷著臉看著他們。
沈彥渾身的氣息也冷下來，他看了看懷裡的蘇末，扯起一個譏誚的冷笑：「我看我說的並沒有什麼不對，卡羅琳少主都已經知道了所有的一切，居然還出來糾纏，不覺得太難看嗎？」
金·卡羅琳陰鷙的看了他一眼，然後看向蘇末：「別忘了三天之期，我不管狗屁的前世到底怎麼樣，不遵守諾言，後果自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