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發的戰鼓轟隆隆敲響了,楚軍緩緩登船(自此,項家北上,已項家為正統,號為楚軍),一艘艘艨艟開始揚帆,出發在即,河岸上,前來送行的官員站成了一排,做最後的道別。
不遠處,最後一支準備登船的軍隊出現了,為首之人,乃是項羽,他頂盔摜甲,威風凜凜,手中一桿長戟,泛著冰冷的幽光。
這支軍隊約有兩千人,是楚軍最為精銳的部隊,他們人人配帶鐵劍,所用盾牌也包了一層薄薄的鐵皮,中間用木板充實,而且,這支部隊所穿著的,全是皮甲,號為虎賁軍。
軍隊陸續登船,項羽馭馬直奔項梁而來,快到近前,項羽翻身下馬,把長戟直插在地上,單膝跪在項梁身前,拱手道:「叔父,侄兒即將遠行,特來辭別。」
項梁滿意點頭,他伸手在項羽肩頭拍了拍,朗笑道:「羽兒統兵的能力,做叔父的,不曾擔心,但你生性暴躁,好殺戮,這是你最大的缺點,這次北上,我希望你能平心靜氣,遇事要冷靜,莫衝動,以德來征服秦國每一寸土地。」
項梁的話,項羽雖然聽著不爽,但他不敢反駁,只得點頭唱諾,這時,遠處已有數騎急奔而來,為首之人乃是龍且,此時他已揚鞭高呼:「羽兄,時辰到了,該出發了!」
見龍且前來催促,項羽再次向叔父拱拱手,猛然起身,這時,他的目光落在了一旁,項莊的身上,這個他最喜愛的弟弟,僅相聚數日,又要分別了。
項羽走過去,右手在項莊肩頭輕捶一下,朗笑道:「莊兒你可不要落後啊,休叫為兄的先一步踏入彭城。」
項莊也回笑道:「哥哥莫要小覷於我,誰先隨後,還不知道呢!」
見項莊如此,項羽再次仰頭大笑,這時,遠處的號角聲已多次吹響,這是吉時到了,項羽這才令道:「傳令,祭旗,出發!」
河港上,幾隻牛羊被砍掉腦袋,用鮮血祭旗,這個時候,項羽也已經牽著馬,與龍且季布等人上船了。
船頭,項羽靜靜的凝望著河港上每一個人的面孔,每一個他關心的人,但他最終卻沒能看到虞娥的身影,也許,她此時已把自己忘了……
帶著遺憾,項羽再次向項梁等人拱拱手,在他的一聲號令下,戰船緩緩駛離河港,向廣陵進發。
可就在大船離開河港不久,一輛馬車匆匆趕來了河港,馬車速度極快,可它終究沒能追上已經離去的戰船,就在戰船漸漸遠去的時候,馬車的車簾被掀開,虞娥探出頭,靜靜的凝視遠方。
「項羽,祝你早日凱旋,早日歸來,我在會稽……等著你。」虞娥一聲輕歎,勒令馬車調頭,匆匆趕回吳縣。
此時,距離項羽離去已經半個多時辰了,可丹徒河港並沒有恢復平靜,此時戰鼓聲雖然沒有剛剛那般強烈,但也有一些戰鼓,仍然交替的,不停歇的敲著。
幾艘戰船緩緩傍岸,這些船,是衡山郡項莊的船隻,船上的兵馬是項莊從衡山郡帶來的,此時,正在做出發前的準備,這是項莊即將趕回邾縣。
項梁的命令已經下達,讓項莊從衡山郡北上,走汝陰,轉道進泗水郡。
這是至關重要的一戰,也是取決於項家能否在江北站住腳,建立根基的一戰,更重要,陳勝已經敗亡了,項家將會取代陳勝,重新在江北建立強大的楚國,不過,楚王將會由楚國的後人來擔任,這是必然的。
此時,項莊與項梁緩步向河港走去,短暫的沉默,項梁歎道:「你這次北上,萬事皆要小心。」
說到這,項梁停住了腳步,雙目炯炯的凝視項莊,繼續道:「從衡山郡北上,必然要路過陳郡,我很擔心,你會遇到章邯的主力部隊,一旦與他們遭遇,你的三萬部隊很容易被他們吞掉,所以,你要學會避其鋒芒,懂嗎?」
項莊點頭唱諾,他心中很清楚,章邯四十多萬大軍,想要擊潰自己的三萬部隊,不是什麼難事,但項莊更清楚,自己不是陳勝,也不是吳廣那些無能之輩,若真與章邯遭遇,項莊覺得,自己可以巧設陷阱,挫其鋒芒,不過,這些話項莊只能在心中想想,他還不敢告訴叔父,否則,項梁一定會說自己年少輕狂,初生牛犢不怕虎,訓斥一番。
此時項梁從項莊的眼中,看出了他對章邯的不屑,和對這場戰爭的渴望,也許,侄兒並非自己想的那樣羸弱,也許,是自己過分擔心,項梁心中也很清楚,應該給他們更多的機會,發揮自己的強項。
此時,項梁也不想就這個問題過多探討,他輕歎一聲,挽住項莊的手,輕拍幾下,囑咐道:「謹記,不管做任何事,不要輕敵,不要自負,一定要腳踏實地。」
叔父的再次囑托,讓項莊意識到,項梁對項莊寄予了厚望,甚至,他已把項莊的三萬兵馬看作是主力,項莊心中感動,單膝跪地,右手撫胸道:「侄兒謹記叔父教誨。」
項梁點點頭,此時河港就在不遠處,項梁再次凝視項莊片刻,歎道:「去吧,早點回去,整兵北上。」
項莊唱諾,回身吩咐一名親隨道:「傳令,所有人登船。」
親隨唱諾離去了,不遠處,響起了即將出發的號角聲,低鳴的號角聲儼如剛剛甦醒的巨龍,咆哮,嘶鳴。
項莊本打算登船,可他看到了不遠處,前來送行的孔鮒和孔秀芸,此時孔吉已接到項莊的命令,提前登船了,但孔秀芸卻不捨的看著項莊,項莊感覺,自己不應該就這樣不聲不響的離去,最起碼,自己應該和孔秀芸道個別。
項莊把韁繩遞給親隨,獨自向孔鮒和孔秀芸走去,快到近前,項莊給孔鮒行一禮:「項莊給伯父請安。」
孔鮒看著項莊,不由笑道:「你不必如此多禮。」
停了下,孔鮒發現了身旁,孔秀芸似乎有話要說,但礙於自己在旁,又憋了回去,孔鮒只得笑道:「大戰在即,我沒什麼好囑咐的,你只記住一句話,『謀而後動』。」
說完,孔鮒笑著擺擺手,拉過一旁的孔秀芸道:「好了,你有什麼話,就和芸兒聊吧,我先告辭了。」
孔鮒揚長而去了,項莊看著略顯拘謹的孔秀芸,不由笑道:「臨別在即,你沒什麼想和我說的嗎?」
「我……」孔秀芸歎了口氣,這些年,項莊始終在外征戰,很少回來,自己本也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每次項莊回來,也只是小聚數個時辰,便會再次分離,可這一次,為什麼自己心中,總是有種淡淡的憂傷,鼻子總是酸酸的,有種想哭的感覺。
『我』了半天,孔秀芸終於鼓起勇氣,囑咐道:「我只希望你能早日凱旋歸來,我在吳縣,等著你。」
只是這麼短短的一句話,卻包含了孔秀芸所有的希望和她的關懷,項莊覺得,無論千言萬語,也無法表達自己對孔秀芸的愛,這暖暖的愛意,就像冬天中那一縷溫暖的陽光,讓人心中升起無限的遐想。
就這麼一句話,讓項莊感覺鼻子酸酸的,他虧待孔秀芸的,太多了,僅一剎那的功夫,項莊便將孔秀芸擁入懷中,半摟著,用自己那強有力的雙臂緊緊的護住她,火熱的嘴唇漸漸貼在了孔秀芸的雙唇上。
兩人在眾目睽睽之下,熱吻……
這一刻,時間彷彿停止了,兩人的動作也彷彿停止在這一刻,讓時間,永遠定格在此時。
不知多久過去,兩人呼吸急促的分開了彼此的相擁,出發的號角不停息的吹響,這是催促項莊該啟程了,在離別的最後一刻,項莊用手輕輕摸著孔秀芸嬌嫩的臉龐,柔聲道:「等著我,我會活著回來的!」
這一刻,淚水湧出了孔秀芸的眼眶,她在也不能抑制內心的傷感。
戰船緩緩離開了河港,帶著這份祝福,帶著孔秀芸的愛,項莊踏上了東進的旅途。
船頭上,曹鳳正愣愣的看著滔滔江水,她的心中,是苦的,澀的。
剛剛的陞遷,並沒給她帶來任何快樂,反而剛剛河港上,項莊與孔秀芸的緊緊相擁,卻深深的觸動了曹鳳脆弱的心,她知道,無論她做任何的努力,都無法挽留項莊的心。
可她不甘,她不明白,為什麼無論自己如何努力,項莊始終不肯分一杯羹給自己?也許,他分了,他也曾抱過自己,可曹鳳很清楚,自己想要的,不是這些。
「傻丫頭,在想什麼呢?」耳邊忽然想起項莊的聲音,曹鳳心中一緊,她趕忙回頭看去,不知何時,項莊已來到了她的身後。
「沒……沒什麼。」曹鳳吞吞吐吐,項莊似乎看出了端倪,他不禁把曹鳳擁入懷中,這個對他一心一意的小娘,項莊怎麼會捨得傷害她?
「不管未來如何,我向你保證,我不會拋棄你。」項莊誠懇的說道。
這一刻,曹鳳感覺,心中暖暖的,剛剛心中的不悅和失落一掃而空,也許,是自己多心了,也許,是自己太過小氣了。
就在曹鳳胡思亂想的時候,一名親隨快步走了過來,在一旁拱手道:「將軍,前方出現鄱陽的船隻。」
聽到親隨的匯報,項莊點點頭,但此時的曹鳳卻恨不得殺了這個親兵,就在自己與項莊好不容易摟在一起的時候,這個不長眼的東西,居然來了!
就在曹鳳怒視親隨的時候,項莊卻在船頭看到,對面,鄱陽軍的船只有十餘艘,每艘船上都滿載著士兵,為首一員女將揮舞雙臂,興奮的喊道:「項莊將軍,我們又見面了!」
一旁,曹鳳恨恨的嘟囔道:「這個陰魂不散的臭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