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夜,殺手們從山中傾巢而出,藉著夜色的掩映,偷偷迂迴向山水別院。
因著墨漓的別院除了御風御影御雷三人,便無其他守衛,是以,殺手們近乎長驅直入,殺進了院中。
激鬥很快上演,原本平靜的別院充斥著刀光劍影、喊殺聲和慘叫聲此起彼伏。依稀可見三道黑影在奮力與殺手們抗衡,正是御風御影御雷三人,他們將一身功夫發揮到極致,不知多少殺手做了他們的劍下亡魂。
「兄弟們,殺呀!」饕餮門眾人一見御風他們這樣難對付,心裡更緊張了,生怕完不成任務,便叫喊著打氣,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他們奮力的朝著臥房衝去,御風御影御雷強橫阻攔,來一人殺一人,硬是不讓饕餮門眾人接近臥房。
廝殺間,其中一名身量矮小的殺手,趁亂迂迴到了臥房後,從窗子蹦了進去,落地後立刻朝著臥榻看,果然榻上有一男一女相擁而眠,睡得很熟。
這殺手連忙屏住呼吸,躡手躡腳的接近到床邊,揚起了刀,唰唰兩聲便砍了人頭下來。
這下子殺手大喜,自己立了頭功了!他趕緊拎著兩顆人頭,從窗子躍出去,朝著那邊仍在進行廝殺的門人喊了句「得手了」,接著便趕緊翻出別院。
饕餮門眾人一聽這話,立刻撤退,跑得飛快,生怕御風他們幾個會追上來將他們趕盡殺絕。
會合的饕餮門眾人只剩下不到五十個,此刻見到那兩顆人頭,頓時高興起來,這下子,他們這些活著的人可以向墨洵殿下邀功了!
眾人急匆匆就往回趕,因著已經得手,便漸漸的得意忘形,因而沒有發現,身後,一條影子就隱匿在黑暗中,不遠不近的追著他們,一路尋去了饕餮門……
這晚,山水別院中發生的意外「慘劇」,很快就傳到了西岐城中。據說,聽聞世子殿下與世子妃雙雙遇害的宮人們,無不色變,整個王宮裡立刻充斥著惶惶不安,嚎啕聲和啜泣聲響徹宮苑。
沒人能想到,他們盼星星盼月亮總算盼回來的世子殿下,竟然會被歹徒奪走了性命。
據說,宮殿中,好些宮人自發唱起了送魂歌,最後唱得嗓子嘶啞,直到夜盡天明。
還據說,當太后問起是誰去世的時候,所有的宮人三緘其口,誰也不說是世子和世子妃。
但紙包不住火,晨間街坊上將這件事傳遍,百姓們悲愴痛苦,滿城淚流成河。太后聞及了真相,急火攻心,偏頭痛又犯了,整個御醫署都去了延年殿,為太后治療身子。
晨間卯時。
山水別院中,掛滿了縞素,慘白的像是剛下了一夜的雪。有宮人站在屋頂揮舞白幡,喚著魂兮歸來,朵朵冥錢似雪花,紛紛揚揚的不斷灑落又被吹起、吹起又灑落。
花園正中,重重屍體血泊間,一具雙人棺槨就擱置在這裡。旁邊,御風和御影都身著喪服,兩人的臉上都是悲痛隱忍的表情。
御雷的眼睛哭得紅紅的,仰臉,對著墨陽哭天搶地:「王上,是屬下等保護不力,才會出這樣的事。請王上賜死屬下吧!但屬下死之前,想為世子殿下報仇,請王上一定要派人查出幕後主使!」
他哭得就差當場自刎了,餘光裡見御風很艱難的擠出悲痛的神色,御雷猛地撲了過去,抱著御風開始大哭:「兄弟啊,士為知己者死!我們說什麼都要為世子殿下和世子妃報仇雪恨,再追隨世子殿下去黃泉路,遇鬼殺鬼!」
見御雷哭得慘烈非常,隨行的宮人一個個痛然落淚,嚶嚀哽咽。墨泓也一邊哭著,一邊用手帕給良妃擦眼淚,母子倆披麻戴孝,就立在墨陽身旁。
因著太后的偏頭痛犯了,無法前來看著孫子入殮,是以派了李玉衡替她來。
這會兒李玉衡一襲縞素,持著白玉圭,步到棺材旁,望著躺在棺材裡的兩具無頭屍體,眼底驀然淬了些冷光進去。
她自袖中取出兩枚一寸大小的蟬形玉琀,說:「玉琀本該是死者口中銜著的玉,但是現在這個情況,我也只能將玉琀別在他們的束腰上了。」
李玉衡很快就別好了玉琀,轉臉時,目光與墨漪交錯。墨漪的眼底是有幾分狡黠笑意的,李玉衡看得清清楚楚,只當是沒看見。
御雷和御風正準備蓋棺入殮的,這時候,遠遠的有人大哭著奔進來,跑得極快,竟是悲痛的撲在了棺槨上,接著就捶著棺壁,哭得天昏地暗。
「王兄,王嫂,你們死的好慘啊!到底是誰這麼狠心,竟然派了這麼多人血洗別院!」
墨洵從棺材上抬起頭來,兩隻眼睛像是被打腫的紅棗,接著,狠狠一腳,將近旁一具饕餮門人的屍體踢開,仇恨的罵著:「你們殺了王兄和王嫂,你們這些殺千刀的賊人,本殿下一定要將你們的老巢找到,殺了所有人,為王兄和王嫂報仇!」
「三殿下!」御雷再度狂哭,整個身子都撲在棺材上了,抓著墨洵的袖子哭著:「三殿下,您一定要為世子殿下報仇啊,屬下們願意聽您的調遣,絕不能讓世子殿下枉死啊!」
墨洵仇恨的點點頭,「你放心,本殿下一定會為王兄和王嫂報仇的!」邊說,邊試圖扯開袖子,偏偏御雷抓著他的袖子不放,還把鼻涕眼淚都抹上去,這讓墨洵烏雲灌頂。
御雷埋頭哭著,偷偷翻了個白眼,瞧見墨洵那仇恨又忍著滿頭烏雲的模樣,御雷就想坐地上大笑:演啊,三殿下您繼續演,看誰的演技高,反正我御雷就是要擋在棺材上,不讓殿下您細看屍體。
週遭人等哪裡知道這內中原由都是怎麼回事?反倒是被渲染得更加悲愴,相繼哀聲啼哭,慘痛到極致了。
御風也強忍著扭出欲哭的表情,卻終究不擅長逢場作戲,眼淚實在掉不出來。
他只得抬手,摀住眼睛,觀察著在場之人,發現有三個人沒有落淚……王上和墨漪公子自不必說,只是,那李玉衡為何無動於衷?她就似已心中有數。
御風眼神沉了沉,不禁對李玉衡多了幾分警戒心。
後來,因著御雷哭得太是慘烈,沒有力氣從棺槨上起來了。墨陽只能讓左右侍從將御雷扶下來,御雷仍哭喊著繼續往棺槨上撲,怎麼攔也攔不住,鐵了心就不讓墨洵接近棺材,直到最後蓋棺入殮。
墨陽疲憊的揉著太陽穴,似是頭一次,露出了垂垂老去的滄桑。
他傷痛的歎息,彷彿是連說話的心情也沒有了,用眼神示意了墨漪,「這裡的事你處理吧,孤王沒心情,只想好好休息……」
墨漪拱手,親自送了墨陽上了馬車,這才回來,主持接下來的事宜。
李玉衡的目光從遠去的馬車上移回來,淬了冷光的眼底漸漸回暖,成了平常之態,教人看不出心裡是在想什麼。
後續的事宜,是在哭泣聲中一一完成的,按照程序,棺槨需要移去梓宮,停屍三日,再葬入王陵。
墨漪帶人運送棺槨,並請墨洵跟隨他們的隊伍一起西岐。但墨洵卻哭得難以平復,只說要一個人靜一靜,墨漪不著痕跡的笑了笑,由著他了。
直到所有人都離開別院,墨洵才上了馬車,回返饕餮門。
一放下車簾,墨洵的嘴角便勾起萬般得意的笑容。
墨漓是真的死了,他再也沒有心腹大患,從此,世子之位就是他墨洵的了。低人一等了這麼久,總算盼到揚眉吐氣的一天,墨洵得意,得意的幾乎想哼上一路的歌。
他這就回饕餮門去,帶著弟兄們歡慶一夜,慶祝父王作古之後,這周國的王位就輪到他來坐了。
得意的飄飄然,墨洵就這麼回往饕餮門所在的那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