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除了大操閱兵,素來不佩刀帶劍,太皇太后見得趙煦突然拔劍斬椅,不由得大吃了一驚,模模糊糊的想道:「他為什麼要帶劍?是要來殺我麼?是不許我垂簾聽政麼?這孩子膽大妄為,我廢了他!」
她雖秉性慈愛,但掌權既久,一遇到大權受脅,立時便想到排除敵人,縱然是至親骨肉,亦毫不寬貸,剎那之間,卻忘了自己已然油盡燈枯,轉眼間便要永離人世。
趙煦滿心想的卻是如何破陣殺敵,收復燕雲十六州,幻想自己坐上高頭大馬,統率百萬雄兵,攻破上京,遼主耶律洪基肉袒出降。
他高舉佩劍,昂然說道:「國家大事,都誤在一般膽小怕事的腐儒手中。他們自稱君子,其實都是貪生怕死、自私自利的小人,我……我非將他們重重懲辦不可。」
太皇太后驀地清醒過來,心道:「這孩子是當今皇帝,他有他自己的主意,我再也不能叫他聽我話了。我是個快要死的老太婆,他是年富力壯的皇帝,他是皇帝,他是皇帝……」
想到這裡,她盡力提高聲音,道:「孩子,你有這番志氣,奶奶很是高興。」
趙煦一喜,還劍入鞘,上前道:「奶奶,我說的很對,是不是?」
太皇太后歎道:「你可知什麼是萬全之策,必勝之算?」
趙煦皺起眉頭,「選將練兵。秣馬貯糧,與遼人在疆場上一決雌雄,有可勝之道。卻無必勝之理。」
太皇太后勉強一笑,道:「你也知道角鬥疆場,並無必勝之理,但咱們大宋卻能不戰而屈人之兵。」
趙煦道:「與民休息,頒行仁政,即能不戰而屈人之兵,是不是?奶奶。這是司馬光他們的書生迂腐之見,濟得什麼大事?」
太皇太后歎了口氣。緩緩的道:「司馬相公識見卓越,你怎麼說是書生迂腐之見?你是一國之主,須當時時披讀司馬相公所著的《資治通鑒》。千餘年來,每一朝之所以興、所以衰、所以敗、所以亡。那部書中都記得明明白白。咱們大宋土地富庶,人丁眾多,遠勝遼國十倍,只要沒有征戰,再過十年、二十年,咱們更加富足。遼人悍勇好鬥,只須咱們嚴守邊境,他部落之內必定會自傷殘殺,一次又一次地打下來。自能元氣大傷。前年楚王之亂,遼國精兵銳卒,死傷不少……」
趙煦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是啊,其時孩兒就想該當揮軍北上,給他一個內外夾攻,遼人方有內憂,定然難以應付。唉,只可惜錯過了千載一時的良機。」
太皇太后厲聲道:「你念念不忘與遼國開仗。你……你……你……」突然坐起身來,右手食指伸出。指著趙煦。
在太皇太后積威之下,趙煦只嚇得連退三步,腳步踉蹌,險些暈倒,手按劍柄,心中突突亂跳,慌亂之餘連忙叫道:「快,你們快來。」
眾多以一六十有餘,看來甚是狡詐,卻是滿頭白髮的太監為首的一群太監聽得趙煦呼召,當即搶進殿來。趙煦指著太皇太后顫聲道:「她……她……你們瞧瞧她,卻是怎麼了?」
他適才滿口雄心壯志,要和契丹人決一死戰,但一個病骨支離的老太婆一發威,他登時便駭得魂不附體,手足無措。
那名滿頭白髮的太監走上幾步,向太皇太后凝視片刻,大著膽子,伸出手去一搭脈息,頓時驚道:「啟奏皇上,太皇太后龍馭賓天了。」
聞言,趙煦卻是大喜,哈哈大笑,叫道:「好極,好極!我是皇帝了,我是皇帝了!」
在他看來,直到此刻,他才是真正的皇帝,因為他雖做了九年皇帝,但這九年來這皇帝卻是做得幾乎有名無實,大權全在太皇太后手中。
次日,趙煦親理政務,第一件事,便是將禮部尚書蘇軾貶去做定州知府。
蘇軾文名滿天下,負當時重望,是王安石的死對頭,向來反對新法。元右年間太皇太后垂簾聽政,重用司馬光和蘇軾、蘇轍兄弟,眼下太皇太后一死,皇帝便貶逐蘇軾,自朝廷以至民間,人人心頭都罩上一層暗影:「皇帝又要行新政了,又要害苦百姓了!」
當然,也有人暗中竊喜,皇帝再行新政,他們便有了陞官發財的機會。
雖是貶了蘇軾等人,但此時朝中執政重臣絕大部分仍是太皇太后的心腹,趙煦雖是厭見眾臣,但親政之初,又不便將一群大臣盡數斥逐,當即便下了赦書,升了不少其身邊的內侍、樂士等從官,獎懲他們親附自己之功,而自己則連日托病不朝。
而這其中,便赧然包括了此前一直呆在他身邊的那位白髮太監,這些時日以來,他厭倦上朝,朝中一切大小事務便都由此人料理,這幾日來,此人在朝中壓制群臣,卻是又提升了不少官員。
朝中眾人皆知此人名叫葵花,名字雖然聽來有些娘,但其人卻是極為奸詐,他進宮近三十年,從趙煦登基之日起,便一直是其身邊的太監,乃趙煦一直最信任的心腹。
數日後視朝,翰林院大學士范祖禹、宰相蘇轍上折勸誡,再招大貶,群臣漸恐,趙煦開始逐漸操穩大權。
……
北宋、汴京、皇宮、皇帝寢宮之內,趙煦正儼然自得的坐在案前,面上顯得頗為滿意。
過不多時,一身著暗紅色錦袍的白髮老者緩緩而入,面上顯得油光滿面,此人正是葵花。
「奴才叩見皇上,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趙煦抬頭看了他一眼,面上頓時喜笑顏開起來,忙道:「葵大人快快請起。」
待得葵花起身,趙煦又問道:「最近朝中那幫老傢伙可還在朕的背後議論沒有?」
葵花一臉壞笑的看著趙煦,答道:「啟稟皇上,自從上次您將蘇宰相貶為了汝州知府以後,朝中那幫老傢伙誰還敢再議論您的不是啊,依奴才看,就是借他們十個膽兒,怕也沒再敢有人說皇上您的不是了呢。」
趙煦滿意的點了點頭,站起身來,雙手背在身後,覺得破有成就感。
「哼,誰敢阻攔朕的霸業都絕沒有好下場,現在也是時候該清除那些阻礙了。」
他這一邊說著,頓時怔了怔,皺眉沉思了片刻,突然又道:「前些日子朕聽說我大宋境內竟還匿藏有燕國後人與遼人勾結企圖復國,可有此事?」
葵花眼中頓時閃過一絲光滑,笑盈盈答道:「皇上聖明,看來什麼事都逃不過您的耳朵,此人正是幾年前與黃將軍一起清剿明教反賊的姑蘇慕容復,他後來不僅接管了整個明教,還收服了幾個大的幫派,現在勢力可不小。前些日子還在少室山公然和天下群雄為敵,可殺了我大宋不少英雄好漢吶。」
「哦,真有此事?」
趙煦面色頓時凝重了起來,一臉擔憂的沉默了片刻,旋即又轉為暴怒。
葵花抬頭瞟了他一眼,點頭道:「奴才不敢撒謊,聽說此人現在又回了光明頂,現在正在暗中不斷拉攏實力。」
聞言,趙煦頓時大袖一甩,咆哮道:「哼,真是豈有此理,區區賤.民竟然也敢想著顛覆我大宋江山嗎?真是異想天開,上一次就不該那麼輕易作罷放過他,傳朕口諭,你速速去把黃將軍給朕調回來,這一次,朕要踏平那光明頂,讓朝中那幫老傢伙瞧瞧朕的本事!」
他剛親政不久,大權尚不穩定,朝中上下雖是基本再無人反對他的新政,但都是敢怒而不敢言,趙煦心裡也很是清楚,在群臣眼中,他只不過是一乳臭未乾的小毛孩。
是以這般聽得有人竟然想要顛覆他大宋江山之後,震怒之餘,便想借此機會,揚揚自己的君威,以助自己鞏固勢力。
葵花兩隻眼珠正骨碌碌的轉,似在快速盤算著什麼。
「回皇上,不知依您的意思是否是想把黃將軍召回來去剿滅這幫反賊?」
趙煦微一點頭,道:「不錯,有什麼問題嗎?」
葵花答道:「回陛下,可據臣所知,黃將軍和這個姑蘇慕容復的交情甚深,而且奴才還聽說那姑蘇慕容復武功天下無敵,當年在聚賢莊,一人殺了三百多個人,少室山數千人都拿不住他,可見此人並不好對付,而且此人身邊還有一個軍師,兩個絕世高手。」
這般說著,嚥了嚥口水,又道:「眼下陛下您剛親臨朝政,正是需要借此機會在群臣面前立君威的時候,若能此舉失敗,只怕」說到這裡,頓時止住。
趙煦點頭想了想,旋即怒道:「哼,你的意思是朕沒有那個本事嗎?!」
葵花面上頓時一陣慌亂,忙五體投地跪道:「奴才,奴才絕不是那個意思,奴才的意思是,陛下何不想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既能一舉拿下光明頂,又能殺了慕容復此賊,震動天下,君威大立?」
聞言,趙煦道:「哦,那你有什麼妙計?」
葵花偷偷抹了抹額角上的冷汗,道:「回陛下,臣倒確實有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保管讓此賊手到擒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