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紅綃拉著百里九歌走到後院,在寂靜無人的大石頭下鬆了她的手,張望著四周可有人影。
百里九歌對這種畏首畏尾的行為實在看不過去,說道:「自我回了奉國將軍府,就只見大姐小心翼翼的過日子,處處看人臉色。大姐,你就不能昂首挺胸的做人嗎?」
百里紅綃怕得連忙做了個「噓」的動作,生怕教人聽見,這才無奈的歎氣:「你我同是庶女,也該知道嫡庶之別,像我們這樣庶出的,說得好聽點是小姐,說得難聽點那就是寄人籬下,只比那些為奴為婢的好一丁點罷了。」
「那又如何?」百里九歌道:「我想怎麼活是我的事情,誰都干涉不了我。要不是因為我得嫁給宸王,我根本就不會回百里家還待上這麼久!」
「三妹妹,你……」百里紅綃驚恐的盯著百里九歌,又趕忙看顧了周圍,確定沒人後才鬆了一口氣。
她斟酌了半晌用詞,方道:「三妹妹,我拉你過來,就是想告訴你,紫茹陷害你的原因。」
「這麼說你其實整件事情都清楚?」
「不,別誤會。」百里紅綃連忙解釋:「我只是覺得,看紫茹方纔的表現,應該是她陷害了你,而且恰巧我能猜出她的動機。」
「什麼動機?」
「是……紫茹她一直暗戀宸王殿下。」
百里九歌略怔了怔,就在百里紅綃以為她會氣惱糾結之時,卻不料百里九歌竟噗的一聲大笑起來。
「就為了這個?」她笑得異常璀璨,唯有瞳底深處綻出幾絲致命的冷光,「既然紫茹喜歡宸王,就讓二姐去求皇上讓她代替我嫁啊,我正好回江湖去,兩全其美不是?二姐如今位居貴妃,正是得寵的時候,皇上難道還聽不進二姐的枕邊風嗎?」
這張揚的笑聲毫不畏懼的飄散開來,惹了不少下人張望,將百里紅綃嚇得脖後都泌出冷汗了,連忙掐住百里九歌的手腕催促道:「三妹妹別再信口開河了,婚約這事情哪能說變就變的,那樣豈不就是兒戲了?總之聽我一言,趙倩是將軍夫人,膝下又有大哥二姐和四妹,爹遇事了是肯定會顧著他們的。你往後可千萬別再惹紫茹和趙倩了,我這是為你好!」
百里九歌擺擺手,笑道:「大姐的心意我明白,只不過我這人率性的慣了,絕不向那些虛假的人低頭。今日這事我就先擱著,過一段時間再去和紫茹說清楚!」
「三妹妹,你怎就不聽勸呢,唉……」見百里九歌如此,百里紅綃也只得無奈的一歎。
當晚,百里九歌在房間內給自己上了藥,正準備用膳時,忽然被婢女敲開了門,告知說百里紫茹有請。
百里九歌這便套上艷紅色的羅裙,信手一梳如瀑長髮,出門去百里紫茹的院落。
在那裝飾秀氣又華貴的臥房中,百里紫茹虛弱的倚在繡花枕上,泛白的唇無力的一張一合:「……九歌姐姐,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陷害你的,其實我只是想給你的梅花香餅裡灑一些梅花花瓣研磨的粉末,可以增味的,卻不想……錯拿了治療心絞痛的雷公籐。我也不知道,雷公籐若是用量不對就會有毒……」
她說著,水目中滿是自責和愧疚,一滴淚破開眼眶滴在了被子上,她抬手抹下淚珠,那楚楚可人的模樣當真是我見猶憐。
百里九歌不由冷笑。事到如今,百里紫茹還想扮演無辜嗎?為何這俗世中的人們一個個的竟是如此光怪陸離?這討厭的奉國將軍府,自己真想趕緊離開!
於是冷聲道:「我還是那句話,少來這套,白癡才會相信你的這番說辭。我還沒吃晚飯,沒工夫聽你胡言亂語,等你病好了我自會再來。」
撂下百里紫茹,百里九歌匆匆回到了房內,索性飯菜都還冒著熱氣的,不然這大冬天的吃涼飯涼菜可就不妥了。
她趕緊坐到桌子邊,快速將飯菜掃蕩一空,收拾了一番,便上榻就寢去了。
當晚,明月如鉤,百里九歌臥在榻上,睇向窗外那明晃晃的彎月,依稀覺得月光像是黛湖上的波光似的在隱隱顫抖。
就這樣遠遠的瞧著,很容易便心馳神往,百里九歌的心神飛躍出去,隨著月光,灑落於遠在周國的鳳凰谷。
自打自己離開鳳凰谷回到大商國都朝都,已有幾個月了,師父和孤雁師兄,可都還好?幾個月沒嘗到她做的飯菜,他們怕是都不習慣了吧。尤其是孤雁師兄,素來耐性有限,或許再過幾日就會來朝都找她也說不定呢。
想著想著,那些過往的回憶,快樂的、傻里傻氣的、哭的笑的片段,一個接一個的在腦海中淌過,唇角不禁的彎出一道弧線,帶著純真的笑意。
可是忽然間,百里九歌察覺到自己的身體似有些不對勁。
她猛一回神,這才感受到自己呼吸紊亂、心浮氣躁,身子像是脫水了似的沒力氣,且體內不斷的翻湧著陌生的熱潮,燒得她連臉頰都在發燙。
這樣的症狀百里九歌又怎會不知是什麼?
自己竟然中了合歡散!
可這到底是什麼時候的事?難道是……
目光揮向那張已經空了的瓷碗和碟子……難道是晚飯?!
她急急撐著床柱,拖著無力綿軟的身體站起來,想要過去查看。
誰知剛剛離開床榻,視線便捕捉到窗外有個可疑的人影一閃而過,再接著竟是門被撞開,一個上身不著寸縷的大漢闖了進來!
「啊,妞兒,原來你在這兒呢!」那大漢淫/笑著歎道。
百里九歌心下一凜,一個念頭猛地擊中了她,難道——這又是百里紫茹做的?在自己吃晚飯的時候將自己叫去,真正目的卻是為了下藥?!
百里九歌握緊了拳頭,望著一步步逼來的壯漢。魁梧的身軀投下的影子將百里九歌完全覆蓋。
黑夜中仰視那充滿侵略性的不堪面目,百里九歌不懼反笑:「哼,你們當我百里九歌是什麼弱女子嗎?若以為這樣就能毀了我,那就是癡人說夢了。這回,誰都別怪我不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