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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五十六 文 / 夢翎

    兩個小孩子說了會話才跟我告別回去。我關了書館的門,轉身進了裡屋。渃米拉準備殺我的刀還被我讓在地上。我拾起刀坐在床上,似乎上面還有渃米拉的體溫一樣。我摩挲這刀身,眼前不由自主地模糊起來。真是的,又是一個愛我又想殺了我的女人,為什麼我的身邊總是出現這樣的女人呢?或許這就是棋子的命運吧。不僅僅她們是棋子,我也是,哪怕他們是一步一格的兵卒,我是一殺一溜煙的車,我們也都是棋子,既然是棋子不是統帥,那麼身邊總是會出現各種各樣的敵人。如果我們還有用,那麼統帥會讓我們活著,如果我們沒用了,我們就成了棄子,而棄子的作用就是為了吸引注意完善大局而犧牲自己。說不上什麼高尚不高尚的,無非是統帥的一種玩法罷了。

    也許我還不是棄子。所以我還活著。又或者我是一個不想死的棄子,所以我還活著。不管怎樣,我這輩子活到現在,為了自己活命殺了些人了,說不上多,但也夠個報應了。「仁」?我今天講了一個上午的「仁」不就是給了自己一個響亮的嘴巴嗎?我可算見識了什麼叫做「滿嘴的仁義道德,一肚子男盜女娼」了,原來照照鏡子就知道了。

    也許我只做到了「吾日三省吾身吧」——為人謀而不忠乎?不忠。與朋友交(而不信乎?不信。傳不習乎?不習。

    人前我總是一副高傲的樣子,背地裡哭天抹淚,哈哈,誰又能知道呢?這總好過人前人後哭個沒完吧。

    「啪啪啪!」書館外面有拍門聲。真是的,是誰這麼掃興打擾我。我坐在床上,任憑拍門聲在耳邊流竄,就當做沒聽見好了,日後問起來可以說我出去了。對,等外面的人走了就好了。

    「東方先生!東方先生!你在嗎!」聽這個聲音很熟悉啊,嗯,好像是城門看守頭子。

    「不會是艾力出事了吧!」想到這我激靈一下攢起來,撇下匕首兩三步闖出來給他開了門,「怎麼了!艾力出事了?!」

    他好像被嚇到了,支支吾吾半天才說清楚:「艾力沒事,已經回家了。」

    「嚇死我了。」艾力可是個可塑之才,雖說日後可能成為中原的敵人,可他畢竟是我的學生,這麼好的學生出了什麼事身為老師一定會惋惜的。呃,我說的是,能夠被成為「人」的那種老師。在中原多年見過太多的教書先生了,真有那種認真負責、愛生如子的師家典範,可也真有那種見錢眼開、**不如的敗類。來莫羅國之前我還聽說了件事,一個教書先生把雇他的大財主家裡的小公子給侮辱了,那個小公子才十歲啊。而且小公子,爺們兒,教書先生,爺們兒。

    「是奧馬爾國王讓我請您過去一下,在城門口,上次那個中原將軍回來了,又要在城裡休息一晚上。」他說話的時候刻意沒有過多的流露出對中原人的厭惡,大概是看在我還算是個他看得上的中原人?也可能因為我是他孩子的老師?也許這種想法是我一廂情願了。

    「那我們走吧。」年興這個小子現在倒真是聰明了。樓蘭的事鬧得這麼大,其他部族想必都會對中原人避之不及吧,這小子現在闖到莫羅來,真是準備把「投敵」的罪名給奧馬爾扣實了啊。不過年興跟那幫朝裡的大臣一樣,總是掌握不好尺度,不是真的以為莫羅國不敢打吧?要知道我到現在為止都沒見過莫羅國的軍隊在哪裡呢,這是多麼可怕的事。

    一路上他一直跟我聊艾力的事情,也無非是感謝我之類的話,還在那說艾力這個孩子不是勇士的材料,給他們家丟人了之類的。現在想想,當初我父也這麼教訓過我,說我有辱門風什麼的,現在我也有了女兒,終於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在父母眼裡的你,永遠比真實的你更完美,這就是父母對於子女的期望和愛。也許有一天我也會對我家靜宸這麼說,她也會仰著小臉賭氣吧,等到她有了自己的孩子,也會明白這些道理吧。

    「艾力是個將才。」在他結束了對艾力的數落後,我只輕描淡寫地說了這六個字。看著他滿臉狐疑,我也只是笑了笑,沒解釋。對,不需要解釋,哪怕艾力當了將軍,在他父親眼裡永遠都是個需要照顧的孩子。

    靜宸,原諒我只能在這裡無病**。

    來到城門口,奧馬爾一個人帶著一些大臣正在跟年興會面。沒有了修加在身後,沒有了薩菲雅王妃在身旁,奧馬爾的背影單薄得很。倒是年興,身後有千人的隊伍,底氣十足。年興看我來了,閃身繞過奧馬爾徑直來到我面前,單膝跪下請安:

    「東方大人!」他可真是個壞人啊,跟國王見面連腰都沒彎一下,看見我直接跪下了。

    「將軍回來了!」我趕緊攙他起來,「此去一行多多勞碌了。」

    「乃是為國盡忠,心甘情願!」

    「將軍來莫羅國可是有什麼事嗎?」我問。

    「按照蒼狼王的指示,禮物已經送給樓蘭王了。」我的天吶,這大庭廣眾的,這句話足夠要了莫羅國的命,「我是特來覆命的。」

    「那將軍先處理正事吧,一會空閒了,來我書館一敘如何?」

    「末將也正有此意。」年興賊笑一下。

    臨走前我貼在年興耳邊囑咐他:「點到即止。」他要是惹惱了奧馬爾,黑鍋不是莫羅國背不說,弄不好整個西域聯合起來就要攻打中原了。年興很識趣,點點頭攬著奧馬爾朝皇宮走去,我則去了中原商會,準備買些酒菜備著。

    正跟裡面夥計交待要買什麼的時候,高北山從後面拍了我一下。

    「大人,您可是很久沒來了!」高北山拱手作揖,一副奸商的嘴臉。不過今天我倒覺得他有些好看了。

    「高老闆生意興隆啊!」

    「您這是要款待賓朋啊?」

    「邊城守將鄭將軍來了,我約他去我的書館。」我隨手把錢按在桌子上。高北山心領神會,明白我不打算叫這個鄭將軍來這裡吃,也就客套了兩句,吩咐下面人把菜飯做齊備了,還加了兩個菜。

    「對了高老闆,您這生意只做到莫羅國?」等菜的時候我跟他閒聊起來。

    「樓蘭國也有些生意,不過那邊大食人比較多,我們也就是撈些小油水。」

    「沒再往裡面坐坐?比如烏孫啊,龜茲啊什麼的?」

    高北山面露難色,看起來這也是他心頭的一塊事啊:「說實話,裡面的生意我不敢做。」

    「怎麼呢?」這就是廢話。

    「烏孫龜茲還好,狐胡現在的汗王最仇恨漢人,去哪裡的漢人沒幾個有好下場的,我們不敢去啊。」

    「難道他們就不需要貿易嗎?」

    「倒也不是,狐胡人一般都是跟其他西域部族買賣東西,尤其是中原的貨物,都是從別的國家那裡買。」

    「那這價格可是夠高的。」

    「人家樂意,我們也沒辦法啊。」高北山攤攤手。若是這樣,想通過高北山整治狐胡是沒什麼可能了,只能另想他法了。一想到這,高北山這張臉在我眼裡就是個滿是油花的豬頭,噁心至極。正好我要的菜好了,隨便告了個別就拎著菜走了。一路上仔細捉摸著這個事。要說這三個西域深處的部族,烏孫、龜茲只是有勇無謀的傻子,狐胡雖然不算是聰明,可他對於漢人的高壓政策算是徹底把我懲罰的劍擋在了外面。不好辦啊。

    懲治狐胡,不僅是因為弘義的事,更是為了整個西域的臣服。可能我需要一個機會吧。算計謀劃再深,也是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回了書館,剛把酒菜擺齊,年興就來了。反正也是舊相識,他也不客氣,一屁股坐在桌子邊先自己喝了一杯。

    「東方大人現在躲在書館裡多清閒啊。」年興玩笑了一句。

    「躲什麼清閒啊,前兩天還差點死了。」

    「那個跟蹤您的人?」

    「是。」

    「那現在這個人一定是死了吧。」年興頓了下,「按照您的風格。」

    「所謂除惡務盡,養虎為患,我是深知這個道理的。」我故作冷靜的說著,也坐下來陪他喝酒吃菜,「跟奧馬爾說了些什麼?」

    「無非是客套。」年興手撂在桌子上支著頭,「大人交代了點到為止,所以我也沒敢太過分。」

    「這就對了。這段時間奧馬爾情緒不穩定,真要是發了脾氣動起刀兵來,到時候可是壞了皇帝的大事了。」

    「大人說的是。」年興點點頭。

    「我問你,可有什麼辦法對付狐胡嗎?」

    「狐胡?」年興想了想,「狐胡地處西域深處,他的汗王又是個仇視漢人的傢伙,的確應該懲治。不過,是不是應該先把較近的烏孫、龜茲處理掉?不是說『遠交近攻』嗎?」

    「說得有理。」是啊,先處理掉烏孫和龜茲不就好了。我抬眼看見年興在那裡賤笑,就知道這小子一定是留了後手的。「年興,你這是早有準備啊?」

    年興哈哈大笑:「不瞞大人說,我已經讓我手下的影子分散到這些西域大部族了,隨時可以動手。」

    「動什麼手?」

    「殺了他們的首領國王啊。」年興瞪著眼睛。

    「這可不明智。」我給他倒了杯酒,「這種暗殺不解決實際問題,只會讓那些蠻夷更加團結。而我們要做的,就是分化他們,這樣蠻夷不攻自破,我輩才能漁翁得利。」

    年興尋思了一會:「大人的意思是,嫁禍?」

    跟明白人說話就是方便,一點就破,毫不費力:「尋個機會,讓你的影子們留心著烏孫和龜茲的事,只要他們兩家一有可乘之機,馬上下手!」我想了想,「烏孫較弱,就嫁禍給他。到時候只要把戲做足,讓龜茲以為是烏孫人幹的,就留的他們兩家狗咬狗兩嘴毛吧。」

    「這樣留下狐胡一家,也鬧不起什麼氣候。」年興得意洋洋,似乎已經看到了還沒到來的勝利。只可惜啊,我不是這麼想的。

    「狐胡不能留。這個部族最為驍勇,若是趁亂把其他部族吞併,到時候反而更不好處置。所以只要烏孫和龜茲的事態穩定了,就開始征討。」我回身在自己的桌子上找了份地圖攤在年興面前,「先是樓蘭,這樣進可攻西域深處,退可遏制進入中原的路線。樓蘭軟弱無能,不需要費勁,輕易取得。然後是這些零星的小部族。雖然他們不強大,但數量多、好征服,真的團結起來也是一股不可小覷的力量。我料想狐胡汗王一定會想辦法吞併龜茲,因為龜茲較強大,那麼我們直接去拿烏孫,不和狐胡在龜茲糾纏,這樣一來,我們就和狐胡汗王勢均力敵了,那個時候的勝敗,就不看誰的兵強,哪家的馬壯了。」現在輪到我得意起來。

    「怎麼說?」

    「狐胡地處西域最深處,又敵視漢人,他的所需物資都要從其他西域部族交換。若是長時間對峙起來,你覺得狐胡會有什麼後果?」

    「西域大都是遊牧民族,沒有糧草,軍隊就失去了戰鬥力,到時候狐胡人再怎麼驍勇善戰都是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幾天了!」年興拍手叫好,「難怪大人要放棄龜茲,是要爭取時間更多的征服那些小部族啊!」

    「這就是我說的不可小覷的力量。這些部族雖小,但數量太多,狐胡王真把他們的物資拿走也不是個小數目。」

    年興點點頭,不過轉瞬便搖起頭來:「大人,這個計劃雖然好,可是怎麼打啊?邊城守將不過萬人,真正能打仗的無非七千左右,若是一路殺進西域,恐怕不行吧?」

    「所以我們就用莫羅國去打。讓莫羅國替我們賣命。」

    「莫羅國的軍隊呢?我來邊城時間也不短了,曾經派人潛進莫羅國四處尋找,可都沒找到他的軍隊。難道被趙譽將軍都殺了?」

    「一定會有的。正是因為沒看到,才應該有。」我看了看四周,「我問你,如果你是奧馬爾,會不準備軍隊以備不時之需嗎?」

    「我也這麼想,可我們連軍隊的毛都沒看過。」年興喝了口酒,「如果是那些守城的士兵的話,加在一起亦不過一千人。」

    「別著急,這件事我會想辦法查清楚的。你現在只需要盯好了烏孫和龜茲。」我吃著菜。這件事情看起來得從艾力身上入手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年興滿足地放下筷子,抹抹嘴。

    「在這個地方我也請你吃不了什麼。」我苦笑一聲。

    「大人客氣了。」年興一笑,「大人,奧馬爾國王給我安排了住處,我就先回去了。」

    「那不送了。」我起身行禮。

    年興走了兩步,又突然轉過身來:「差點忘了!大人,明天我就回邊城駐守了,這樣來往多有不便,我給大人留下一個影子,大人有什麼吩咐,就讓他去做吧。」說著話打了個響指,一個人從我裡屋走出來。天吶,這個人什麼時候進去的?我怎麼不知道,一點察覺都沒有,難怪叫做「影子」。「這個人叫做七殺,是我手下最得力的影子。」

    我上下打量著這個叫七殺的男人。七殺,破軍,天狼,天上的煞星啊,看名字就知道不是個省油的燈。我朝他行了禮,他則沉默著點點頭,退到一邊靜默站著,一點生氣沒有。

    「大人,七殺與我不分伯仲,實力相當,尤其是潛行,比我都要好。」年興樂呵呵地看著我,「大人有什麼吩咐不用客氣,儘管讓他去做就好了。」

    「真是周到啊。」我皮笑肉不笑著回應,「我一個文官在莫羅國就像是斷了手腳一樣,如今有了他,我也算是行動自如了!」

    說是來幫我,其實是來監視我的吧。所謂禍起蕭牆,皇帝需要我,又要防著我,所以「鄭明輝」的出現不僅僅是為了架空趙譽,他來到邊城,帶著皇帝最信任的影子,更多的是監視我吧。

    臨走前,年興又跟七殺耳語了幾句。唉,早該知道是這麼個結果。皇帝嘛,用人時總是不放心的。到時我要是稍有異心帶著西域軍隊打到中原,那可如何是好啊,哈哈。

    不過沒道理啊,這種事何必跟我挑明呢?暗中監視不是更有效果嗎?

    年興走後,我更細緻地看著眼前這個男人,稜角分明的五官,頭髮短短地貼著頭皮,鬍子刮得乾淨,挺拔結實的身體。不過眼神渙散得很,總是找不準他在看哪裡。

    「七殺,以後有勞你了。」我友善地朝著他打了個招呼。結果就好像對著空氣自言自語一樣。七殺的眼睛像是看著我,又不像,也不吭聲,天知道這小子到底有沒有聽到我說話。我走到他面前張開手晃了晃,他連動都沒動一下。這到底是「影子」,還是「殭屍」啊。

    「那個,你會說話吧?你這樣我多少有點瘆的慌,你能搭理我一句嗎?」我試探著問。

    「影子平時是不需要說話的,除非報告任務情況。」七殺總算是搭理我了。他嗓音渾厚,倒是不難聽。

    「是嘛,你們規矩真多……」我小聲嘀咕著。然後猜測這個殭屍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在我身邊徘徊的。

    算了,這個殭屍在身邊,凡事小心些就是了,不讓他掌握我的把柄,影子也就沒什麼可怕的。七殺。看起來他還真是我的煞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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