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氣急敗壞之下口氣一次比一次嚴厲的聖旨終於起了作用,兵部尚書總督湖廣、河南、四川及長江南北諸軍丁啟睿、保定總督楊文岳及湖廣總兵左良玉各部率兵十八萬,號稱四十萬來援開封城,先頭部隊已經抵近朱仙鎮欲解開封之圍。
李自成這邊聞訊知道是朝廷要動真格的了,自然是一陣雞飛狗跳,調兵遣將,除留一部農民軍繼續圍攻開封外,主力已經盡數調回,移至朱仙鎮西南有利地形備戰,因為李巖此次擺明了隨闖王出征,隨軍贊畫軍機,紅娘子未免尷尬自請留下協助圍攻開封城。
開封朱仙鎮戰雲密佈,一場關係大明朝生死存亡的大戰即將拉開大幕,河南戰鼓聲雷動,號角蒼涼,而北京城則又開始了新一輪的扯皮搞內耗,這次的焦點人物是兵部尚書陳新甲。
陳新甲於崇禎十三年就任兵部尚書後,就力主以重兵集團消滅建虜,結果洪承疇在松錦之戰中大敗,明軍主力十三萬人幾乎全軍覆滅,經此一役明軍再也沒有力量對遼東滿清發動有效的攻勢,甚至積極防禦的態勢都保證不了,只能把有限的兵力用在消極守城上,戰略上已經完全呈被動挨打狀態,朝廷官員對陳新甲多次催促明軍速戰速決頗有非議,但他們又何嘗不知道陳新甲其實是在替崇禎皇帝背黑鍋,明末的官員們說愚蠢腐化是愚蠢腐化,說聰明卻又是絕頂的聰明。
這時明朝的財政已經非常困難了,十三萬大軍勞師糜餉實在不是朝廷可以負擔得起的,中原地區以張獻忠和李自成為首的農民軍攻勢如潮,大明官軍兩面作戰疲於應付,崇禎皇帝原本打算是迅速打敗建虜主力,然後騰出手腳來全力鎮壓農民軍。
當然這只是崇禎皇帝一廂情願的想法,自從薩爾滸之戰後,大明跟滿清的的軍事實力此消彼長間從萬曆末年起至今已然差距很大,薊遼總督洪承疇率領十三萬大軍在松錦之戰失敗純以軍事實力論也有著相當的必然性,好在關寧鐵騎仍有相當實力沒有受到毀滅性打擊,最後依仗著吳三桂鎮守山海關,才總算穩住了遼西的關寧防線,京城暫時無憂,算是勉強抵住了建虜對大明朝腹地的趁勢進攻。
崇禎皇帝內外交困之際,建虜皇太極居然肯破天荒地派遣使者來與大明議和,朱由檢隱藏住內心深處的興奮,因為他快撐不住了,他和他的大明迫切需要喘口氣的時間,因此立刻召陳新甲進宮,指示陳新甲秘密進行這件事,準備瞞住朝廷百官和宮裡人,等與滿清皇太極方面敲定各自的條件互相妥協後,塵埃落定再把議和之事昭告天下,到那時百官主戰派再想阻撓也無用了。崇禎皇帝在把議和一事交給新甲以後,和他手詔往返過幾十次,都告誡他不要洩漏出去。
哪知道這個陳新甲倒霉透了,有一天陳新甲所派遣的兵部職方郎馬紹愉用秘密文函向陳新甲匯報,陳新甲看後一時放鬆警惕大意之下就這麼隨隨便便放在茶几上,他的家僮誤認為是塘報,就交人抄傳下來,建虜提的議和條件是:一,明朝每年饋贈後金歲幣,黃金萬兩,白銀一百萬兩;後金方面則每年饋贈明朝人參一千斤,貂皮一千張算作貢禮;二,兩國以寧遠和塔山為界,並在邊界地區互市。
這下子滿朝文武自然是群情激憤了,無不以為議和是奇恥大辱,「堂堂天朝,何至講款」所有的輿論矛頭都對準了陳新甲,大有一棒子把陳新甲置於死地的架勢,陳新甲慌了連忙上疏為自己辯白,詳陳議和始末,還多處引用聖諭,此疏不上還好,一上本還準備找機會保全他的崇禎更是龍顏大怒,崇禎又羞又惱之下當即下令逮捕陳新甲下獄。
其實只要議和成功,明朝最有戰鬥力的「關寧鐵騎」便可調回關內用於鎮壓心腹之患農民軍了,還可以省下巨額的軍費——遼餉,緩解財政困難,可以說這是明朝最後的希望了!可惜陳新甲不知趣的把這一切隱隱指向了皇帝,崇禎皇帝騎虎難下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承認自己跟建虜議和,因此怨恨之下把私下議和責任全都推在陳新甲身上,這樣大明終於只能眼睜睜看著農民軍改朝換代了。
陳新甲這才知道大事不好,但已經晚了,崇禎自己都不好意思以「專擅議款」的罪名來殺他,權衡來權衡去也只是找了個「失誤軍機」的罪名把陳新甲給殺掉了,陳新甲謀事不密,事發後的善後舉措也是愚蠢之極,自有取死之道,不過議和的事情也就再也沒人敢提了,明朝不得不繼續面對兩面作戰的困境,這時崇禎皇帝也從每次奏折上的軍情和催餉條陳中漸漸發現明軍在朱仙鎮的日子似乎越來越不好過了。
七月督師丁啟睿調集保定總督楊文岳、左良玉、虎大威、方國安諸軍商議援救開封,官軍雖然人數不少,可是內部分歧嚴重行動遲緩,一直在朱仙鎮一帶磨磨蹭蹭就是不肯進軍開封城,誰都不肯吃虧,李自成則抓住了官軍這一遲疑的時機率領大軍迅速趕到了朱仙鎮戰場,取得了先發優勢。
農民軍搶佔了西邊的制高處,切斷了官軍的水源,官軍既失地利,又缺飲水,再加上農民軍頻頻襲擾他們,使得官軍士氣低落,軍心浮動,情況變得對官軍極為不利,左良玉認為:「賊鋒銳,未可擊也。」建議持重緩攻。
督師丁啟睿懼怕開封如果失陷崇禎決不會放過他,只怕會是抄家滅族的大罪,因此堅持要與李自成決戰,對左良玉道:「圍已急,必擊之!」
左良玉認為官軍與義軍之間的實力對比這些年早已經發生了逆轉,開封之戰大局已定,不願陪著丁啟睿送死,出於保存實力,於是連夜拔營逃遁,這樣做的直接結果就是虎大威、方國安諸軍皆有樣學樣,覺得戰局態勢惡劣,接連聞風而逃,丁啟睿主張的大決戰,變成了不戰而敗的大潰退,他也自身難保,只得丟下崇禎賜與的敕書、印、劍倉皇逃命四百里。
左良玉雖然先行逃跑撤離,可卻反倒成了農民軍的重點打擊目標,農民軍在左良玉逃跑的必經之路上挖了一條深溝,匆匆逃來的左良玉部頓時大亂,騎兵下馬渡溝,步兵紛紛爬溝而過,整個溝裡擠滿亂之率也的士兵,而此時農民軍的伏兵四起,左良玉部大亂,農民軍殺得大敗,左良玉死戰才得脫身,風聲鶴唳連夜奔回襄陽,損失兵馬數萬、棄馬騾萬匹,器械無算。
隨著左良玉部的潰敗,丁啟睿與楊文岳逃奔汝寧,朱仙鎮之戰以李自成的全勝落下帷幕,這次戰役之後明軍已經沒有能力再次救援開封城了,而開封軍民則對此卻一無所知,直到丁啟睿的一名將領楊維城逃到開封城裡,他們才知道朝廷援軍已經慘敗的事實。
開封城官軍趁著李自成大軍未歸,就放出軍民出城打草,草一擔賣錢居然已達二百文!這時城裡糧店或糧食告罄或閉門停售,官府在不得已的情況下,知府只能無奈決定由官方衙門出面賣糧,軍民擁擠如蟻,強壯的才買得到糧,老弱婦女等根本無法買到,很多還被擠傷。
此時河南開封局勢愈發嚴峻,官府又開始組織義勇大社,一副死馬當活馬醫的架勢,更是準備做最後一搏,接連主動出擊圍城的農民軍,一來穩定軍心士氣,二來也希望通過繳獲解決缺糧問題,可惜起不到多大作用,相反為了防止守軍劫營和城外向開封城裡輸送糧食。農民軍把土堤削得光滑如壁,不能上下,開有缺口,這下明軍想要偷襲農民軍就更加困難了,來去數次後城裡大多數的人都知道開封已經是一座死城了。
而此時山明水麗的湖廣大地,仍然一副歌舞昇平的安詳局面,五月十八日,田承嗣率領的錦衣衛兵馬,終於踏上了荊州府的地界,這一路上田承嗣雖然不能近溫儀的身,但是說幾句話溫儀已經漸漸開始不那麼牴觸了,偶爾也會對田承嗣有些應答,田承嗣趁機向溫儀說了金蛇郎君的死訊,溫儀也只是沉悶了兩天就恢復了正常。
當晚錦衣衛全體就宿沔陽州城外,沔陽州知州章曠、州同知馬飆攜豬羊糧酒親往軍營犒勞,在田承嗣的中軍大帳裡,知州章曠、同知馬飆獻上了一份厚禮,這一路上田承嗣雖然刻意迴避,卻還是收了小兩萬的財物,管得寬得到田承嗣的暗示,上前接下了知州章曠、同知馬飆的禮物。
知州章曠說道:「不知欽差大人駕臨,下官準備有失遠迎,請大人進沔陽城休息。」
田承嗣說道:「本欽差另有要事,明日一早就要離開沔陽,就不進城打擾章大人了。」
知州章曠說道:「欽差大人,不知道有沒有下官效力的地方?」
田承嗣問道:「沔陽州的匪情怎樣?」
知州章曠說道:「回欽差大人,自從闖賊、獻賊流竄河南、安徽後,湖廣地面已經沒有大股的流寇,但是幾百幾千的小股土匪仍然不在少數,沔陽地面的情況還稍微好一些。」
沔陽州知州章曠介紹的情況田承嗣清楚得很,自己率領錦衣衛一路西來,沿途的土匪強盜聞者避忌,不過還是有膽大妄為的傢伙攔路,田承嗣指揮錦衣衛官兵殺了好幾陣,若不是自己急著要趕到荊州府去辦大事,田承嗣還真想把這些禍害民間百姓的土匪強盜消滅乾淨。
田承嗣說道:「章大人、馬大人,現在闖賊、獻賊氣焰囂張不可一世,我大明官軍在遼東新敗,短時間恐怕無力對闖賊、獻賊構成致命打擊,一旦闖賊、獻賊流回湖廣地界,兩位大人責任重大啊。」
同知馬飆說道:「欽差大人,如今的闖賊和獻賊號稱百萬之眾,已經不同於幾年前了,如果闖賊攜眾來攻,朝廷又無援兵救助,我湖廣軍民如之奈何?」
田承嗣說道:「闖賊的政策是所到之處是開倉放賑「三年不納糧」,這對平民百姓看起來是好事,不過闖賊只是善於一味破壞而根本不在意經營州縣地盤,其政策必不能持久,而且這個政策對官員士紳卻是有害無益,團結這些官員士紳有產階層,廣辦團練民軍,多修塢堡,守住沔陽城還是大有希望的。」
知州章曠說道:「欽差大人見識淵薄,照此實行不說沔陽城,就算整個湖廣應當也無憂也。」
田承嗣說道:「相信章大人、馬大人必能讓沔陽城固若金湯,有機會本欽差會向聖上推薦二位大人的。」
對李自成張獻忠後面幾個月進軍路線還有大致印象的田承嗣猜到章曠、馬飆的好日子只怕不多了,因此開口就是空頭支票,騙死人不給錢,章曠、馬飆哪裡知道其中的奧秘,只當自己的金銀財寶起了作用,兩個人高興得眼睛都笑瞇了,只想巴結好田承嗣加官進爵。
田承嗣終歸還是不想李自成或是張獻忠那麼輕鬆的拿下沔陽城,於是接著說道:「章大人、馬大人,闖賊、獻賊善於偷城,流民和城中貧民要格外小心留意一些,還有就是多儲糧草,加厚加高城牆,如此闖賊、獻賊則不足懼也。」
知州章曠說道:「欽差大人放心,沔陽城一定會牢不可破的。」
田承嗣說道:「好,到時候田某靜候二位大人的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