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配合塗德海、馬貴部作戰的狄雲、溫正,率領本部官兵沿沁水岸邊繼續圍殲闖賊散兵,大量消滅從俘虜營火海中僥倖衝出來的闖賊士兵後,花鐵干、常丹、水笙各部逐一出現在燃燒著的俘虜營兩側,一直躲在親兵人群中間的田見秀,知道自己再沒有逃走的機會,不過田見秀可不想自殺,闖王大業將成,自己還要享受榮華富貴呢,再說田承嗣先前沒有殺劉芳亮,自己從他剛才的口氣中也聽出了些許意思,應該是不會殺害自己的,因此生怕遲則生變的田見秀不顧親兵們的阻攔驅馬走出了保護圈。
田見秀出於自尊心,還是整了整頭盔,緊了緊背後的黑色披風端起架子說道:「你就是官軍將領中的後起之秀田承嗣?」
田承嗣說道:「不錯,想必閣下就是田玉峰田將軍嗎?」
田見秀回答:「正是。」
田承嗣右手的馬鞭輕輕敲擊著左手心,意味不明地笑著說道:「哈哈,久仰大名啊,原來是同姓的田玉峰將軍,俗話說得好,一筆寫不出兩個田字,五百年前是一家,小子叫玉峰將軍一聲大哥可好?」
田見秀決定出頭之前想過百千種見面的情景,卻愣是沒有想到田承嗣這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官軍將領一上來就給自己這個流賊頭目打親情牌,田見秀也算得上李自成手下少有的儒將了,四書五經還是讀過一些,倒是不太會開口罵人,再加上田承嗣說得合情合理,田承嗣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回答行還是不行。
田承嗣倒是不給他絲毫的反應時間,接著順桿子爬喊道:「田大哥,你難道大老遠來,小弟添為地主,想請大哥去軍中一敘,喝杯水酒如何?」
田見秀沉吟片刻卻牛頭不對馬嘴地回答道:「田承嗣,你可願意放本將軍的手下離開?」田見秀可不想有人向李闖王打小報告說自己勾結朝廷,自從當年出了高傑那檔子事後,私下接連朝廷就一直是闖營的忌諱,誰要是沾邊準沒好果子吃,雖然到現在還沒有人越過闖王這道紅線,因此田見秀下意識第一時間拒絕接受了田承嗣的大哥稱呼。
田承嗣倒也不著惱,繼續清風拂面地說道:「大哥,來的都是客,此處著實不方便了些,還是先一起去小弟軍中作客吧!」
田見秀在田承嗣說話的同時回顧四方,眼見散落在外的農民軍士兵仍然慘遭著錦衣衛官兵殺戳,不過由於只有自己這一股人馬還沒有受到攻擊,許多發現情況卻不明就裡的逃散義軍士卒又開始向此處回流,絲毫不知這其實是自投羅網罷了,望著四周的錦衣衛官兵已經聚集了不下七八千之眾,密密麻麻的弓弩火銃對著自己心中隱隱有些發毛,田見秀暗道看來除了下馬投降真的別無他法了。
田見秀雖有了很大的動搖,卻仍不想投降的如此乾脆直接,因此想到了找個擋箭牌省的日後萬一傳到闖王耳朵裡推卸不了責任,於是繼續試探著問道:「田承嗣,本帥行事一向光明正大,無事不可對人言,你有什麼話盡可以在這裡說。」
田承嗣說道:「大哥,其實吧,小弟想請你做個中人,與闖王談一談有關招安的和平大計。」
田見秀得了田承嗣給的台階,立馬就下,當即回頭對劉體純說道:「二虎,你覺得如何?」
劉體純聽了就氣不打一處來,你田見秀這一副緊張兮兮迫不及待的表情做給誰看,拿定了要投降的主意卻來問我,擺明了托人下水,將來闖王那裡事發好有個替死鬼,真是不要臉之極,枉自己這麼多年一直尊敬他,以為他是個光明磊落的漢子,卻不想居然是個偽君子,劉體純負氣登時大喊:「田承嗣,你這奸賊,老子跟你拼了!」
劉體純一夾馬就衝了出去,田承嗣推開身邊的淨塵、淨空二人,絲毫不懼地迎著劉體純而來,劉體純顫動手裡的紅纓槍,一式「北斗七星」六虛一實,直取田承嗣的前胸,那架勢恨不得扎田承嗣一個透心涼。
二馬相交,下一刻田承嗣左手抓住劉體純刺來的紅纓槍一拖,右手運足九成內力擊出,劉體純頓時吃不住力被田承嗣連人帶槍拖下馬,*棗紅馬則被田承嗣下一掌震飛,凌空橫向飛出五丈多遠,重重落在地上後,棗紅馬只抽搐幾下就不動了,過了好一會眾人才發現棗紅馬口鼻眼耳竟然都流出了血來,屎尿也流了一大灘。
倒在地上的劉體純卻不服輸,忍著劇痛順勢從戰靴裡摸出一把短刃,就向田承嗣後背扎去,驚得軍陣裡的溫儀、安小慧尖叫,田承嗣知道劉體純出絕招了,於是左手扣住劉體純的右腕,把劉體純掄起來,舞得一個大車輪一般,劉體純雖然左手還握著短刃,卻始終沒有機會刺向田承嗣。
闖賊騎兵陣中這時又衝出三十餘騎,都是劉提純的死忠,紛紛叫嚷著揮舞兵器直奔田承嗣而來,田承嗣只是不斷的圍著劉體純轉圈,二十多圈下來,劉體純已經掉了短刃,轉到三十多圈時,劉體純已經開始大口大口的嘔吐,田承嗣自己也皺起了眉頭,因為好幾次險險被劉體純的污物吐中。
田承嗣等闖賊的三十多騎殺到,才不慌不忙把劉體純拋了出去,劉體純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落在十丈外靠近錦衣衛這邊的土坑裡,昏昏糊糊的劉體純後腦袋跟土疙瘩一碰,頓覺兩眼一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田承嗣下一刻迎著闖賊衝了過去,手裡卻使出拳掌功夫「驚濤掌法」,田承嗣的「驚濤掌法」經過花鐵干的修正,招式已經規範了很多,基本復原了一百多年前鐵鏡心武功的原貌,不過在田承嗣打出來還顯得依然有些不倫不類別彆扭扭,只是田承嗣勝在功力深厚,一美遮百丑,單憑內力的渾厚沉重也恐怖無比。
田承嗣把什麼「風平浪靜」「波光初現」「波濤洶湧」「驚濤駭浪」「山呼海嘯」「排山倒海」「翻天覆地」「追風」「潛潮暗湧」「翻江倒海」「海納百川」「海枯石爛」「海天一色」「波瀾不驚」「山盟海誓」「……」統統使出,每一掌不是打死一個賊兵,就是震飛一匹戰馬,四十多掌下去,三十多個賊兵已然全部斃命,三十多匹戰馬,只有十幾匹空鞍驚恐嘶鳴著向四下跑去。
田見秀則在劉提純出去困獸鬥的時刻便制止了自己手下的嫡系將士出去作無謂的犧牲,在田承嗣殺光了劉體純的死黨後,田見秀才故作平靜地下馬向田承嗣走去,三十多具屍體,十幾匹死馬,散發著濃烈的血腥氣,田見秀一路行來不由得大腦一沉,險些暈了過去,連忙站住穩定了幾分情緒,心裡暗歎這田承嗣武功怎麼如此之高,一般這種人物不是應該住在深山老林裡,只在武林中廝混不摻和朝廷的事嗎?況且此子行事也太狠太血腥了,看這架勢想必華山派神拳無敵歸辛樹夫婦已經完了,大明朝有田承嗣這個大煞神,闖王的大業恐怕會好事多磨啊。
田見秀定了定心神說道:「田將軍蓋世神功,田某人敗在你手不冤。」
田承嗣說道:「哈哈,這哪話說的,田大哥客氣了,招呼你的兄弟去小弟的軍營休息吧。」
田見秀這才鬆了口氣,回頭說道:「弟兄們,都放下武器,到田將軍軍中去休息。」
田見秀喊了一嗓子,那四百多闖賊士兵霎時多數急不可耐的下馬甩掉了兵器,少數死硬份子猶豫了一下,可是見老大田見秀都投降了,另一個夠份量的劉體純也被俘人事不知,闖軍已經大勢已去,最後還是不得不甩掉兵器,下馬向錦衣衛官兵投降了。
田承嗣拉著田見秀的手邊走邊說道:「大哥,你縱橫天下十幾年威名赫赫,小弟可是神交已久,佩服得緊啊。」
田見秀尷尬的說道:「慚愧慚愧,見秀不過只是求一頓飽飯罷了。」
田承嗣說道:「大哥,你是當世英雄,闖王的股肱之臣,皇上每言道大哥時,都會歎息大哥這樣愛民的儒將不為朝廷所用,實在是大明無福官員失職啊。」
田見秀聞言有些自嘲道:「哈哈,見秀這樣的草民,皇上也知道嗎?」
田承嗣哈哈大笑道:「大哥,你如果是草民的話,大明可真就沒有幾個名人了。」
田承嗣、田見秀、溫儀、安小慧、溫青青一干人往回走沒有幾步,畢拱辰、張同知、李勝平和士紳們終於趕到,田承嗣說道:「畢大人、張大人,這就是本將軍的大哥,闖軍大將田玉峰田將軍,現在他已經浪子回頭,棄暗投明了!」
畢拱辰、張同知、李勝平和士紳們見這架勢登時紛紛驚疑不定,不知道田承嗣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一個個都唯唯諾諾不敢多言,畢拱辰、張同知、李勝平心中都相信田承嗣此舉一定是必有深意,只是一時間很轉不過彎來。
田承嗣和田見秀在錦衣衛和山西官員士紳們護擁下,回到了錦衣衛中軍大帳,田承嗣在帳門口跟隨行的花鐵干、饒成軍佈置了任務後,就接著進大帳跟田見秀說話,溫儀、安小慧、溫青青三女也好奇地跟在一旁。
田承嗣說道:「三位姐姐,這就是弟弟的大哥,也是你們的大哥。」
溫儀、安小慧、溫青青三人聞言只得作勢福了一福,喊道:「見過大哥。」
田見秀一時間拘束得緊,也不知道該不該應答,猶豫一下後對田承嗣說道:「田將軍,你有話就說,完了把見秀關起來就是,不要這樣為難見秀。」
田承嗣說道:「田大哥,小弟真的把你當家人,既然大哥這麼說,小弟就開門見山了,這次只是麻煩大哥在小弟這裡盤桓幾日,等闖王答應弟弟我從開封城撤圍,小弟便立刻恭送大哥和劉芳亮將軍回到闖王身邊。」
田見秀說道:「田將軍,說實在話吧,見秀的命值不了一座開封城,你這個想法恐怕行不通。」
田承嗣說道:「大哥,小弟一直認為闖王待大哥和劉芳亮將軍親如手足,如果撤一次圍可以救大哥和劉芳亮將軍的話,相信闖王一定會毫不猶豫答應的。」
田見秀說道:「田將軍,見秀不會幫你做什麼的?」
田承嗣說道:「大哥,小弟不敢要求你做什麼,只需要大哥在小弟這裡多住幾日就是。」
田見秀說道:「好,那還請田將軍能夠保證放下武器的義軍士兵的生命安全。」
田承嗣說道:「大哥放心,只要這些丘八們聽話,官軍是不會濫殺的,嗯,對了,大哥,你真的沒有想過為朝廷效力?」
田見秀聽了搖搖頭沒有說話,田承嗣接著說道:「大哥,別那麼急著這麼快做決定,你可以好好想想,朝廷的大門一直為你開著,如果有那一天闖王對你不好了,或者闖王和高迎祥那樣不在了,大哥倒真的不妨考慮報效朝廷,這樣既免去了大明百姓自相殘殺之苦,也可以讓大哥青史留名福延子孫啊,這才是真正的光宗耀祖!」
田見秀聽了只是皺了皺眉,眼神終於有了些微的變化,但還是不言不語,田承嗣見狀知道不能*之過急,他能不想一般農民軍將領那樣聽了就暴跳如雷就是好現象,因此站起身說道:「大哥,要不先歇息吧,小弟給你準備了一頂帳篷休息。」
田見秀意識到田承嗣送客了,於是不由自主的問道:「你要去幹什麼?」
田承嗣說道:「大哥,馬世耀將軍快到了,小弟好去迎接他。」
田見秀聽了嘴角直哆嗦道:「田將軍,你又要使出什麼歹毒詭計來?」
田承嗣說道:「大哥,如果你擔心自己將士再次出現大量的傷亡的話,不如跟小弟一起前去,勸馬世耀等闖營將士放下武器投降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