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連的王元春此時已經開始熟練的掌握了開車技術,成為了一名真正的汽車兵。
昨天接到任務。洪南縣委縣府向七團提出一個要求,派十台車從洪州運煤到洪南縣城。團裡把這個任務交給了汽車連。連裡做出決定從今天開始,汽車連一排執行這個任務。
鑒於一排長回家探親,連裡決定由副排長兼五班班長王勇負責帶隊完成此次任務。
王勇去連部領到任務後,回到排裡立即命令全排三個班十五台車進行檢查,確保車輛執行任務無問題。
第二天一大早,汽車連一排的十五台解放車排開縱隊,在王勇的帶領下,一路浩浩蕩蕩直奔洪州火車站。王勇和王元春是頭車。
這是元春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出車,他的情緒很興奮!一路上油門踩的非常狠,車速一直很快。王勇提醒了幾次讓他慢一點開,因提醒的次數有些多,王勇心裡有些煩!
洪南到洪州是國道。一碼的瀝青路,這種路跑車非常舒服,但有個缺點就是路窄。王勇歪靠副駕駛座上,一會兒看看前邊。一會又看看車的後視鏡瞧瞧後面車輛情況。他昨晚鬧了一夜的肚子,今天有些累。這會感覺身上沒有力氣,便靠在車窗上想休息一會,但看元春的車速一直慢不下來,他便不敢大意。眼睛緊盯著里程表。從三家店出來到洪州的路上約有二十多公里,大概提醒了元春五六次,好歹算是慢了下來。
王勇的心稍稍放下一些來。身子向右靠著車窗靜靜的閉目養神。
約有十幾分鐘後,王元春越跑越高興。剛才班長的提醒早就扔到腦後去了。里程表的指針竟然升到了80碼!
歪在一邊想心事的王勇,聽著發動機的聲音轟轟吼叫,心裡一驚。急忙探過身子瞅了一眼元春面前的里程表。這一瞅不要緊,心裡的怒火「騰」的上來了!這種路太窄,即便是他這個老汽車兵都不敢隨意超過70公里。這個王元春竟敢跑80碼!
看著王元春得意洋洋的樣子,他心裡憤怒到了極點,心想「媽的,老子跟你說過這麼多次,你怎麼就是不聽,這種窄路跑80碼,一旦有情況根本來不及處理,那就情等著出事故了。不行,得好好給這個小子一個教訓,否則,他永遠記不住」!
想到這裡,王勇衝著王元春大喝了一聲:「收油」。
王元春聽到這個命令時猝不及防,一愣神。踩油門的腳卻不由自主的一下子抬了起來。
只見王勇一伸手抓住掛檔桿,一使勁一下把桿從五檔上摘離。緊接著伸腳踩住制動器,右手伸向鑰匙「啪」的一聲將鑰匙扭回了原位。
王勇這幾個動作電光火石之間完成,駕駛座上的王元春傻了!目瞪口呆的看著班長,不知道怎麼辦了!
解放車停下後,王勇抬起胳膊衝著元春的腦袋,狠狠的一巴掌扇在元春的後腦勺上:「你他媽的活夠了是不是?我提醒了多少次了,不要跑這麼快,不要跑這麼快。你是豬啊?記不住嗎?記不住嗎?這回再使勁跑啊!加油吧!加吧」!
元春被罵的狗血噴頭,哪裡還敢看班長,低頭看著方向盤。
「滾下去!搖車」。王勇一聲喝。
元春臉紅耳赤,麻利的下車從駕駛座下抽出了手搖柄,剛下車。只聽車「轟轟」的發動了起來,元春下意識的向後一閃,眼睜睜的看著解放車從自己身邊徑直向前方開去。後邊緊跟著的車上的兵們,見王元春拿著手搖柄呆呆站在路中間,不知道什麼原因,但也不敢隨便停車。一輛輛加油跟隨而去。
王元春拿著手搖柄懵在路上,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最後的一台車是三班長和另一個新兵。那新兵搖下玻璃,三班長衝著元春大喊:「還愣著幹嘛,趕緊跟車走啊」。元春沒有反應過來,還是在當地愣怔著。
「媽的,你個孬兵!看你那熊樣!活該」!三班長罵了聲,接著轉頭對那新兵說:「不管他,咱們走」。
王元春好半天終於反應過來,但車隊已看不見蹤影。沒辦法,只好拿著手搖柄向前徒步走。
大約走了有幾公里,這時感到手搖柄重如鉛塊,實在太累了。便把手搖柄抗在肩上。心裡這個罵:「他媽的,王八蛋王勇,就是我有錯。你也不該這麼折磨我吧。難道要讓我跑到洪州嗎?王八蛋,平時假惺惺的看著挺好,折磨起別人來這麼多損。王勇,我操nima!再看見你老子非他媽的揍你不可!你等著」!
罵歸罵,但還是汗流浹背的繼續向前跑追趕車隊。路人見了很奇怪,均想,這個當兵的在幹嘛,扛著一個鐵桿在路上跑操嗎?紛紛駐足觀看。王元春連羞帶臊,滿臉通紅。不敢抬頭看別人,只是低頭猛跑。
大約十幾公里後,他累的實在不行了,跑到一個拐彎處慢了下來。半跑半走向前趕。
王勇只是要給他一個教訓,帶著車隊跑了十五公里停了下來。一排兵停下車,列隊在這裡等著。元春一到跟前大家開始鼓掌。他擦了擦汗胳膊叉著腰身子向前低下去一會,等到氣喘勻了。他滿眼怒火抬起了頭,把手搖柄趴的一聲往地上一扔。奔著王勇過去了。
三班長和一班長一看事情不妙,趕緊上前抄住他。王元春這時已經失去理智,兩條臂膀一用力將三班長和一班長甩開。衝到王勇面前奔著他的臉就是一拳,和元平一樣,王元春力氣也很大。這一拳如果打上估計王勇得趴三天才能起來。但王勇很利索的一轉手一湊手,彭的一聲抓住他的胳膊往前一帶。差點把元春弄個狗吃屎。
元春哪能服氣,騰出手來順勢抱住他的腰,竟然一下子把他攔腰舉起來。戰友們嚇得叫出聲來,一班長見事不好。一邊大聲呵斥元春,一邊帶大家衝上來一下子把元春圍起來,費了半天勁總算是解救下王勇。
此時的元春憤怒到了極點,他見打不到王勇。把衣服扒下來,扔給了王勇:「去你媽的,老子不幹了」。轉身自顧自的走了。
戰友們正待追他,就聽王勇大喝一聲:「別追他,給臉不要臉了!這種孬種,留在這裡也是吃屎的貨!
王元春聽見這話,停下腳步。失去理智的大腦開始有些清醒了。
王勇見火候已到,喊道:「王元春,你他媽的要是真當逃兵。我還有這些戰友這輩子瞧不起你。你滾吧,回去以後別說當過兵」!
於大志和吳世友這時跑過來,一左一右夾住王元春,於大志操著陝西話道:「你個瓜慫!你以為跑了就沒事了,告訴你,你就是跑到天邊也會抓回你來」。
王元春被兩人夾住無法再走,起初還想掙扎,但聽了於大志這話他冷靜下來。心想:「走了肯定會給抓回來。到時丟人不說,還會落下處分,說不定車不讓開了。那到時自己家裡人怎麼在村裡做人,不行丟不起那人,不能這樣干」。
他這一猶豫,於大志和吳世友便親親熱熱,連推帶搡把元春推推搡搡的弄回來。
王元春的心裡始終不太舒服。他上車鐵青著臉,坐在右邊的駕駛座上一句話不說。
王勇開著車,見他這樣也不說話,等過了約二十分鐘後。他開口了:「元春,你知道我為什麼要讓你跑這麼遠嗎」?
王元春沒有搭話,心裡說你不就是變態嗎,這會當好人了。剛才整我的時候怎麼那麼沒人情味。
王勇繼續說:「你知道八十碼意味著什麼?這個路你開那麼快,一旦有人或者有車出來,根本剎不住車,如果出事。完不成任務不說,你的前程也就完了」。
他扭頭狠狠的瞪了元春一眼:「你還別不信,我說個事你聽聽。我入伍時我的老班長已經在部隊干了五年,好不容易有了提干指標。熬到提干命令也下來了,他開車支農,對方高興他也高興。結果喝了不少酒,回來的路上他始終是不清醒的狀態,車子開的飛快。結果把一個騎自行車的小伙子一下子給撞飛了。那還是小伙子命大,沒撞死。出事後在醫院住了三個月。團、營、連裡不知道給人家道歉多少次,也不知道陪了多少不是,給人家賠錢事情才算了結。事後,團裡給的處分是該兵提前按復員回家。我的老班長走的那天晚上哭的稀里嘩啦的,我們幾個戰友陪著紛紛掉淚。你能想像一個二十五六的大小伙子傷心大哭的樣子嗎?他為什麼哭,是後悔!可世上沒有賣後悔藥的。自己種下的苦果只能自己承受!你說可惜不可惜。我不讓你開快說了好多次可你就是記不住,如果不給你個深刻教訓,今後你還會再犯同樣的錯誤。而犯了錯誤再想改就晚了」。
他說完這番話扭頭看了王元春一眼,見他表情稍稍有些緩和。便接著道:「話我已經給你說了,你要是還覺得委屈。這麼著,等完成這次任務,回到部隊你就痛痛快快的的打我一頓,好吧」。
王元春一直在琢磨他的這番話,慢慢的他回過味來了。
之前他一直以為班長王勇是折磨人上癮。可沒想到他是為了自己著想。自己剛才還那樣對他,有點不應當。禁不住偷眼瞄了王勇幾眼,見他一臉正氣坦坦蕩蕩的樣子。心裡不由得暗自羞愧!越想越覺得自己剛才做的有些過份。
元春是個率性之人,做錯事情能夠勇於承認錯誤。此時他想的更多的是「要怎麼著才能彌補剛才的錯誤呢」。
除了真誠道歉之外,恐怕需要買點東西表示自己的心意。他這樣想到。
王勇見元春在意,便安慰元春不要多想,自己沒往心裡去。
到洪州時,王元春趁著裝煤的工夫。出去買了兩瓶酒送給王勇算是給他道歉的禮物。
王勇一見禮物,立即翻臉了,死活不要,但架不住元春執拗。無奈只好說先暫時存放到他那裡,以後有機會一塊喝。
元春見他收下,心裡的一塊石頭算是落了地。長吁了一口氣,心裡暗暗慶幸。自己這是遇到好人了,否則,事情真鬧大了,後果可就不堪設想了。自己這個脾氣啊!!!
他衝著自己的腦袋擂了一拳,喃喃自語:「王元春啊王元春,你這個榆木腦袋,什麼時候能改的了這個狗脾氣?什麼考慮問題又能周到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