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霜,將百里九歌籠罩在其中,輕緩的晚風吹進芙蓉帳裡,像是夢鄉的召喚般,令百里九歌很快便陷入了夢中。
墨漓無聲淺歎,視線依舊落在百里九歌的臉上,始終不曾移動。
耳畔心底,也仍舊迴盪著她方纔的話語。那番話語,宛如是立下了一生一世的誓言,劃破了他的皮膚,湧進了他的骨髓深處,直如烙印般鮮明的鐫刻,激盪起心底的陣陣狂濤。
可是……
他望向窗外的月,柔和的眼神卻在轉冷、轉利,漸漸的失去了一切溫度,鋒銳的就像是戰場上直指敵人的刃箭。
可是——縱然她要陪著他一路走下去,他卻不能遂了她的心願。
他要走的路,太冷、太累、充滿了危險,也充滿了孤獨。
這樣的路,她若跟著,只會被捲入危險之中。他不想讓她隨他一起直視那些明槍暗箭、叵測人心,那不適合她。
所以……這條路,便讓他一人走下去吧。
終有一日,他會將她平平安安的送走,回去那屬於她的世界,無憂無慮、亦無慾無求,可以恣意妄為不受塵世束縛的地方。
那樣的路,才是她該走的……
眼眸低垂,無言對月,再接著緩緩望向身側已經睡去的女子。墨漓輕輕斂好了衾被,手在被下攬過百里九歌的身子,動作輕的近乎無聲無息。
他微微貼近了她,合眼入眠……
初夏的日子,原本是有些燥熱,可百里九歌一覺睡得甚是清涼,潛意識的鑽進墨漓的懷裡,呼呼大睡。
待到第二日醒來的時候,墨漓倒是還在身邊,百里九歌暈乎乎的瞅了眼窗外掛著的日晷……
天!已經入了辰時!
不由得責怪自己怎麼總是關鍵時候就累的起不來,今天可還要幫著紅綃和孟復出城呢……不行不行!總這樣睡過時太耽誤事了,等今日事畢她一定要去西市買只能打鳴的公雞回來!
於是連忙要起身,卻發現自己整個人都窩在墨漓懷裡,腰肢還被他的一隻手臂橫攬著,這……這可是會吵醒他的!
就在百里九歌準備小心翼翼的滑出墨漓的臂彎時,面前的人陡然睜眼,那攝人心魂的眸光微傾,一下子便扎入百里九歌的心底,掀起悸動的水花。
臉立時就紅了,「我……我想起來早上有重要的事,不小心吵到你了。」
墨漓柔和淺笑:「是你姐姐的事情?」
「你怎麼知道?」
「昨日你便是因為此事夜入皇宮。」
哦,對……瞧瞧自己這腦子,怎麼老缺根弦似的,尤其是面對墨漓,更是比平素裡還要傻里傻氣。
「好了不說了,我得快些去城門那邊,今日一定要把紅綃和孟復安全送出城!」
她坐了起來,翻身下榻,用著最快的速度穿戴好了,接著直奔昨晚安置在房中的水盆,用隔夜的涼水將臉拍了一遍,漱了漱口便出房去了,臨走前正好看見御雷在院中澆花,趕緊拉了御雷囑咐幾句,急匆匆離了世子府……
到南城門的時候不算晚,正趕上不少商旅進出城的時間段,守門的將士們早間盤查也累了,這會兒也不那麼敬業,隨意訊問幾句、看了看官,便放人進出。
距城門不遠處的一間酒肆二樓,一群乞丐模樣的人在挑台上圍著個桌子坐下,喝得正是民間常見的杏花村。
桌子邊恰好空了個椅子,百里九歌上樓一瞧見,便大咧咧坐進去了。
乞丐們不由停了閒談,其中一個鞋拔子臉的乞丐訝異的瞅了百里九歌三下,抱怨起來:「喂喂,這又不是沒地方坐了,你一個黃花閨女跟我們這幫窮乞丐擠在一起做什麼?」
百里九歌瞪他一眼,「窮乞丐還在這裡山珍海味的吃著?你們倒是都與我說說自己究竟有多窮!」
又一個雙下巴的乞丐不爽道:「你這小姑娘是沒事找事來的嗎?別以為大天白日的我們就不敢罵你!」
百里九歌無語,是自己臉上這人皮面具太普通了麼?非得露出黑鳳的面目他們才認得啊!
只得道:「你們也夠遲鈍的,沒聽說過花谷七宿之一的黑鳳忽然從江湖上銷聲匿跡了麼?」
乞丐們恍然驚道:「你是……」黑鳳?
「否則呢?要不然我直接坐過來幹嘛,當然是有事找你們幫忙了!」信手甩了甩長髮,如瀑布滑落滿肩,說不出的率性恣意。
「好了都別這麼驚訝的看著我了,我貼了人皮面具,你們看也看不出什麼來!」
端起桌上的酒罈子就給自己倒了一杯杏花村,揚了杯子直灌喉中,伴著唇角滑落的一滴酒水,壓低了聲音朗笑:「聽我說,待會兒我的朋友要出城,麻煩你們製造點亂子掩護他們,有勞各位大叔小哥們了!」
江湖中人素是爽快不拘小節,再加之花谷七宿的名頭這幾年甚是響亮,丐幫的眾人自是立刻答應了:「黑鳳姑娘放心吧,我們這些弟兄可擅長使絆子了!哦,我的意思是明著使絆子,不是暗著使絆子,哈哈……」
隨著一片笑聲,酒肉菜飯一道道的上,百里九歌專程把位置換到欄杆處,一邊乾杯豪飲,一邊盯著下面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心中盤算著孟復和紅綃就是再怎麼拖沓,也會在辰時二刻之前抵達城門吧。
然而時間不斷的流逝,酒肆彩旗下掛著的更漏已經滴下了大攤的沙,可人來人往的街道上仍舊不見孟復和百里紅綃的身影。
百里九歌始覺事情有些不對頭,就連丐幫的兄弟們也詫然道:「你們不會把時間給約錯了吧?」
百里九歌皺了皺眉,問:「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巳時了已經。」
「這麼晚了?」莫不是紅綃和孟復出了什麼事吧!
連忙對其中一名乞丐道:「城南的南石道街把東頭有家米鋪,麻煩你跑個腿,替我去問問米鋪老闆,昨晚借宿在他店裡的一男一女今晨出發怎麼走了。」
「好,姑娘你就放心吧,我快去快回。」站起身就跑去樓梯,迅速跑沒了影。
百里九歌有些心焦,起身翹首遠望著,可不論如何也找不見那兩人,一邊等著去往米鋪的乞丐回來,一顆心上上下下的如被放在油鍋裡炸烤。
另外幾個乞丐被影響得也沒心情吃喝下去了,紛紛勸她別太著急。
待到巳時二刻的時候,遠遠的瞧見那跑去米鋪的乞丐回來了,大汗淋淋的衝了上來,壓低了聲音氣喘吁吁道:「黑鳳姑娘,那、那老闆說……昨晚他們店裡沒、沒人去投宿!」
什麼?!
百里九歌宛如挨了一道晴天霹靂,頸後被冷風吹得直顫,一種強烈的惡寒沿著她的脊背肆無忌憚的往上爬。
怎麼……會這樣!
明明昨晚上已經將紅綃和孟復送到了南城,離南石道街不過還有兩條巷子的距離,自己親眼看著他們安然走遠……可卻為何會……
那米鋪老闆是自己的老朋友,斷不會說假話,那要這麼說來,是紅綃和孟復根本就沒能去到米鋪裡嗎?
滔天的寒意捲上百里九歌的心田,這一瞬吸入肺中的空氣是那樣惡寒,將肺腑從裡到外都凍上一層薄冰,再呼一口氣時,薄冰碎裂,彷彿肺都被冰碴子割破了似的,流出的血再度被吸進的氣息凍成冰。
都怪自己!怪自己太大意了!
若是昨晚再謹慎一些,親自將紅綃和孟復送到米鋪去的話,又怎會出現今天這般狀況?此刻紅綃和孟復究竟人在哪裡她都不清楚!他們到底是遭遇了什麼!
身子驀地撞在欄杆上,旁邊的乞丐看著一驚,連忙左邊一個右邊一個扶住了百里九歌。「黑鳳姑娘,鎮定點,人沒了再找回來就好了!」
「是啊是啊,你先冷靜下來,仔細想想這中間有沒有什麼被忽略的地方!」
被忽略的地方?
不、不……她想不出來。只知道自從昨晚逃出皇宮後便一路上還算順利,直到與孟復和紅綃分道揚鑣時也沒見到追兵……到底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喂,你們聽說了嗎?今日有人要被問斬了!」酒肆的一樓忽然傳來高聲大喝,引起了百里九歌的注意。
接著就有起哄的人群喊道:「這什麼時候的消息怎麼都沒人聽說啊,歷來不都是提前三天就貼告示的嗎?!」
「這次是事發突然,當然另當別論了!」那人尖銳高亢的喊著:「諸位可知當今聖上新冊封的一位嬪妃,昨晚竟然跟著孟將軍私奔了!虧得昨夜奉國大將軍去南石道街巡視,親自逮了兩人。說起來那嬪妃還是奉國大將軍的親女兒呢,竟這般乾脆的就把人交給聖上發落了!這不!今兒個午時三刻就要準時問斬啦!」
這一刻百里九歌幾欲跌倒,只覺得腦海深處爆炸了似的,聽不清周圍都是些什麼聲音,高的低的尖的鈍的,亂哄哄的像是蠅蟲在發著囂張的嗡鳴,一股腦的鑽進她的雙耳。
她陡然甩開身旁的丐幫弟兄,當即踏上欄杆飛了出去,拼了全力的朝著刑場的方向狂奔!
街道上頓時迸發一連串的驚呼聲,人們指著百里九歌驚歎大喊,就連那邊守門的侍衛們都被驚動。
可她看不見!聽不見!一顆心被懸在高空滿滿的都是狂亂,只知道要趕緊去刑場救下紅綃和孟復!
是自己的疏忽!沒想到昨晚爹竟在南石道街一代夜巡!
更沒想到爹竟是無情到這般程度,居然要殺紅綃!難道只是因為紅綃不再當他牟取利益的工具,便要狠心置她於死地?!
百里越,他心中到底是有沒有半分親情!
一路狂飛疾走,如憤怒的鳳凰捲著三尺烈焰,雲袖的破風聲獵獵響動,掠起滿路的驚呼聲。那些想去刑場湊熱鬧的人,一路上震驚的指著飛掠過去的紅衣身影,嘩然不斷。
午時三刻,準時問斬——這字字驚心的話語猶在耳畔。
現在已經過了巳時兩刻,離午時三刻還有一個時辰,縱然是來得及,百里九歌卻仍是發了瘋的奔走。
她只想快些抵達刑場,快些將這件事了結。她知道紅綃現在肯定已經被押往刑場了,那種恐懼絕望的感覺,她不要讓紅綃再多承受一刻!
拚命的奔走著,百里九歌不知道自己跑過了多少條街道,身旁的所有東西都在不斷後退,前方是一條幽靜無人的小巷,她拚命的奔向巷子口……
可是巷口處偏在這時拐進來一人,與百里九歌狠狠撞在了一起。
「哎呀!」那人發出一聲驚呼,這甜膩邪魅的聲音,不知為何竟是那般耳熟。
百里九歌踉蹌了幾步,跌坐在地,摀住被撞得舊傷崩裂的左肩,死命搖著腦袋驅散那天昏地暗的感覺,定睛一看摔在對面的人,臉色驟變。
「容暉?!」
容暉在聽見熟悉的女聲時,通體一顫,竟似忘了痛楚似的,起身迎了過來,「九歌,是你?!」
百里九歌揮開他的雙手,撐地站起,冷聲道:「我現在有急事,想說什麼改日再說!」言罷要走,不想竟被容暉從後面抱住。
「九歌,別走!」他把力氣全用上了。
百里九歌原就急得難以鎮靜,此刻再被容暉纏住,更是所有的情緒都崩塌下來,放聲罵道:「我是要去救人的,你敢再耽誤我一刻我就殺了你!」
「不,九歌你誤會我了,我只是想和你好好談一談!」任憑百里九歌怎樣掙扎,容暉就是不放手。
這一刻百里九歌真想一刀把容暉捅死,人命關天之事就在前面,這人卻非要纏著她兒女情長。
她使勁掙扎,狠狠去踩容暉的腳,甚至急得張口咬在容暉的胳膊上。可身後那人卻瘋魔了般的將她越抱越緊,這近乎執念的行為在她心中平添了一分恐慌。
不祥的預感盤升到心頭,此一瞬忽然覺得容暉已經不再是從前那個風/流紈褲了,而像是變成一個被仇恨腐蝕的、扭曲的、不達目的不罷休的人!
不安的感覺讓百里九歌更是氣憤,再也不留情面了,當即掏了短刀出來,狠狠朝後一抹!
這一下終於嚇住了容暉,他驚呼著放開了百里九歌,下意識的去摸自己的脖子上是不是鮮血淋漓,卻不知百里九歌方才根本沒有拔刀出鞘,只是為了將他嚇退而已。
艷紅的身影甫一掙脫容暉的鉗制,便飛也似的繼續奔走。
刑場距這裡還有一段路,她要快,必須要快,要更快!
就這般狂烈奔馳,身體早已虛脫,額上淌下的汗水模糊了視線,在睫毛上掛起兩片水霧。看不見身旁越來越多的人在往刑場而去,看不見周圍的指指點點,她只知道自己每向前一段便是離紅綃又近了一些。
終於,她看見了刑場上那四根碩紅的立柱,看到了蓄勢待發的劊子手們,還看見跪在高高刑台上的兩個人!
紅綃!
孟復!
是他們!真的是他們!
模糊的視線緊緊鎖定了前方,在那刑台之上立著的監斬官,竟也是那般熟悉。
是爹。
竟然是他!
他竟然要親自監斬他的女兒!
不……自己絕不會讓他們得逞的,絕不會讓紅綃和孟復的一生葬送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朝都!
「巳時三刻到——」她聽見遠方的刑場上響起的喊聲。
離午時三刻還有整整一個時辰,她一定要在這一個時辰之內救走紅綃和孟復。
可是,那遠方的喊聲並未停止,一字一字,冰冷漠然——
「奉吾皇旨意,巳時三刻,提前行刑!」
什麼?
臉上的血色瞬間褪作比雪更慘的白。
她剛剛聽到了什麼?
巳時三刻,提前行刑……巳時三刻便是此刻!
刑台之上頓時一片唏噓,混亂的聲音充斥整個世界,如魔咒般掐住了百里九歌的耳。
她宛如是不要命的狂烈飛奔,借力之處的黛瓦被踏得粉碎,腳下傳來的痛楚她置若罔聞。
只想要快一點、再快一點!
可是,她看見百里越揮起了處斬令。
她看見劊子手走向了紅綃和孟復。
她看見挫日高揚的寒白大刀!
不、不要落下!不要落下!!
歇斯底里的高喊:「住手!快住手!」
她嘶叫著推撞圍觀的民眾,甚至踩著他們的肩膀和身子,發瘋般的向前。
還差十丈的距離、九丈、八丈……還有最後一點、最後一點!
「開斬——!」薄涼的命令迴旋著整個世界,刑台上的百里紅綃淚眼滂沱。
刀——欲落。
百里九歌瘋狂的嘶吼:「住手!不許殺!!不許殺!!!」
她喊著,衝著,七丈、六丈……水洩不通的圍觀者們唏噓嘩然,成千上萬張嘴巴發出的聲音將百里九歌的聲音完全淹沒。
她還在奮力呼喊,每喊出一個字都似將胸腔掏空,只剩下聲嘶力竭的聲音,乾啞而扭曲不堪。
所有人都好吵好吵,她掏空了胸腔嘔出了心肺所喊出的聲音,始終穿不破整個世界的嘈雜。
五丈、四丈……
刑台上的百里紅綃看見了她,這一刻,眸底竟是無邊的感激和溫柔。
三丈、兩丈……
即將赴死的二人終是在淚眼中對望,平靜的猶如夢裡的春花秋月。
一丈、還有一丈、還差最後一丈!
劊子手的眼底劃過一絲死亡的漠然。
刀——落!
「住手!不要殺!不好殺!住——」嘶啞的聲音戛然而止。
這一刻,滿眼化作刺目的鮮紅。
那是血的顏色。
噴濺的血,交織成密密麻麻的世界,像是無數只毒蛇殘酷的纏住百里九歌,將她咬得千瘡百孔,鑽進了她的體內,用毒液腐蝕她的五臟六腑。
血……這到底是誰的血?
是紅綃的血,孟復的血,亦或是自己口中噴出的溫熱鮮血?!
為什麼滿世界都是紅色,為什麼這樣冰冷這樣絕望,為什麼所有人都在七嘴八舌的吵著……為什麼!誰來告訴她為什麼!
又有誰能來告訴她,這一切不是真的!亦或是那飛濺的鮮血和拋起的頭顱其實根本只是一場惡夢!
一丈的距離,明明只差最後一丈!
如果不是自己睡過了頭,如果不是自己在南城門等了太久,如果不是容暉相纏,如果自己還能再快上一點哪怕是只快上一丈——
是她的錯!都是她的錯!
是她!是她的疏忽造成了這一切!
這一刻,滔天的悲鳴響徹朝都,如鮮血般的絕望和怨恨衝破了纖瘦的軀體。
衣裙似攤開的血無力墜落,百里九歌眼前一黑,驀地天昏地暗,轟然倒地。
她覺得,自己彷彿在一片黑暗之中繼續奔走,彷彿是在追尋已墮黃泉的人,聲嘶力竭的喊著他們的名字。
可是周圍什麼都沒有,只有黑暗,無止無盡的黑暗,將她囚禁在這狹小的逼仄裡,連呼吸都極致困難。
她驀地感到一陣撕裂的痛,是從額頭上傳來的,像是有人用燒紅的火烙烙上去一般,那樣燙、那樣疼!
「不……好疼……好難受……不要……不要……」
她痛苦的嚶嚀著,在這片冰冷的黑暗中,獨自煎熬。
「白薔,你醒醒,你還好嗎?」
有人在低聲喚著百里九歌,可是,她什麼也聽不見,露在被子外的那隻手狠狠的揪著被褥,劃破了絲綢,沾上了棉絮。
坐在床邊的顧憐眉頭深鎖,擔心的抬手想要搖醒百里九歌,卻又怕將她從夢魘中驚醒而落下病根子。一隻手抬在身前伸也不是收也不是,猶豫了很久。
忽然,門被推開了,進屋的正是**。
「顧憐,白薔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咱們將她救回來之後她就一直喊疼?你檢查過她身上有傷口嗎?」
顧憐鬱鬱歎道:「我看過了,除了她左肩的傷口有些破裂,其他的都沒什麼,我也不知道白薔她為什麼會……」
「疼……好疼……」痛苦的嚶嚀,聽來揪心之極,「額頭……額頭好疼……」
**立馬衝了過來,當即揭下百里九歌的人皮面具。霎時,兩人被看見的這一幕驚住。
只見百里九歌的額上竟多出一朵深紅色的胎記,此刻正發出淡淡光亮,就似時明時暗的火星閃爍,襯得那失了血色的臉更是蒼白如雪。
顧憐只覺得汗毛都豎起來了,怯怯的問著:「鴇媽媽,這……這到底是什麼……」
**也是臉色鐵灰道:「有點像是一朵花,你看是哪一種?」
「哪一種?」顧憐定睛瞧著,「這是……是荼蘼花!」聲音萬分顫抖,「白薔的額上為什麼會出現這樣一朵花,像是胎記的,可是從前卻從來沒有出現過,白薔自己也根本不知道……」
正說著,卻見百里九歌額上的荼蘼花不再閃爍,漸漸的開始消退,最終恢復如初。
兩人只覺得發楚的很,顧憐不禁問道:「鴇媽媽,你說白薔會不會得了什麼怪病,往後再也醒不來了?」
**一咬牙,嗔道:「你別往壞的地方想,她那麼堅強的人怎麼可能醒不來,你在這裡好好照顧她,我出去一趟!」
「你去哪裡?」
「當然是去把她家相公找來了!」**衝出門,反袖將門帶上,門外傳來她的聲音,「好好照顧白薔,記得將她的人皮面具貼回去,莫讓人認出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