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點,快啊!豐樂樓的老闆拿出懸賞的銀子和前朝字畫啦!」不知哪個還嫌人流不亂的,扯著嗓子在藍怡身邊嚷道,推擠周圍的人向前擠。
藍怡急得滿頭大汗,她嬌小的個子抱著宇兒,就像叼著一隻大老鼠的小貓,保持平衡本就有些吃力了,哪裡擠得出去。
「娘……」宇兒被眾人擠得喘不過氣來,用小胳膊抱著藍怡的脖子不敢鬆手。
藍怡咬著牙,她知道自己此時不能摔到,否則怕是再也站不起來了。大規模踩踏事件發生後,哪次不是死傷甚眾!
「都給我散開!想嘗嘗牢飯的滋味是不是!」忽然,人流後爆發出幾聲怒吼和銅鑼聲,顯然是維持治安的捕快們到了。
大伙並沒有聽從衙役的喊話,依舊向前擠。眼看著周圍掛著的一架架燈籠被擠到,小攤小販怒罵不斷,夾雜著孩子的哭聲大人的相互埋怨責罵,人群裡亂成一鍋粥,甚至有那些故意鬧事的嗷嗷直叫著。
藍怡身邊的幾個人又向前用肩膀使勁推擠,她再也難以保持平衡,怒喊一聲將宇兒護在懷裡,作出了最壞打算。
這時,兩條結實修長的手臂伸過來,把她和宇兒一起圈進懷裡。那人輕鬆地將他們母子抱起來,憑著高大健壯的身軀很快將他們帶到人群外的店舖裡放下。
藍怡這才能轉身抬頭,發現救出她和宇兒的,竟是穿著捕快服的周衛極。
「週二哥……」
藍怡尚來不及說些感謝的話,周衛極便打斷她:「在這等著我。」
藍怡點頭,周衛極轉身便又擠進人群,和其他捕快一起吆喝著疏散人流,把擠在裡邊的老幼婦孺帶出來。
「宇兒,有沒有擠到哪,疼不疼?」藍怡趕緊檢查宇兒。發現他除了小臉通紅外並沒有哪裡不舒服才放了心。
「娘,咱猜謎贏得燈樓,都擠沒了。」宇兒撇著小嘴,委屈的都要哭出來。這些可都是他贏回來的,本來打算拿回去給幾個小夥伴們炫耀一番的。
「沒事,待會兒娘再給你買。你贏得小撥浪鼓沒丟,在娘這呢。」
劫後餘生的慶幸湧上來,藍怡覺得自己身上四處發疼,甚至肚子也隱隱地不舒服,這上元燈會果真是多災多難。以後還是少來為好。
等到人流散了,幾個捕快和官兵一起押著幾個不服不憤、掙扎不已的鬧事人,有一個竟使勁掙扎要逃走,周衛極上前,在他的肩膀上立掌一拍,那人便老實了。周衛極這才交代了幾句什麼,一個和他一般留著絡腮大鬍子的捕快點頭,招呼著眾人押著鬧事人向衙門方向走去。
周衛極這才轉身,走進店舖回到藍怡身邊。因為連番疏散人群,他的額頭也見了汗,藍怡覺得他此時身上散發出凜然熱意,烤得她臉色發紅。宇兒則滿眼星星地望著週二伯。
「二伯,你好厲害啊!」
「方纔多虧週二哥了。」藍怡真心實意道謝,但她方說出口就見周衛極摸摸宇兒的小臉,然後就皺眉看著自己。很不悅的樣子。
「你獨自帶著孩子來的?今夜人多擁擠,弟妹還是帶著孩子回去吧。」周衛極壓下心中的擔憂後怕,盡量讓自己的語調平穩地勸說道。
「不是。和三弟夫妻兩個一起來的,約了酉時末在城北廟口打齊再一起回去。」藍怡乖乖答道,不知怎的,周衛極看她的眼神,讓她莫名的心虛。
周衛極緊皺的眉頭鬆開了些,瞧著藍怡散亂的頭髮說到:「也快到時候了。弟妹整理一下,我送你們過去。」
藍怡臉一紅,趕緊低頭抬手,才發現自己的髮髻已經偏了,幾縷頭髮散落下來,此時她定時如瘋婆子一般的。
她低頭整理秀髮,露出白嫩修長的脖子和羞紅小巧的耳垂,周衛極見了眼神發暗,他彎腰單手抱起宇兒。
宇兒受寵若驚,羞澀地望了週二伯一眼,就偷偷的把腦袋枕在他寬闊的肩膀上,小嘴緊抿著不敢笑出聲來。
「週二哥,我和宇兒自己過去就成,你還要忙著巡城吧?」藍怡瞧著外邊,只剩下一些在收拾東西的小攤販和幾個行人。
這眨眼之間,大伙都擠過去看那個梁秀才了?
周衛極哪裡放心讓她們自己過去:「有捕快和調來的官兵在,不防事。」
說罷,他掃了一眼櫃檯後縮頭縮腦的夥計,才轉身抱著宇兒走出店舖,藍怡在他身後跟著。
那夥計此時方露出整張臉,他雙眼泛著八卦光芒,盯著三人的背景露出狡猾的笑容。夥計旁邊另一個穿著同樣衣服的小夥計見他這個樣子,便知是發現什麼好玩的事情。
小夥計彆扭的拉拉自己身上的夥計服:「七少爺,方才是周捕頭吧?咱們還接著賣貨麼?」
八卦夥計點頭,扯脖子向店裡稀拉的三四個人喊道:「大伙剛受驚了,咱們這店裡的東西一律半價,大伙看稀罕啥就沒回去壓壓驚啊。」
老掌櫃手指一哆嗦,算盤珠子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周衛極抱著宇兒,挑了一條人少的路徑,慢慢前行,藍怡慢吞吞地在他身後跟著,總覺得該說點什麼化解尷尬,但瞧著他高大的背影什麼也說不上來,兩人還沒有熟到有話可聊的地步。
宇兒笑得一臉蕩漾,他將頭枕在週二伯肩膀上,大眼睛四處晃著瞧街邊幾個稀疏的賣燈攤子,這條路上行人稀少,賣東西的也沒幾個。
「娘,那個蓮花燈牛蛋有一個,弟弟
也想要一個。」宇兒指著一盞漂亮的粉紅蓮花燈,抬起頭對娘親喊道。
周衛極停住身形,轉身看著藍怡。
「週二哥稍等。」藍怡抱歉地說了一聲,快步走到攤子前,買了一盞蓮花燈、一盞方燈和三展折疊的孔明燈。
宇兒見娘親買了孔明燈,大眼睛頓時更亮了。
周衛極抱著宇兒走在藍怡身旁,嘴角掛著笑意,只是藏在他滿臉的大鬍子裡瞧不清晰,但藍怡覺得他的眼神似乎更犀利了,像是發現獵物的猛獸,亮得可怕。
城北廟口,藍怡找到牛車,林遠夫妻還沒有回來。
「週二哥,麻煩你了。」
周衛極點頭,放下宇兒,頓了頓說到:「早點回去歇著。」
周衛極走後,宇兒看著他高大的背影,羨慕地說道:「娘,我也要長週二伯那麼高。」
藍怡想想矮小的李二瘸子,趕緊甩甩腦袋:「宇兒多吃飯,好好睡覺,一定能長這麼高。」
她自己也握握拳頭,她也要多吃飯、起碼要再長高半頭才行。
雖然不知道還能不能長高半頭,但是現在肚子悶痛的感覺卻十分不妙,像是這一年沒來的親戚要到了。
「大嫂,你去瞧了沒,豐樂樓門口掛著的百兩燈謎讓梁秀才猜出來了,一百兩啊!當場就給了!」劉氏興奮地拉著藍怡,羨慕地說起今晚瞧見的稀罕事。
「沒,我和宇兒沒過去。」
劉氏咂咂嘴,可惜地說道:「大嫂沒瞧見啊。你不知道,豐樂樓的老闆還贈了梁秀才一副字,說是前朝杜工部的真跡啊!那梁秀才打開看了,笑得比得了一百兩銀子還高興呢。」
「杜工部?杜甫真跡?」藍怡攬著宇兒,驚奇問道,頓時覺得萬分可惜。杜甫真跡啊,他在書法上提倡「書貴瘦硬方通神」但他的書法作品稀少,藍怡從未見過,不過這大周緊隨大唐,坊間有杜甫真跡也不算什麼稀罕事吧,是吧?
那是不是說,她要是肯去轉轉,也能尋到李白真跡《上陽台帖》或是沒有傳世的其他作品?
「杜甫是誰咱就不知道啦。不過這梁秀才長得,嘖嘖,只比咱們村裡的雷夫子差了些。」劉氏感慨說到。
趕牛車的王林遠聽了,回頭瞟了她一眼,劉氏猶自沉浸在剛才的熱鬧中,沒有回過神來。
王家的牛車慢慢走遠,周衛極才從黑暗處轉出身來,大步向城裡走去。
回到王二叔家,藍怡接了還未入睡的寶寶,三人回到自己家中。
安置兩個孩子睡下後,藍怡不顧天冷,燒了一鍋熱水拎進溫室裡,在浴桶裡泡了許久,才覺得冰冷的身子暖和過來。
夜裡,藍怡躺在熱乎的火炕上,翻來覆去的說不著。她腦子裡一直輪番出現著周衛極的身影和杜甫真跡的事情,直到子時十分聽到周衛極回來的馬蹄聲,才漸漸安穩下來,有了睡意。
第二日早晨,藍怡醒來後,倆孩子已經穿好衣服,坐到被窩裡玩著燈籠和撥浪鼓,倆小傢伙怕吵到娘親,頭碰頭呆在一起,嘀嘀咕咕地說著話。
藍怡聽到宇兒在給弟弟將昨日燈會的熱鬧,寶寶則撥弄著手裡的蓮花燈,也不知聽懂沒有。
她知道昨日自己是累到才會睡到這個時候。
一身懶腰,她便知道自己來了葵水。至此,她提心吊膽的等了半年現在終於來了,也就放下心來。
這麼算來,她現在應該是十四週歲左右了吧。按理說她現在進入了青春期,身體開始第二次發育,能不能長高就看這幾年了。
藍怡下定決心要營養運動全跟上,一定要長高,達到和超過平均水平,回到自己穿越之前的視角!(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