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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五十二 文 / 夢翎

    「或許你想聽我說說話。」我悄聲說著,只有我們兩個聽見,「本來我是不信鬼神之說的。還記得小的時候——也不算太小,十**歲吧,可能跟你差不多的年紀——我一位姨母病故,我的姨夫跟我說是對面的人家門口上掛了面鏡子,把邪氣鬼祟反到了家裡,才讓我姨母身染重病不治而亡,結果他在家裡擺了一堆五輪塔啊,石敢當啊什麼的,可那又能怎麼樣?姨母染病時他還是常年在外,說是為了養家餬口可也沒見他帶什麼錢回來,幾年來都是我家想著法兒的幫襯姨母。過年時他會回來,可一見我姨母就是吵架,我姨母死的那一年,他還說我姨母是裝病,後來我姨母未出正月就去了,他回來送我姨母下葬還帶了厚厚的口罩和手套,回來後裡裡外外洗得乾乾淨淨!我從不相信我姨母是被鬼神所害,真要論也是我姨夫——不對,姨母死了他就不是我的姨夫了。真要論也是那個老王八蛋害的!」我睜開眼睛。閉著眼的時候,人的情緒總是容易失控的。

    「我第一次在這真是被你嚇到了,我真的以為有鬼。」我歎著氣笑了,「這要是放在原來,我是定不會害怕的。也是這幾年入朝為官,做了太多的孽吧,自己心裡過意不去,總怕有個什麼報應,時間長了也就疑神疑鬼了。不過後來我也就不害怕你了,因`為我大膽地猜了一下你是誰,為了印證自己的想法還在第二次見你的時候動了些小手腳,想來你也知道了。既然猜對了,也就真的沒什麼可怕的了。」我長鬚了一口氣,看著哈氣消失在夜裡,「可我今天又害怕了。因為我已經料想到了接下來的事。換做是之前的我,要麼躲著不出門,要麼就找人先下手為強,可我現在不行了。因為你。你就是幕後的人送給我的軟肋。不管我是躲著或是下手,你都不會有我希望的下場。說起來我就是害怕了,我害怕起來就話多,似乎覺得說著話對方就不會那麼早要了我的名。都是一廂情願罷了。」

    我感覺到她的手環住了我的腰。應該是腰吧,有了肚子以後我也不知道自己的腰在哪。

    「不管你什麼身份什麼立場,你愛上我了,對吧。」我藉著風嘯說,「因為那一次我抓過你的手腕,我測過你的脈,跳得很快。我中原的一個郎中朋友告訴我,面對自己喜歡的人的時候,脈搏會變快。」我微笑著。林青崖之所以跟我說這些是因為我問過他為什麼沒找個女人娶妻生子,他告訴我,沒有一個女人看見他會脈搏加快,也沒有一個女人能讓他脈搏加快。他們這些郎中大夫是不是都這麼無趣?

    「你哭了?」我聽見了身後的抽泣聲,「你安靜地聽我說。這件事如何都要有一個了斷。雖然打著『愛』的旗號讓你幫我總歸是有些下作的,可如今我也只能想到這個理由請你幫我了。如果你能按我說的做,這事情或許會有個更好的結果。」我低聲跟她說著。

    「你有自由選擇聽我的,或是不聽我的。現在,做你自己想要做的吧。」我重新閉上眼,心裡是說不出來的平靜祥和。至今為止我做過很多次豪賭,可唯獨這一次我一點都不緊張,以為之前我都是想好了後路的,所以要時刻提防著事態變化,隨時逃進後路之中,但這一次,我沒有什麼後路,除了命運造化。

    最後,我覺得肋下一涼,像是冰霜真的刺入身體一般。我微微淺笑,覺得夜空明亮如同白晝,之後便人事不知了。

    醒來的時候我應該是在哪個亂葬崗子,周圍孤墳林立,陰氣逼人。身邊還有一套莫羅人的衣服。肋下的傷口已經包紮好了,血是止住了,不過動一下還是撕裂的疼。真是不小心啊,居然就這麼把我扔在外面,萬一我醒之前就被狼吃了,那該如何是好啊。我笑著換了衣服,把身上的土彈掉,乾乾淨淨的。

    走出亂葬崗子四下張望,看太陽應該是正午左右了,遠遠地看見了莫羅國的城牆。偷偷摸摸進去可能會被察覺吧,大大方方進去就行了。反正城門口也有我的人。

    還在城門外,之前說要送孩子過來學館的守衛頭頭兒就看見了我,瞪大了眼睛活見了鬼一樣,我怕他喊出來,趕緊比了個手勢讓他收聲近前。

    「東方先生?」頭頭兒壓著聲音問。

    「以為自己見鬼了?」我玩笑著,「這可是白天,太陽那麼大呢。」我說話的聲音鼻音很重,看起來是在外面凍著了。

    「您不是……」

    「我不是死了?這件事情太複雜了,一時半刻我也解釋不清楚。我要進城,但是不能讓害我的人知道。所以你千萬不要聲張。」

    「我知道,我知道。」頭頭兒擋在我身前領著我往城裡走,我在他後面昂首闊步,哪像是個避人的樣子。有個不懂事的小侍衛靠過來說了幾句,可能是問我是誰之類的,頭頭兒說了幾句也就放我們進去了。

    「剛才他說什麼?」進了城我問他。

    「他問這人是誰,我告訴他是我的朋友。」頭頭兒說話的養子緊張兮兮的。

    「你去忙你的吧,這次多謝你了。」

    「東方先生,我覺得你可以去找修加,聽說你死了修加在街上哭了很久,而且這幾日一直派人尋找害您的兇手呢。」

    「我知道了,你去忙吧。」修加?這個時候我去找他?不太合適。

    我繞了一大圈到了天竺寺的後門。誰讓弘義這個和尚吧佛寺正門放在皇宮裡面呢,我現在這個樣子也實在是不方便從正門進去。

    由打後門進來,繞了幾圈來到了弘義自己的禪房,見四下沒人趕緊閃身進去。弘義不在,可能又在講經說法吧。我怕有旁的人進來,哪怕傷口的疼痛讓我出了一身又一身的虛汗我也不敢休息,找了個不易被發現的角落躲起來,豎著耳朵聽著門外的聲音,心裡祈禱著千萬別有旁人進來。

    一直等到了太陽西去,弦月高昇,天已經黑了,弘義才回來,將佛珠安放在佛像前,又將袈裟脫下疊好整齊地放在一旁。

    「和尚,你還有酒嗎?」我扶著牆站起來,勉強笑著。

    弘義朝著我這一看,愣了一下,轉身走到門前將門插好,回來扶我坐在床榻之上。從佛像身後摸出一壺酒,解開我衣服,卸了藥布,喝了一口噴在我傷口上,一陣鑽心的疼,差點讓我現了原形。

    「你個和尚,不管人家死活了嗎!」我低聲叫了一聲。

    「傷口裂開了,貧僧也沒別的辦法,總要先給施主消毒吧。」和尚把酒壺遞過來,我搶到手裡仰脖喝了一大口,這幾日水米未進,這口酒可是至今為止唯一的吃食。

    「這都兩天了,貧僧以為施主先一步去我佛如來那裡了呢。」弘義玩笑著,「要不是臨走時在你桌子上發現了你留的字條,貧僧差點給你做個法事火化了。」

    「我也想,去了那也就沒這麼多破事要做了。」我撐著勁兒坐起來,「奧馬爾國王呢?」

    「貧僧跟他說了,他雖然不相信,不過看在貧僧是個不打誑語的和尚的份上,還是同意了。沒跟他定什麼時間,只要貧僧去找他就行了。」

    「他身體如何?」

    「按你說的,貧僧把藥給他了。不過那藥是什麼東西,國王好像很依賴它。」弘義應該沒聽過逍遙丸的事。那我也就不方便告訴他了。打了個馬虎眼,隨便應付了一句。他似乎看出我有難言之隱,也就沒再細問。

    「這就是因果循環吧,之前貧僧躲在施主你那,現在施主你躲在貧僧我這。」弘義和尚開著玩笑。

    「這最多算是『風水輪流轉』,哪來的什麼因果循環。」

    「施主準備什麼時候去?」

    「這種事還是早點處理得好,不然我這人不人鬼不鬼的,也多有不便。」我自己把剛才卸下的紗布藥布隨意纏了兩圈繫好,「你去叫奧馬爾吧。多帶些人去,把哈米斯和薩菲雅也叫去。沒有觀眾這戲我可不演。」

    「施主現在這個樣子,行嗎?」弘義指指我的傷口,又指指我的肚子。

    「放心吧,這個傷要不了我的命,這個肚子,一會有人替我準備吃的。」我微微笑了笑換了自己的衣服,又在外面套上當地人的袍子。

    「弘義和尚。」我叫他。

    「施主放心,貧僧不會耽誤的。」弘義雙手合十向我行禮。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背對著他站在門前,現在這個穿了兩套衣服的臃腫的背影真算不上什麼「偉岸」。

    「那施主是有什麼吩咐?」

    「你不送我出去萬一被其他人發現怎麼辦。你以為我會飛嗎……」

    「貧僧送你兩個人不是更容易被人發現嗎……」

    「發現兩個還能說我是來找你討論佛法的香客,發現我一個怎麼說,偷佛像的賊人啊……」

    弘義送我從後門出來,我囑咐他馬上去找奧馬爾,千萬別耽擱,找到他後按照字條上的計劃做就可以了。

    都囑咐完了,我自己沿著牆邊朝廣場走。走到廣場,正好看見女鬼躲在巷子裡準備飛。

    「今天怎麼這麼清閒?」我站在那看著她,朝著她開著玩笑,「今天沒人盯著?也是啊,已經把該死的人殺了,就不需要盯著了。我先去料理點雜事,你如果方便的話,天亮了去我的書館等我。」我頓了頓,「好嗎?」

    女鬼點點頭。

    「真乖。」我輕輕說著,轉身離開。

    我也不知道今次裡的事情到最後是個什麼結果就讓人家去書館等我,萬一食言了,可能我又要胖上一點了吧。不過真到了那個食言的時候,胖與不胖我也就沒什麼所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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