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的痛楚尖銳逼人,蔓延到千絡百脈。
百里九歌粗喘著氣,使出渾身力氣與持劍那人抗拒著,任著汗水從額頭滑下,一滴滴如珠璣大小,滾落軟椅之上。
痛。
痛的要麻木了。
只看見鮮血沒了手掌,染濕半截雲袖,觸目驚心!
「九歌。」
劇痛間聽見墨漓的輕喚,百里九歌忍著痛說道:「當心自己,我現在只能等著外面的人將這傢伙誅了,否則一鬆手,你我都要完蛋!」
話音正落下的那刻,外頭響起一聲慘叫,百里九歌掌間的劍立刻就鬆了下來。窗外傳來御風的聲音:「世子殿下,你們沒事吧?」
百里九歌忙道:「沒事。」心知是御風斬了那個刺客,眼下自己也不必握著這劍了,當即手上一鬆,那劍匡當落地,隨之一股劇痛從掌心竄來,如毒蛇的啃咬從一處擴散到全身似的。
但她沒功夫理會自己的傷,未受傷的右手一撐座椅,身體借力而起,如游魚般從窗戶飛竄出去!
一出馬車,外面混亂的廝殺畫面撞入眼中,只見大批蒙面的黑衣刺客與殷浩宸的護衛交戰起來,護衛們雖然也都是身具武藝的,但因人數太少而愈加支持不住。反倒是那些刺客,一看身手就不是等閒之輩,下手極其凶殘,全都朝著墨漓的馬車殺來!
「世子妃!」
一道風影掠過,御風身形如閃電而來,沿途斬了三個刺客。
「世子妃,外面危險,請回車中!」他嚴厲道,當瞥見百里九歌滴血的左手時,明白了什麼,不覺震驚。
百里九歌瞄他一眼,縱聲笑道:「回什麼回?敢往我坐著的馬車裡射箭,就別怪我讓他們有來無回!」信手拔了容微君贈的短刀出來,反手一揮將那刀鞘甩出老遠,飛身而上,恣意大笑:「趕明兒了可要專程謝謝小容,這短刀還真能派上用場!」
話落,身影已在彈指間殺入眾多黑衣人之中,刀起刀落那一瞬之際,近身的三人被割喉一寸,仰面倒地而亡!
廝殺的場面驟的停下,令人窒息的寂靜宛如暴風雨來臨的前夕,這一刻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在百里九歌身上,震驚無比。
百里九歌卻是縱聲冷笑:「光天化日之下行刺大周世子,恐嚇大商宸王,我百里九歌倒要看看是誰給你們的膽子!」
短刀飛揚,紅裙似血,但見紅衣女子旋身而起,百褶的裙擺在凌空旋轉之間張揚飛起,宛如一朵鳳凰花乍然盛放。
此刻日光璀璨,已臨近黃昏夕陽,半帶血色的光輝灑落在百里九歌那寒珵的短刀之上。
身影如飛,雙袖揮雲掠月,廝殺間唯見鮮血橫灑在半空中,不斷有黑衣人慘叫著倒下,屍身凌亂橫陳在蜿蜒的鮮血之間。
她只憑一隻右手與眾刺客決死。短刀高揚,寒光一片;劈刀而落,刀刀奪命。
黑衣人被殺得越來越少,餘下的卻也越戰越勇。
「殺了她!」
所餘的十幾人陡然間將百里九歌包圍在其中,齊心合力只為絞殺她一人!
面對強敵包圍,她不懼反笑道:「我百里九歌縱橫江湖十幾年,風口浪尖的境地闖得多了,與千軍萬馬為敵也無從畏懼!今日在此,就憑你們幾個宵小,能奈我何?既是選擇做殺手這行當,就別怨自己死的太早了!」
眾殺手們似是相繼打起了寒戰,卻更為堅決,聯手襲上!
百里九歌足尖點地,霍然高高飛起,雙袖迎風飛舞如浴火的鳳凰,凌空一翻,落下時狠踩一人頭頂,順勢割了第二人咽喉,反手抹了第三人脖子,後仰避開第四人朝著面門過來的一劍,左手撐地時一腳踹在右邊第五人的心口,那人重重飛出,當場斃命。
就在一名刺客要從身後偷襲時,凌空投來的一劍刺穿那人腹背,那人慘叫一聲,倒下的途中劍被拔出,赫然正是御風相助。
百里九歌踢地而起,如瀑黑髮甩出錚然鐵骨,笑道:「多謝!」
御風不語,面如千年沉冰,陡然間劍走游龍,陰惻惻的殺氣化作勁風掃過所有人的後頸。
他持劍加入戰局,與百里九歌一人掌控一半局勢,電光火石之間置人於死地!
見此情形,仍活著的刺客們更是被濃濃的恐懼所覆蓋。而殷浩宸的一眾侍衛已然全都石化了似的,大掉下頜的看著這一幕。就連殷浩宸也不由自主的衝下車,沉冷陰鷙的眸底風起雲湧,強烈的震驚幾乎要將他眸底的全部光華吞沒!
百里九歌與御風合力,不出須臾便將刺客殺得只剩一人。
那人似是要逃,卻被兩人一前一後夾在中間。
他已然料到自己下場會是如何,忽的從衣中掏出一枚毒丸,眼看著就要吞毒自盡,千鈞一髮之際——
「休想自絕!」
一捧溫熱的鮮血猛地灑在他眼睛裡,腥辣的刺激令他雙眼疼痛,頓時便被血紅色蒙的什麼也看不見,手中的毒丸也不慎落地。
「給我老實交代!」
但見百里九歌收回灑出鮮血的左手,一腳將那人踹躺在地,右手的短刀猛然架在他鎖骨經脈處,冷聲大喝:「誰指使你們的,想活命就說!」
「你……你……」刺客氣急敗壞的嚷著,拚命的想看清眼前的人,偏偏眸子裡全是她灑來的血,什麼都看不見。
「還不快說!」
短刀更近一步,刺得鎖骨冰涼。
「你若再不說,我就斷了你的手腳經脈!」
聽言,刺客心頭的恐懼和絕望已經達到臨界,他終於歇斯底里的喊道:「我說!我說!是、是——」
暗處,驀地傳來「嗖」的一聲,中斷了刺客即將出口的話語。
一切戛然而止,只見刺客的太陽穴上多了一枚飛鏢,他腦袋一歪,死了。
百里九歌一驚,下意識的甩臉望去,竟是沒見到方才究竟是誰出的手。這一刻心中只覺憤怒的很,冷喝道:「御風,把這人外衣砍下來,看看身上有沒有身份的物什!」
周圍一片死一般的寂靜,眾人都沒有回過神來,御風就在這死寂中快步而來,劍舞三下,便將這刺客的外衣連著蒙面巾炸得一絲不剩。
這刺客的腰間倒真有一塊腰牌!
御風將腰牌拾起,當看到那上邊刻著的「饕餮」兩字時,臉色瞬時陰沉如黑夜寒風。
「饕餮門……」百里九歌冷道:「這下三濫的殺手門派,當真是什麼任務都接!他們幕後的金主兒到底是何許人,行事如此囂張,其心可誅!」
御風卻是無言,驀地抬眼,眸底蘊著意味深長的冷光,睇向那描著曇花的雪緞馬車。車中,墨漓那陡然鋒銳的視線亦是從窗中射出,與御風的視線交錯。
這一刻,兩人似明白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