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九歌身子一顫,霎時就感受到兩道含著殺意的視線就射在自己的背後,身體宛如是被冰冷的箭射穿,那寒意沿著脊背爬至頸後,冷汗淋淋的感覺傳遍千絡百脈。
但她不能露出絲毫破綻!
於是假裝懶洋洋的清洗著長髮,一邊嗔道:「翠翠,你是沒聽見我說話嗎,真是膽子越發的大了!當心我去和鴇媽媽說把你這個月的份例扣光,看你到時候不哭著求我!還不滾回房間裡收拾去,待會兒我回房的時候要是看著不乾淨,你今晚就別想睡覺!」
那刺客見狀,卻是不走,含著殺意的眼不斷的梭巡著浴池的每個角落,查看有無異狀。
百里九歌的心跳得愈發不受控制,想了想,驟然一聲大喝:「翠翠,再不走看我現在就將你拖下來打!非要讓全芳菲館的人都聽見你挨打!」
一聽這話,那刺客臉色一變,連忙拉上屏風後退,用低的近乎於無的聲音問道:「頭兒,現在怎麼辦?方才明明看到墨漓往這邊來了,難道不到這間房?」
良久之後終於有人回答了他。
「走,去其他房間搜索,務必不能惹出騷亂,免得後患無窮!」
「是!」眾刺客點頭。
隨後有破風聲響起,百里九歌用著內力才得以聽見,是那些刺客終於潛走了……
待確定他們已經遠離了這裡,百里九歌才長長的呼出一口氣來,方察覺自己渾身癱軟。她疲憊的往浴池壁上一靠,不斷的虛喘著,低喃:「出來吧,他們都走了。」
應著這話,墨漓緩緩浮出水面,鬢邊濕透的墨發貼在臉上。水霧氤氳之間,他盯著她,呼出的氣息拂了百里九歌的面,溫熱的感覺漸漸舒緩了她的驚悸。
她終於放鬆的伸了個懶腰,毫不介意自己這會兒穿的是個什麼模樣,放手時順便打理起了頭髮,左右手同時開工,將如瀑黑髮朝後一甩。
她沒發現,墨漓的視線猛然挪到她的左手掌心,那一道傷痕,清晰的射進墨漓的眸底。眸底一道驚疑的異芒劃過,他卻是不動聲色的低垂了眸子,任燈燭的昏光在睫毛之下投出兩片彎月般的影翳。
百里九歌放鬆罷了,也漸漸能多思考些事情。思及墨漓此番遇險,既然是躲到芳菲館來,就說明他是在這花街柳巷附近遭遇了刺殺。他能有時間躲這麼久,想必是御風在替他拖時間……
一想到這裡,心中猛地顫了下。御風那人,該不會是已經遇難了吧?
轉念一想,那人那般差勁,是死是活又與她有何干係?
百里九歌嗤笑一聲,懶得管了,卻一想到墨漓這次出門是來了花街附近的,心中便不免寒涼,驀地心生一個念頭,冷聲笑問:「你說我救了你,你該怎麼報答我?」
墨漓移回目光,清清淡淡的直視百里九歌的眸子,道:「不知姑娘想要什麼。」
她唇角的笑更冷,拔高了聲音,喊道:「我要你娶我!」
墨漓似有一怔,虛弱的咳了咳,「不瞞姑娘,在下已有妻室,請恕我無法答應姑娘。」
百里九歌冷哼了一聲:「已有妻室又怎樣,你還不是照樣逛到青樓裡來了?我看你長得好看又穿得挺貴氣,我還就跟定你了,反正我救了你的命不是?」
墨漓道:「救命之恩,在下沒齒難忘,也自當報答姑娘。但在下的確是有家有室之人,不想委屈了姑娘。」
百里九歌自知自己是無理取鬧了,卻偏是想狠狠戲耍這個她看不透的人,「反正不管說什麼你也得娶我進你家門,你妻子便是我大姐,我任她做大的我做小的,這樣不就結了嗎?還是說,其實你嫌棄我是青樓女子才不想娶我?我告訴你,我雖是青樓之人,卻清清白白,才不會辱沒了你!」
一番話說完了,百里九歌等著看墨漓會是什麼反應,卻見他依舊是面色不改,波瀾不驚。
「姑娘,並非在下看輕你,而是不想辜負家中如花美眷,也無意另娶她人。」
聽言,百里九歌的表情頓時僵了。
如花美眷?
這說的是她?
縱然知道墨漓此言不過是在推脫麻煩,可百里九歌還是有種坦誠身份再將他罵得狗血淋頭的衝動。為什麼明明是自己戲耍他,卻弄得像是自己被戲耍了?
墨漓,這人實在——
「登徒子!」惱意灌頂,百里九歌嗤道:「你要是不娶我,今日你就別想走出浴室,看我不把所有人都喊來,到時候你百口莫辯,不負責也得負!」
溫潤如月的目光霎時變得深如汪洋,彷彿一切光華都被藏在了深不見底的古洞,任百里九歌怎樣也看不出他心底的想法。
從始至終,墨漓都是安之若素,語調溫和:「姑娘,在下只是一屆落魄之人,實在不堪你咄咄為難。這樣吧,我答應姑娘三件事,但凡力所能及定不推辭。唯有娶你一事,無論如何也無法辦到。」
百里九歌不悅的哼了一聲,有些不滿墨漓的滴水不漏,但想著能有三個機會指使墨漓,倒也不算虧,遂笑道:「好吧,那就說麼說定了!我現在就要你做第一件事……你先給我一千兩金子壓驚!」她偏要獅子大開口。
這數字儼然也讓墨漓意外,他沉默須臾,道:「此事一言為定,三日之內,必當如數送來。」
「好!」百里九歌揚唇一笑:「那你便記著,我就是這芳菲館的畫仙子白薔。等金子送來了,報我的名字,我要親自檢驗!」
墨漓無言,那毫無表情的模樣在百里九歌看來便是默認。
她暗中得意的笑了笑。墨漓,我倒是要看你從哪兒去弄這麼多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