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九歌略怔色的望了望墨漓,又見容微君一臉喜意,做了個大大的揖,笑哈哈問道:「瑤夫人,是什麼風把您給吹過來啦?從河洛國一路來大商定是車馬勞頓吧,也不事先知會一聲,也好讓墨漓為您接風洗塵。」
被稱為「瑤夫人」的中年女子將視線從百里九歌的臉上移開,上下梭巡著容微君,和顏悅色道:「我若真的知會過來,也是先知會你。墨漓身體抱恙,我自然不會讓他過多勞累。」
容微君懶懶的瞇了瞇眼,故意拖了段長音:「瑤夫人,您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中年女子笑而不語,卻是望向墨漓,一步步朝他走來,眼中閃動著慈愛的光,彷如是在看著自己悉心疼惜的後輩。
「瑤夫人……」墨漓發出一道輕歎。
這聲音飽含著喜悅和感動,清潤優之間蘊著濃得化不開的欣慰。
百里九歌詫異的看著這幾個人之間湧動的莫名情誼,雖搞不清他們是什麼關係,卻清楚的感覺到三人的心照不宣。心底驀地有些抽/搐,儼然自己是個被排除在外的,站在這裡竟是如此多餘。
「瑤夫人。」
只見墨漓幽深的眸中閃爍著欣慰的流光,他自錦緞中將手取出,竟是親手攙扶起那中年女子來。
她也慈祥的打量墨漓,深深的感歎起來:「好幾年了啊……比之那時,你看著當真是成熟穩重了不少……」她歎了口氣,呢喃:「這幾年發生了那麼多大事,周國淪為商國的附屬,你亦不得不當這質子……」
她握住墨漓的手,認真的追問:「告訴我,心裡到底有多難受,你都告訴我。」
墨漓淺笑如靜影沉璧,微微搖頭,安慰道:「瑤夫人別這樣掛心,我很好。」
「唉……」她心疼似的歎道:「你啊,還是一點沒變,什麼苦都自己一個人嚥下去,連讓別人擔心都不讓。」她再度望向容微君,道:「你們兩個都是,我想給你們操心,你們卻都不讓。」
語至此處,又輕輕歎了口氣,接著才緩緩移眸,望向百里九歌。這一瞬,方纔還慈祥和藹的眼神霍然冷肅如一面難以逾越的冰牆,就這麼重重的壓在百里九歌臉上。
這一瞬的停頓,也讓百里九歌好好的看清了這女子的容貌,不由的心中劃過一陣震撼。
只見這人一襲古紋雙蝶雲形千水裙,裙擺旖旎在地,鋪開荷葉般的紋型。本已是上了年紀,卻遮掩不住絕代容顏,直讓人屏息。
但旋即,中年女子便開口了——
「墨漓,告訴我,她是誰。」
這冰冷的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語調,令百里九歌無語,合著自己這世子妃當真是他們的敵人了不成?一個個的都要潑她的髒水……
她搶在墨漓前說道:「我叫百里九歌,是嫁給墨漓沖喜的。我問心無愧,麻煩你別用這種防賊的眼神看我!」
中年女子靜默不語。
墨漓亦是眼中一片幽深,窺不出他絲毫想法。
倒是容微君笑哈哈的將鍍了鎏金曇花的短刀拿出來,遞給了百里九歌,笑著說道:「你看你前幾天離家出走都忘了把這個帶上了,我還以為你這是要跟我絕交呢。」
百里九歌胸中一暖,一顆心頓時就偏向了隨和風趣的容微君,接過了短刀,笑言:「還是小容講義氣!不像這世子府裡的人半夜裡商量著要殺我!」
又對瑤夫人道:「您到底是什麼人?!」
她冷聲報了名字:「段瑤。」
百里九歌不禁詫異,這人要是叫段瑤的話,墨漓和小容為什麼不稱她「段夫人」,而是要稱她「瑤夫人」,這什麼叫法……
轉念一想,墨漓也好小容也罷,一個心思藏得深到底,另一個也一大堆的秘密。這兩人說出的話,又何必去追根究底呢?只要他們不告訴她,她根本就想不明白的!
如是想著,不由的冷哼了聲,紅/袖一揮,轉身便回房去了,懶得再搭理這莫名其妙的三人。
望著百里九歌就這麼無視了他們,容微君笑嘻嘻道:「瑤夫人可都看見了?墨漓的這個新婚妻子有意思的很,平日裡足夠灑脫,但卻甚是在意自己看得順眼的人;處事呢雖然不講禮教,又偏偏率性的招人喜歡。反正不管墨漓心裡是怎麼想的,我是覺得她不錯。」
段瑤的目光朦朧如一片雲靄,淡笑嚶嚀:「你當真覺得她不錯?」
「當真的。而且是——發自內心的。」
聽言,段瑤的神情變了三變,眸光漸漸澄明開來,旋即笑言:「既然是你欣賞的人,我便多了幾分興趣與她接觸看看。不管怎麼說,你的眼光,我基本相信。」
容微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後腦勺,赧顏笑答:「瑤夫人這話太高讚我了,只是我說到底也僅是個旁觀的,關鍵還得看當局者的意思不是?」邊說,邊瞟著墨漓。
段瑤心中明瞭,對容微君道:「你去看著那百里九歌吧,我要和墨漓單獨敘敘。」
容微君立刻慵慵懶懶的打了個揖,笑嘻嘻的退去了,臨走前還故意朝著兩人勾了勾唇,勾出的那笑容意味悠長的很。
段瑤無語輕笑,眼神示意了墨漓。
墨漓會意,引了段瑤,兩人徐徐朝著遠離花園的小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