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承嗣不願意把戰火引到順德府去,也不願意把戰火引向真定府,只好把目光投向巨鹿周邊的寧晉泊和大陸澤,這兩處巨大的湖泊可以成為錦衣衛隱蔽之地,於是田承嗣想在巨鹿和寧晉泊和大陸澤三點之間做文章-
寧晉泊,是一片天然湖泊,最初與任縣南泊相連通稱大陸澤,由於漳、滹諸水匯沖於澤,淤積日高,遂斷為南、北二泊,中間有葫蘆河相通,寧晉泊東、西長約三十五里,南北長約五十餘里,有漳、七里、滏、澧、沙、洨、泜、槐、午河等九條河道彙集於寧晉泊裡。
大陸澤(又名鉅鹿澤、廣阿澤)歷史悠久,南北長達一百里左右,東西廣約三十里,形狀貌似葫蘆,黃河改道曾數次流經大陸澤,它是太行山河流沖積扇與黃河故道的交接窪地,為漳北、泜南諸水所匯,水面遼闊,跨今河北省邢台市的隆堯、巨鹿、任縣、平鄉、南和、寧晉六縣,北魏時期稱大陸澤為大陸陂,任縣百姓又習慣稱大陸澤為小東湖。
巨鹿地處平原,歷朝歷代爆發無數次戰爭,尤以秦楚「巨鹿之戰」、西漢末王莽與劉秀之爭、東漢末黃巾起義、明成祖朱棣的「靖難之役」、崇禎十一年明清「賈莊大戰」著名,田承嗣渴望在巨鹿有所作為。
「我準備在巨鹿分兵。」田承嗣說道。
「分兵,你想在巨鹿對付清軍?」朱媺娖問道。
田承嗣說道:「現在還說不定,總之是要把清軍留在臨清、巨鹿之間,盡可能減少清軍對直隸、山東的劫掠破壞。」
朱媺娖聽了點點頭道:「是啊,虜酋阿巴泰被我們錦衣衛牽著鼻子走,可是分兵力量就弱了,會不會被清軍各個擊破啊!」
田承嗣說道:「清軍就是一群蝗蟲,走到哪裡就禍害到哪裡,為了大明百姓的安危,錦衣衛是要冒一點險,把清軍的危害控制到盡量小的範圍內。」
錦衣衛在十二月初四日凌晨出發,行至巨鹿韓家寨附近分兵,一路由牛成熊、雲俊聰率領走隆平,一路是錦衣衛主力走新河,天黑後在葫蘆河再次分兵,馬貴、許定國走棗強,錦衣衛主力繞寧晉泊潛行。
阿巴泰在巨鹿失去錦衣衛的蹤影,經過清軍游騎四處打聽,從韓家寨附近的遊民那裡得到情報,錦衣衛在韓家寨分兵,一路是錦衣衛主力走新河,一路是錦衣衛偏師走隆平,這已經是一天多前的事情了。
十二月初六日中午,近兩萬清軍趕到韓家寨,阿巴泰根據各方面的情報分析,認為錦衣衛是調虎離山之計,目的還是要解臨清城之圍,於是要分兵兩路,一路由副統領巴圖克率領走寧晉泊西面,一路由阿巴泰率領沿寧晉泊東面包抄。
田承嗣想把錦衣衛主力隱藏起來,卻偏偏被阿巴泰識破,初八日,田承嗣率領錦衣衛主力在高邑愧水河南岸,跟清軍副統領巴圖克率領的六千騎兵遭遇,錦衣衛搶佔上風頭出擊,一舉擊敗巴圖克前軍,斬獲首級四百多顆。
巴圖克迅速退入一處村莊守禦,這個村莊只有南北兩個莊門,莊前只能兩騎並行,輕騎進攻根本用不上,後軍塗德海部哨騎來報,東北面有大股煙塵隆起,田承嗣知道是包抄的阿巴泰部到了,只好忍痛放棄到嘴的肥肉,率領錦衣衛主力北走元氏,擺出走井陘入太行山的架勢。
阿巴泰解救巴圖克後,沿錦衣衛北走的路線追擊,當夜在愧水河南岸宿營,入夜有清軍副統領巴圖克向阿巴泰報告,本部的後隊押著物資在堯山遭到明軍伏擊,一千清軍勇士僅逃回來不到兩百人,押運的五百輛糧食財物和兩千人口也丟失了。
阿巴泰得知伏擊巴圖克後隊的明軍多達兩三萬,知道士兵為了脫罪誇張了,不過一萬多明軍肯定有,這下子阿巴泰為難,繼續追擊逃往井陘的錦衣衛,自己跟臨清城留守隊伍的聯繫就會被切斷,明軍豈不是可以任選其一聚而殲之。
十二月初九日,阿巴泰率領清軍南下,大軍趕到堯山時,得知明軍已經連夜離開,清軍大軍緊追不捨,從堯山南下的是錦衣衛牛成熊、雲俊聰和監軍御史王變、總兵卜從善、白祁政等部,因為卜從善、白祁政等部多是步兵,明軍行至內丘時,清軍就追了上來,緊急之下一萬多明軍入了內丘城。
隨後趕到的清軍把內丘城圍了個鐵桶一般,阿巴泰命令清軍綁紮雲梯,製造簡易的沖城車,初十日天一亮,一萬多清軍帶上一千三百副雲梯和三十輛沖城車(用桌子、棉被加大車做成),一窩蜂的湧向內丘城下。
內丘城裡,監軍御史王變、錦衣衛牛成熊、雲俊聰、總兵卜從善、白祁政等一萬多官軍上城,主導內丘城保衛戰,內丘知縣、守備率領兩萬軍民守禦,內丘城雖然兵備不齊,有了一萬多官軍守城,更勝很多守禦齊備的城池。
阿巴泰牛脾氣發作了,想消滅逃入內丘城的錦衣衛,以洩自己的心頭之恨,於是下令清軍蟻附內丘城,於是一場明清軍隊攻防戰展開,清軍的進攻器具簡單單一,明軍城上滾木礌石有限,不過昨夜錦衣衛用繳獲的五百車物資交換,拆了近百家石屋的石塊上城,有多置石灰、金汁(煮沸的糞便尿液,美名「金汁「,古代守城多用,不僅可燙殺敵人,且糞便骯髒,傷口多腐,難以醫治)、木棍等備用。
上萬清軍衝到護城河邊跟城上明軍對『射』,城上明軍利用城垛回『射』,五輪羽箭對『射』下來,城上明軍義勇有數百人傷亡,清軍也倒下了近千人,不過蟻附的清軍過了乾枯的護城河,把雲梯搭在了內丘城城牆上。
清軍一千三百副雲梯和三十輛沖城車,近萬的清軍開始奪城,內丘城上石灰、金汁飛瀉而下,清軍不是眼睛被石灰瞇眼,就是被金汁潑中皮開肉綻,一下子就傷了四五百清兵,緊接著滾木礌石、磚瓦紛紛飛下,不到一刻鐘清軍傷亡就過了千數。
清軍支持不住敗退了回來,明軍趁機搗毀雲梯、沖城車,清軍一次進攻下來,除了傷亡兩千士兵之外,還損失五百百副雲梯和十四輛沖城車,阿巴泰氣得都快瘋了,強*著清軍在進行了兩次攻城,清軍又在內丘城下留了五六百具屍體,阿巴泰知道無法攻進內丘城,下令清軍停止了攻城。
十一日這一天,阿巴泰沒有讓清軍進攻內丘城,不過當天旁晚阿巴泰接到一個消息,清軍一支一千騎兵的打糧隊,在南宮縣被明軍伏擊,只有兩百多騎逃掉,阿巴泰聽了嘴唇都咬出了血。
十二日這一天中午,清軍在唐山附近的三百游騎和五百精騎,被錦衣衛主力包了餃子,八百清軍只有二十多人逃回內丘城清軍大營,阿巴泰得到這個消息後,氣得當時就掀了矮桌,把大帳裡的器物砸了個稀巴爛。
阿巴泰連連遭受錦衣衛的打擊,使他產生了撤離內丘城回臨清城的想法,就在十二日晚上,阿巴泰得到了一個令人振奮的消息:
崇禎十五年十二月初,清軍偏師四萬人攻兗州,在兗州城外安營紮寨,把城圍得水洩不通,當時的兗州知府是鄧藩錫,(他字晉伯,號雲中,浙江金壇人,崇禎甲戌進士,曾任南京兵部主事)調兗州任職才四十天,他和部下趕忙組織力量加強防守。那時最大的問題是糧餉的缺乏,鄧藩錫為了籌餉,去找兗州最大的富戶魯王籌餉,然而貪鄙得一毛不拔的守財奴朱以派竟不為所動,他哭窮告苦,作啞裝聾;鄧知府一走,便趕快使人挖地窖埋藏金銀。
鄧知府帶頭拿出了自己全部積蓄,激勵將士;其他人及城中居民也紛紛解囊,有錢出錢,有糧出糧,有人出人,鄧知府率領屬下官吏、軍士及百姓,同仇敵愾,矢志守城,他們分班把守四門,晝夜巡邏,衣不解帶,還組織了敢死隊,趁黑夜偷偷縋出城去,用大炮攻打清營,殺傷清兵千人之多。
清兵造了雲梯和沖車,一面猛攻南門,又一面在城西北角積土登城,這些企圖都被鄧知府率領下的軍民打破,但是在堅守數日之後,卻因清兵收買城內姓劉的副將為內應,十二月初八日,傳統的臘八節,就是這天凌晨,清兵在內奸的指引下悄悄地從西門進了城,此時城中大部分人尚在夢中,值班軍士聽到動靜,趕忙敲鑼示警,眾將士立刻披掛上陣,卻發現敵人已黑壓壓湧進城來,於是一場激烈的巷戰在古城展開,刀光劍影,血肉橫飛;慘酷壯烈,動人心魄。
監軍參議王維新、推官李昌期、副將丁文明、滋陽知縣郝芳聲皆戰死,兗州知府鄧藩錫在力戰之後,終於被清兵捉住,清將力勸其投降,他卻閉目裝睡,置之不理;敵人把刀架在他脖子上,說不降就砍他的頭,他破口大罵;敵人要他下跪,他反而把雙腳高高地翹起來,清將惱羞成怒,令人砍斷他兩腿,他仍大罵不止;又砍斷了他雙臂,最後竟殘忍地把他大卸八塊,肢解而死,鄧藩錫在兗州的親人只有一個小妾和還在襁褓中的幼子,小妾聞訊後抱幼子投井自殺。
已經離職的滋陽知縣樊吉人,(元城人,進士)他本已調往京城任兵部主事,尚未來得及赴任,遇上了清兵圍城,他積極地參與了防守。城破時他正在北關的城樓上值班,見大勢已去,難以挽回,自刎而死;清兵進城後,燒殺*掠無惡不作,四座城門放火燒燬三座,城內民房焚燒殆盡,百姓被殺無數。
魯王府所受劫掠破壞嚴重,朱以派自縊後,樂陵、陽信等郡王都死妃妾及府中其他人被害者不計其數,魯王府被劫掠一空;長史俞起蛟竟率全家人二十三口一起自殺,清兵的這次屠城,其酷烈的程度可以視為後來駭人聽聞的「揚州十日」、「嘉定三屠」的前奏,清兵攻城時,東南隅防守最力,所以清兵進城後痛加報復,在那裡殺人最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