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那乘馬尚未到達,忽然東首也有一乘馬奔來,只是相距尚遠,蹄聲隱隱,一時還分不清馳向何方。
片刻間,北方那乘馬已經奔到了林中,那人翻身下鞍,極速跑來,神情甚是緊張。
那人跑到大信舵主身前,恭恭敬敬的呈上一個小小的包裹,跪道:「緊急軍情!」
這人說著,喘著粗氣,突然之間,他乘來的那匹馬一聲悲嘶,滾倒在地,竟是脫力而死。
隨即那信子也是身子搖晃,猛地撲倒,顯而易見,這一人一馬長途奔馳,都已精疲力竭。
大信舵主認得這信使是本舵派往西夏刺探消息的弟子之一,西夏時時興兵犯境,占土擾民,只是為害不及契丹而已。
而丐幫掌有諜使前往西夏,刺探消息,他見這人如此奮不顧身,所傳的訊息自然極為重要,且必異常緊急,當下也不敢拆開,捧著那小包裹呈給喬峰。
「西夏緊急軍情,信使是跟隨易大彪兄弟前赴西夏的。」
喬峰接過包裹,打了開來,見裡面裹著一枚蠟丸。
捏碎蠟丸,便取出一個紙團,正要展開來看,忽聽得馬蹄聲緊,東首那馬已奔入林中。
那馬剛在林中出現,馬上那人便已飛身而下,喝道:「喬峰,蠟丸傳書,這是軍情大事,你不能看!」
眾人都是一驚,看那人時,只見他白鬚飄動,穿著一身補丁纍纍的布衫,赧然是個年紀極長的老丐。
「徐長老,何事大駕光臨?」宋、奚、吳三位長老皆面向老者,齊聲道。
群丐聽得徐長老到來,都是聳然一動。
這徐長老在地弟在丐幫中輩分極高,今已年近九十,丐幫中沒一個不是他的後輩,就連前任汪幫主都得尊他一聲「師伯」。
但他退隱已久,早已不問世事,並無實權。
喬峰和傳功、執法等長老每年循例向他請安問好,也只是隨便說說幫中家常而已,並未提及幫中大小事務。
是以這時他突然趕到,而且制止喬峰閱看西夏軍情,眾人皆是無不驚訝。
眼下見徐長老趕來,喬峰立即左手一緊,握住紙團,躬身施禮。
「徐長老安好!」
跟著攤開左掌,將紙團送到徐長老面前。
看到這裡,慕容復醉了,感情他殺全冠清、白世鏡,為此得罪了丐幫,結果都是百搭的。
原來這徐衝霄才是揭開喬峰身世的主要人物,若是沒有他,即使那全冠清跳得再厲害,陰謀也不見得會得逞。
但如今,慕容復對喬峰已經完全失望了,為了幾個老傢伙就發誓要殺了自己就算了。
居然還對付自己的家臣,口口聲聲的卑鄙小人,這令人如何不氣憤!
是以如今見徐長老到來,慕容復倒也並不想管此事了,既然那喬峰做得如此過分,又何必還要幫他?
而且等他日後知道慕容博,才是殺害他一家的罪魁禍首,還不是要殺自己。
與其讓他提升到足夠的實力來對付自己,倒不如現在就把他弄得一蹶不振,甚至殺了他也不為過。
雖是敬佩喬峰的為人,但敬佩歸敬佩,總不能因為敬佩就讓人家殺吧。
俗話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如今也只得把這份敬佩埋在心底了。
喬峰是丐幫幫主,輩分雖比徐長老低,但遇到幫中大事,終究是由他發號施令。
別說徐長老只不過是一位退隱的前輩,便是歷代幫主復生,那也是位居其下。
不料徐長老不許他看來自西夏的軍情急報,他竟然毫不抗拒,眾人皆是愕然。
「得罪了!」
徐長老說著,從喬峰手中取過紙團,握在左手之中,隨即目光向群丐團團掃去。
「馬大元馬兄弟的遺孀馬夫人即將到來,向諸位有所陳述,大夥兒請待她片刻如何?」
徐長老朗聲說著,群丐都望向喬峰,沒有說話,且瞧他有何話說,誰料喬峰只是滿腹疑惑的樣子,半天才憋出一句話來。
「假若此事關聯重大,大夥兒等候便是。」
「哼,婦人之仁,要是換做是我,誰他娘敢當著眾多弟子面前對老子耀武揚威,老子早就一掌把他給拍死了,管你他娘的是誰,居然還當真恭恭敬敬地將緊急軍情給這老傢伙,即使今天這老傢伙不揭穿你,你還做這幫主,我都替你覺得丟臉!」
慕容復一臉鄙夷地看了喬峰一眼,隨即又看向那徐長老,眼中閃過一絲陰冷的目光。
倚老賣老,賣到這份上的,慕容復還當真看不慣。
喬峰和慕容復比起來,兩人一人拘謹於仁義道德、大小尊卑,另一人則是一種唯我獨尊,捨我其捨的態度。
最恰當的比喻,那就是,喬峰相當於一家之主,而慕容復,則是戰場上的將軍。
不管是誰,你不讓我好過,讓我丟面子,那我也絕對不會給你好過。
慕容復陡然回過神來,忽聽得馬蹄聲又作,兩騎馬奔向杏林而來。
丐幫在此聚會,路旁固然留下了記號,附近更有人接同道,防敵示警。
眾人只道其中一人必是馬大元的寡妻,哪知馬上乘客卻是一個老嫗,一個老翁。
男的身材矮小,而女的甚是高大,相映成趣。
喬峰迎了上去,抱拳笑道:「太行山衝霄洞譚公、譚婆賢伉儷駕到,有失遠迎,喬峰在這裡謝過。」
二人見喬峰如此客氣,一點也沒有幫主的架子,不禁面露喜色,暗自稱讚。
「喬幫主客氣了,倒是我們夫婦來此,喬幫主不嫌打擾就好。」譚婆也抱拳笑道。
隨即,徐長老等眾長老皆一起上前施禮,雙方一陣寒暄。
不多時,又聽得蹄聲得得,一頭驢子闖進林來,驢上一人倒轉而騎,背向驢頭,臉朝驢尾。
眾人瞧向驢背上這人,只見他縮成一團,似乎是個七八歲的孩童模樣。
譚婆登時笑逐顏開,叫道:「師哥,你又在玩什麼古怪花樣啦?我打你的屁股!」
說著,譚婆便伸手一掌往他屁股上拍去,那人一骨碌翻身下地,突然間伸手撐足,變得又高又大。
眾人都是微微一驚,但譚公卻是臉有不豫之色,冷哼一聲,向他側目斜睥。
「哼,我道是誰呢,原來是你!」
隨即,又鐵青著臉,轉頭瞧向譚婆。
那倒驢子之人年紀似老非老,說年輕卻又全然不年輕,只道是在三十到六十之間,卻是令人怎麼也看不出他的真實年紀。
「小娟,近來過得快活麼?」
這人雙目凝視著譚婆,神色間關切無限。
見狀,慕容復便知,此人定是那趙錢孫了,此刻聽得他叫譚婆小娟,只差沒有笑噴出來。
「哈哈哈,笑死我了,有趣,有趣!」
電視上的譚婆可不是這般牛高馬大、白髮如銀、滿臉皺紋的樣子的,是以即使知道劇情,慕容復仍是不覺好笑。
林中忽又聽得馬蹄聲響,又有數乘馬奔了過來。
那數乘馬來到杏子林中,只見前面是五個青年,清一色的濃眉大眼,容貌甚為相似。
吳長風大聲道:「泰山五雄到了,好極,好極!什麼風把你們哥兒五個一起都吹來了啊?」
泰山五雄中的老三單叔山,和吳長風甚為熟稔,搶著說道:「吳四叔你好,我爹爹也來了。」
跟著,一騎馬馳進林中,泰山五雄一起上前拉住馬頭。
只見馬背上一個身穿繭綢長袍的老者飄然而來,頓時向喬峰飄去。
「喬幫主,單正不請自來,打擾了。」
見眾人都已到來,慕容復不禁露出一絲壞笑,這下喬峰的身世定然能被這些人揭開了。
如今眾人相繼到來,慕容復知道此時丐幫已無暇應付自己,當即走到了王語嫣身旁,也不再管他們說些什麼。
最重要的是,接下來還有一個重要的人物上場,慕容復可不想她看見。
畢竟答應過人家的事兒,可不能反悔,況且還睡過人家,這點小忙是必須幫的。
「語嫣,你怎麼也跟著跑來了。」慕容復走到王語嫣身旁,坐了下來,微笑道。
王語嫣一臉的關切,道:「人家擔心你的安危嘛,本想來試著說服丐幫的,沒想到他們竟這般不講理。」
慕容復往身後瞟了一眼,笑道:「先不管他,待會兒我幫你好好收拾他們,現在我們有一場好戲要看。」
王語嫣疑惑道:「哦,什麼好戲啊?」
「嘿嘿,待會兒你就知道了。」慕容復一臉的壞笑,隨即又看向公冶乾,起身小聲地道:「一會兒那馬大元的遺孀走了你再叫我,我先去打個盹兒。」
便在這時,忽又聽得有人朗聲道:「請馬夫人出來敘話!」
「哎喲我的乖乖喲。」慕容復心一緊,隨即一閃身便飛到了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