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趙佶是個念舊的人,也是個優柔寡斷的人,此時猛然看到趙明誠,便想起當初趙挺之對他的支持來。
這還要從一段公案說起。
宋神宗熙寧二年,王安石提議變法,從此大宋朝的官員就分為兩個派別,一個是支持變法的新黨,一個是反對變法的舊黨。
這兩黨的鬥爭一直持續多年,對大宋朝的官場影響深遠。
元豐八年,宋神宗去世,年僅九歲的宋哲宗即位,當時的軍政大權掌握在高太后的手中,她啟用了舊黨官員司馬光為丞相,廢除了王安石的變法舉措,被稱為元佑更化。
等到八年過後,高太后死了,宋哲宗真正的掌權,又追貶司馬光等舊黨人物,啟用新黨官員,變法繼續。
因為這段變法的波折,所以新黨又被稱為元豐黨人,而舊黨被稱為元佑黨人。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
在元符三年,宋哲宗死了,宋徽宗趙佶即位,朝廷大權又落到了向太后手中,向太后也是個不甘寂寞的人,她啟用了舊黨官員,又廢除了變法新政。
好在這次亂子沒有持續多久,不到一年向太后就病死了,皇帝趙佶掌權,再次啟用了新黨官員,貶斥舊黨,重新開始變法。
在崇寧二年,皇帝趙佶用蔡京為丞相,蔡京為了討好皇帝陛下,把舊黨的官員總共一百二十人定下罪狀,稱為奸黨,並把這些人的名字刻在石碑上,豎立在端禮門外,並強制這些官員的子孫不得在東京城居住,不許參加科考,永不被朝廷錄用。
在這次政治鬥爭中,作為蘇軾學生的李格非,也就是李清照的父親屬於舊黨官員,而趙明誠的父親趙挺之則屬於新黨官員。
在李格非被貶斥的時候,李清照曾經向趙挺之求情,但被趙挺之嚴詞拒絕了,正是因為幫助皇帝趙佶狠狠的打擊了舊黨官員,趙挺之從吏部尚書陞遷為丞相。
想想看,那時候趙挺之是吏部尚書,掌管著官員的調動陞遷,就算是對自己的兒女親家也決不手軟。
可見朝廷的政治鬥爭是多麼的殘酷,一旦站錯隊伍就沒有回頭路可走。
後來趙挺之和蔡京的爭鬥屬於新黨內部的爭權奪利,趙挺之以失敗而告終。
皇帝趙佶對曾經堅定的站在他這邊的趙挺之頗有感情,對趙明誠也有印象,好幾年過去了,當初朝堂上的恩恩怨怨早已煙消雲散,此刻見到趙明誠還有些親切的感覺。
他斥退左右的護衛,讓趙明誠過來敘話。
趙明誠是官宦子弟,自然知道如何應答,在學方面頗有造詣,和皇帝趙佶有共同的語言,而李清照雖說是舊黨的子女,但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八年前那塊刻著舊黨官員名單的石碑就被毀去,皇帝趙佶大赦天下,舊黨官員除了不能來東京城外,基本上已經沒了限制,更何況是他們的子女。
時間能夠撫平一切。
當初爭得你死我活,如今則可以微笑面對。
皇帝趙佶喜好詩詞,對李清照更是讚譽有加,加上李師師從中周旋,四人聊的甚是歡暢,一起賞燈遊樂,不亦快哉。
我真的是活雷鋒!
在暗處的高強如此自我表揚,他接過時遷遞過來的那方錦帕,輕嗅著上面的香氣。
李清照並非特別的美艷,而是有一種特殊的氣質,剛過三十歲的她可以稱之為熟婦,那種成熟而知性的魅力具有極強的吸引力,而且從她身上還能感受到**的意味,應該是個很有決斷的女人。
今晚他的任務算是完成了,心中沒有什麼成就感,反而有些淡淡的感傷。
別人都是一家子出來賞燈,自己這算是什麼?
高強和時遷分開,回到太尉府,看到張貞娘和錦兒正坐在房間裡說著閒話,就提議一起出去賞燈,反正時辰還早,今晚的東京城定然是一座不夜城。
張貞娘自從嫁入太尉府,除了回過娘家幾次外一直不喜出門,在府中也不去爭些什麼,就那麼平平淡淡的樣子。
她對高強的提議沒什麼反應,倒是錦兒興奮起來,這丫頭年紀還小,喜歡熱鬧,還沒有張貞娘的那種穩重。
看著錦兒喜歡,張貞娘倒也沒有拒絕,三人收拾了一下,準備出門。
「要不要讓燕大哥也一起去賞燈?」錦兒突然說道。
錦兒的好奇心比較重,自從燕青藏匿在太尉府後,她對高強這個新買的小妾就興趣濃厚,更何況還顯得那麼神秘,有次她偷跑了進去,發現了燕青,頓時被燕青的性別給震住了,趕緊向張貞娘告密。
這是在養孌童啊!
小丫鬟雖然聽說過這種事情,但沒想到自家的衙內竟然也有這等嗜好。
為此高強不得不把燕青的身份解釋一番,加上他並沒有到燕青哪裡夜宿,平日裡也沒有異樣的舉動,這番說辭倒是得到了張貞娘的相信。
不過此後錦兒倒是經常朝燕青那裡跑,和燕青聊的還不錯,這讓高強鬱悶不已。
兄弟,我是收留你避難的,不是讓你勾搭我的丫鬟的。
「他的身份不便,不能被丞相府發現。」高強拒絕道,「你也小心些,不要說漏了嘴,惹來麻煩。」
這是告誡錦兒不要老是去找燕青。
錦兒撅著嘴,不太滿意,卻也沒有再提此事。
幾人離開太尉府,朝著御街走去。
御街是東京城南北中軸線上的一條大道,它從皇城的宣德門起,向南經過內城的朱雀門,直到外城的南熏門,長達十餘里。
御街的寬大概在兩百米,分為三個部分,中間為御道,是專供皇家行走的,百姓不得入內,御道兩邊挖有河溝,河溝裡種植荷花,兩岸還有桃樹和梨樹,河溝以外的東西兩側成為御廊,是平民百姓的活動區域。
所謂的賞燈,便是在御廊內走動。
此時還不算晚,人流也稀疏了一些,不像方纔那般擁擠,更有利於觀賞綵燈。
高強剛剛一直在追蹤李清照夫婦,根本沒注意綵燈,此刻才是真正的遊玩,便放鬆心神,陪著張貞娘賞燈猜謎。
不過他在猜謎這方面沒什麼天賦,還不如錦兒的收穫大,每猜中一個燈謎還能獲得店家贈送的小禮物,錦兒對此樂此不疲。
他握著張貞娘的手,緩步走在人群中,感受著週遭的熱鬧和喧囂,心中充溢著一股溫情。
有人陪在身邊,才是一家人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