闖王李自成率領的中軍是凌晨才趕到穎河,李過、張鼐、黨守素連忙去見李自成,李自成身高六尺許,精瘦漢子,皮膚黝黑,凸顴凹腮,遍體黑毛,頭戴氈笠,露出些許細黃頭髮,身披紅氅,睜一目渺一目,未瞎的一隻眼裡面凶斜之光糝人。
李自成的祖輩居住在李繼遷寨,這個李繼遷寨正是當年黨項拓跋平夏部從甘肅東遷後居住的地方,李自成有黨項血統很正常,不正常的是他長得太難看,只在黨項人後裔中於是絕無僅有,這就可以想像當年妻子韓金兒私通同村地痞蓋虎,邢氏與把兄弟高傑勾搭成奸投了朝廷。
李自成問道:「你們怎麼還沒有過河?」
李過肋下有傷由親兵攙扶著,說道:「闖王,前面是穎河攔阻,明狗隔河相距,貿然渡河進攻明狗,擔心被明狗半渡而擊。」
李自成和羅汝才離開開封後,聯軍在郟縣打敗了孫傳庭的進攻,又攻克了鎮平、新野、唐縣、泌陽,舞陽、汝州、許州、禹州、新鄭等大批州縣,已經在河南站穩了腳跟,近日革、左五營派人來聯繫,準備離開安徽北上河南同李自成、羅汝才聯營,李自成躊躇滿志正要北攻陝西南打汝寧城,偏偏這時田承嗣冒出來添亂。
李自成對田承嗣這個人是愛恨交加,田承嗣曾經有意投靠自己,可接下來在郟縣、禹州、登封、高平、澤州、開封重創義軍,隨著田承嗣的官越做越大,李自成知道很難收田承嗣為己用了,不過心裡還沒有完全放棄,就在李自成準備大展拳腳的時候,田承嗣率領錦衣衛在長葛、臨穎、許州再給自己捅了三刀,五六萬義軍兄弟的性命啊,就這樣死在了田承嗣的手裡,加上郟縣、禹州、登封、高平、澤州、開封損失的義軍,加起來二十萬人只多不少,李自成想著想著心口一陣絞痛,他捂著胸口心裡大罵田承嗣可惡。
一旁的李雙喜見了急忙問道:「父王你怎麼了?」
李自成換了一口氣,遮掩道:「沒有什麼,只是喉嚨有點癢,想咳嗽。」
李雙喜說道:「父王,你著涼了?」
李自成喝道:「說了沒什麼的,別婆婆媽媽的嘮叨。」
李雙喜被李自成喝罵,加上心裡難過眼淚再也保不住嘩嘩的流了下來,李自成見了怒道:「怎麼,是你一句還哭上了,沒出息的東西。」
李雙喜遮掩道:「父王,孩兒是擔心你和母親的身體啊!」
李雙喜擔心李自成就一點假了,不是他不孝順李自成,而是知道父王是被田承嗣給氣的,倒是對義母高夫人的病情頗為擔心,高夫人得知弟弟高一功被田承嗣抓走,帶病從許州城追出,一路上氣急交加,只行得三十里地就支撐不住,吐血昏了過去,被親兵護送回了許州城,而代替高夫人追擊的心上人慧英,則兵敗落入了錦衣衛的手裡。
其實李雙喜最擔心還是慧英,據逃回來的士兵講,慧英是被錦衣衛軍官活捉了,李雙喜慶幸慧英沒有死,可是再一想就不是味道了,慧英長得那麼乖,落到錦衣衛手裡還能有個好嗎?多半被田承嗣那個色鬼侮辱了,然後送給錦衣衛的官兵……,李雙喜不敢再往下想去,不過他知道自己跟慧英是有緣無分了。
總爺劉宗敏打馬來到李自成面前,說道:「闖王,什麼半渡而擊,狗屁,我們大軍一下子衝過去,那田承嗣就是一個鐵人,咱老劉也要把他碾成粉末。」
李自成說道:「捷軒,現在天色還沒有大亮,也不知道穎河的水情,這樣盲目過河將士們的損失會很大。」
李自成身旁的軍師宋獻策說道:「闖王,可以讓劉將軍過河。」
李自成說道:「軍師,我軍一天一夜的長途行軍,將士們已經疲勞到了極點,這時跟以逸待勞的錦衣衛作戰,勝負之數很難預料啊!」
宋獻策笑了一笑,自信地說道:「闖王,昨天山人曾經卜了一卦,知道大軍過穎河有驚無險。」
劉宗敏說道:「闖王,老宋既然說是旗開得勝,那就一定沒有問題了,就讓咱老劉去救回一功兄弟和慧英丫頭。」
李自成宋獻策在故弄玄虛,於是則耳細聽穎河對岸的鼓聲,鼓聲雖然密集,卻明顯感覺雜亂無章,再看錦衣衛營中火把,綿延十幾里非常壯觀,但是這些火把卻沒有出現移動,現在天色漸漸亮起來,雖然有一層薄霧,李自成隱隱約約感覺錦衣衛的軍營不對,什麼不對呢,對了,是缺乏一股殺氣,糟了,錦衣衛昨夜就跑了。
李自成大喊道:「軍師,捷軒,田承嗣這傢伙恐怕已經跑了。」
宋獻策捻著鬍鬚笑而不語,李自成另一謀士顧君恩說道:「闖王真是一語中的,屬下是佩服萬分。」
顧君恩,一名顧炎湖北鍾祥人,早年是庠生(秀才),多謀略,為李自成謀士,崇禎七年六月,總督陳奇瑜與鄖陽撫治盧象升合兵於上津,時農民軍各部多入漢南,陳奇瑜乃引軍西向,約會陝西、鄖陽、湖廣、河南四巡撫圍剿漢南農民軍。農民軍高迎祥、張獻忠、羅汝才、李自成等部見明軍四集,誤走興安車箱峽。峽谷之中為古棧道,四面山勢險峻,易入難出。時天雨兩旬,被困的農民軍馬疲食盡,李自成用顧君恩謀詐降,以重寶『誘』陳奇瑜左右及諸將,陳奇瑜許之,七月起義軍從車箱峽脫圍者計三萬六千餘人;李自成在襄陽建立新順政權後,他主張先取陝西作基地,再略定三邊,經山西攻取北京,被李自成採納,崇禎17年,李自成攻入北京後,顧君恩被任為吏政府侍郎,文諭院院長,封齊侯,李自成在通城九宮山殉難後,顧君恩又跟隨李過進入湖南平江縣,後隱姓埋名於平江縣龍門土龍寺出家。
李自成聽了顧君恩的話大喜,對宋獻策裝神龍鬼頗為不滿,不過現在是用人之際,李自成不會計較宋獻策的小毛病,「捷軒,你率領親兵搶渡穎河。」
劉宗敏得令大喜,立刻打馬去召集自己的兵馬,李過、張鼐、黨守素等將領是大驚失色,連忙伏在地上向李自成請罪,李自成看著地上伏著的李過、張鼐、黨守素沉吟了一下說道:「跟總爺衝過河去,把一功就回來,就饒過你們貽誤軍機之罪。」
李過、張鼐、黨守素等人謝過李自成去都督兵馬去了,李雙喜向李自成說道:「父王,孩兒也去吧。」
李自成說道:「雙喜,已經有這麼多叔叔去了,你就不用去了。」
李雙喜說道:「父王,孩兒想殺幾個錦衣衛官兵替母親出口氣。」
李自成皺了皺眉說道:「難道你這份孝心,為父就讓你起來吧,記住一定注意保護自己。」
李雙喜興奮的離去了,李自成看著李雙喜背影搖搖頭,心裡對這個義子一下失望,為了慧英這個丫頭,雙喜真是亂了方寸,這個毛病要是不能改,他李雙喜就成不了大器,自己李家在軍中有不少子侄,難道真的要立一個沒有血緣的義子做接班人嗎?
半個時辰劉宗敏首先登上穎河南岸,岸上錦衣衛大營火把已經熄了多半,而霧卻變得更濃了,這個錦衣衛大營除了上千頂帳篷,就是幾百頭被蒙著雙眼打蒙的牲口,這可把劉宗敏氣壞了,他揮舞著鬼頭大刀,向錦衣衛大營旗桿連砍數刀,直到把旗桿砍倒,劉宗敏才稍微舒服了一點。
李自成得知錦衣衛已經離開穎河南岸好幾個時辰,總爺率領李過、張鼐、黨守素、李雙喜等追向郟縣去了,李自成被田承嗣刷的團團轉,整個人陷入了暴怒,吼道:「田承嗣,我抓住你後,一定要把你剝皮抽筋。」
這時宋獻策、牛金星、顧君恩的臉色都很不好,顧君恩說了句:「闖王,錦衣衛有可能衝我們伏牛山的德勝寨去了。」
李自成大驚道:「不好,德勝寨有義軍太多的金銀財寶糧食物資,德勝寨要是出了問題,我們義軍就無糧無錢了,就很難在河南立住腳跟啊!」
牛金星說道:「闖王,你不必擔憂,現在還不能肯定錦衣衛是奔魯山德勝寨去的,就是奔魯山德勝寨去的,從魯山至德勝寨那一路可是天險,有道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錦衣衛如果攻德勝寨,很可能面臨進退兩難的境地,這反而是我們義軍殲滅錦衣衛的好機會。」
李自成聽了牛金星的話沒有變得輕鬆,眼光四處搜尋著,先後從吳汝義、劉體純、田見秀、宋獻策臉上掃過,宋獻策遲疑了一下說道:「闖王,錦衣衛進攻德勝寨只是一種可能,不不排除走汝州去陝西會合孫傳庭,南下襄城奔汝寧投丁啟睿、楊文岳。」
剛剛趕到的李巖大聲說道:「不,田承嗣這個狗賊不是一般的明軍將領,渡過穎河絕不會老老實實去陝西或者汝寧,一定趕出驚天動地的大事,這個大事就拿下我們義軍的德勝寨,而且他一定有辦法拿下德勝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