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玥晗淡然一笑,說道:「爺爺的孝期已滿,所以我來了安逸州。倒是表哥你,最近一路春風得意,把我這個妹妹早就忘到九霄雲外了吧?」
的確是忘了!雲啟歉然一笑,說道:「許華舟呢?沒跟你一起?」
「表哥就只關係他嗎?」周玥晗冷笑道。
「沒有。」雲啟看了一眼廖桐英和那個盛裝的婦人,在這種時候他不想跟周玥晗鬧什麼不痛快讓別人看熱鬧。於是轉身問廖桐英:「時間差不多了吧?我們過去吧。」
廖桐英看了他的夫人一眼,方躬身笑道:「周郡主就交給賤內照顧,王爺儘管放心,請。」
雲啟看了一眼那個盛裝對的婦人,淡然道:「好。」
碼頭上鑼鼓喧天,人山人海。廖桐英甚至弄來了大禮炮,一字排開朝著天空中鳴放。
雲啟代表朝廷對臨州港表示了祝願和希望,皇家銀行江北分部的部長金大也代表幾大商家向朝廷表示了忠誠和決心。
如潮的人海之中,一身便裝的李鈺帶著寶鳳綵鳳幾個人隨著人潮擠到了碼頭上,寶鳳等人時刻關注著周圍的人群,李鈺卻冷冷的看著高台上坐在雲啟身邊的周玥晗。
雖然這麼久沒見了,李鈺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今天這樣盛大的日子,她只穿了一身淡青色的綢衫,梳著最簡單的髮髻,絲毫不見珠光寶氣,跟周圍盛裝的人們格格不入。
她怎麼會在這裡?居然還坐上了主席台?
李鈺的心裡一陣陣的惱火——雖然知道雲啟對她沒什麼,但只是這樣的場景被看在眼裡,她就覺得受不了。再想想前天的時候雲啟一再聲明,不高興出席就留在船上好生休息,如今想想,或許他早就知道周玥晗要來了?所以才勸他留在船上休息,目的就是不想讓自己看見她?
「公主,這裡人雜,我們還是離開吧。」寶鳳低聲勸道。
「等會兒再走。」李鈺皺眉看著高台上的周玥晗,冷聲說道。
寶鳳又看了看周圍擁擠的人群,雖然沒發現什麼地方明顯不妥,但卻隱約有一絲不安的感覺,好像這些擁擠的百姓之中總有那麼幾雙眼睛沒有看那邊的雜耍表演而是盯著這邊。
「加緊防護。」寶鳳對同伴做了個手勢。
幾個銀鳳衛們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來關注周圍的動靜。只是周圍的百姓太多,人聲鼎沸,喧嘩聲,叫好聲直衝雲霄。那邊戲台上舞獅子的又掀起新的**,穿著大紅綢子戲服的人手裡抓著一把糖果揚手灑向人群。百姓們瘋了一樣往前擠著去搶,一下子把幾個護衛擠散了。
當一個抱著孩子的婦女擠開人群衝向李鈺的時候,緊挨在李鈺一側的寶鳳的心頭一緊,急忙閃身上前阻擋。而那個婦人卻把懷裡的孩子直接丟向寶鳳,寶鳳本想拔劍,卻因為對方丟過來的是個孩子又不得不把劍收回去,改用手去接孩子。
也正是這一瞬間的變故,讓那婦女有機可乘,她手裡的一根半尺長的錐刺猛地刺向李鈺。
「公主小心!」綵鳳從一側衝過去,卻被另一個農夫打扮的人給攔住。
李鈺往後一閃身,然後揮起一拳擋開了農婦的手臂,尖銳的錐刺從她臉頰上劃過,留下一絲血痕。
「公主!」幾個銀鳳衛都瘋了,各自紛紛拔槍,開槍,不管眼前的人是百姓還是刺客,凡是當道者一律打死。
李鈺也拔出腰間的配槍,抬手打死了那個手拿錐刺的農婦。
一切不過是轉眼的工夫,前後左右一共五個刺客都被打死在當場。
血流一地,也把看熱鬧的百姓驚得四下奔逃。
之前被農婦拋過來的孩子被丟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哭著。
李鈺低頭看了一眼躺在血泊裡那個一歲多的孩子,忍不住皺著眉頭上前去把他抱了起來。
強烈的陽光曬的人頭疼欲裂,
周圍的人還在哭嚎著逃跑,舞獅子,舞龍燈的雜耍班子也都驚叫往四面散開,還有人腿上綁著高蹺跑不迭當,摔在地上哀嚎了半天爬不起來,然後被擁擠的人群踩踏著見見失去生機。
現場一片混亂,亂成了一鍋沸騰的粥。
雲啟坐在高台上甚至沒看清楚這邊是怎麼回事兒,他只聽見有人高聲喊「保護公主」,當時就覺得頭發暈,立刻起身朝著事發地衝過去,卻被周玥晗一把拉住:「表哥!那邊很危險,你要小心!」
「讓開!」雲啟一把甩開了周玥晗。
「表哥!」周玥晗看著雲啟疾步而去的背影,撕心裂肺的喊了一聲,「你回來!」
只是現場一片慌亂,她縱然喊破了嗓子,雲啟也沒有回頭。
……
「真是別開生面的一次慶典啊!」當李鈺再回自己的船上,讓雲啟給自己臉上的劃傷上藥的時候,忍不住發出感慨,「讓本公主見血,這臨州港的生意將來不紅就沒天理了。」
「你能不能別說話了?!」雲啟緊緊地握著她的手,「說話會扯動傷口,不利於癒合。」
李鈺好笑的看著他,問道:「是不是臉上有一道疤,你就開始嫌棄我了?」
「不會留下疤。」雲啟蹙眉道,「可是,難道你不疼嗎?」
「還好,不怎麼疼了。」李鈺輕輕地歎了口氣,緩緩地靠在身後的枕上,「我只是好奇,是誰把我的行蹤透漏的這麼清楚,讓那些人能夠靠進我,進而刺殺我?」
雲啟咬了咬牙,說道;「這事兒我會查清楚的。」
「只怕就算你查清楚了,也是無濟於事。」李鈺淡淡的說道。
「你這話什麼意思?」雲啟蹙眉問。
李鈺輕笑道:「我什麼意思,等你查明白就知道了。」
雲啟是多麼靈透的人,只看李鈺的神情就猜到了一二,於是轉頭吩咐長策:「去查一查玥晗最近都做了些什麼,跟什麼人接觸過。」
「是。」長策躬身應了一聲,轉身出去。
雲啟轉身再想跟李鈺說什麼,卻見她已經轉身向裡,給了他一個背影。
原本打算慶典結束後就啟程去東陵,可是慶典被一場刺殺給攪合了,雲啟也只好暫時放棄離開的打算,要把這件事情查清楚了再走。
公主遇刺受傷,這是天大的罪過,任憑誰都掩蓋不下去。
廖桐英被革職查問是在所難免,當日所有負責現場安全的官員護衛等也全都待罪辦差,再查出幕後主謀之前,大家的腦袋都是寄存在脖子上的,隨時都有被摘掉的危險。
周玥晗在事發之後想要回安逸州去,廖桐英夫婦兩個自顧不暇,當然顧不上她的去留,原本廖桐英想把周玥晗找來是讓她幫著自己跟西南王求情的,如今公主被刺傷,之前他貪污挪用的事情應該不重要了。
然而,就在周玥晗收拾包袱離開臨州縣衙的時候,卻被長策攔住了去路:「郡主,屬下奉王爺之命來問您幾個問題。還請郡主不要為難屬下。」
「讓開,我不是什麼郡主。」周玥晗冷聲哼道。
「還請郡主見諒。」長策一揮手,身後的人呼啦散開,把周玥晗圍在其中。
周玥晗見狀,立刻瞪圓了雙眼,怒聲罵道:「你這狗奴才!你膽敢對我不敬?誰給你的膽子!」
「郡主,對不住了。事關公主遇刺之事,還請您多多配合。」長策朝著左右使了個眼色,旁邊的人立刻上前去挾持了周玥晗。
「混蛋!狗奴才!放開我!」周玥晗氣得破口大罵,「我要見雲啟!我要見雲啟!」
「郡主只要肯配合,王爺會見你的。不過現在非常時期,還請你委屈一下。」長策說著,從袖子裡拿出一塊帕子堵住了周玥晗的嘴。
入夜,臨州縣大牢。
關山已經帶著一隊人把這座縣衙大牢裡上到典獄下到獄卒全都替換下來,一干人等包括廖桐英一家子全都關進了大牢裡。
海邊的夜風有些微微的涼意,卻剛好讓人們都冷靜一下白日裡沸騰的靈魂。
一身霜白色衣袍的雲啟帶著長策快步走進牢房,穿過廖桐英等人逕自走向最深處的一間。
「表哥!表哥!」周玥晗看見雲啟,立刻從草堆裡跑過來抓住牢房的鐵門,「你為什麼要關我!你叫人打開牢門!快放了我!」
雲啟站在牢房之外,隔著鐵欄杆看著髮絲凌亂一臉狼狽的周玥晗,平靜的說道:「玥晗,你先回答我幾個問題。」
「什麼問題?又是為了李鈺對不對!她遇刺跟我有什麼關係?!不是我幹的!不是我!」周玥晗瘋狂的拍著鑄鐵牢門,嘶喊道:「為什麼你的心裡就只有她?那女人有什麼好!」
「你為什麼會來臨州?」雲啟平靜的看著抓狂的周玥晗,聲音也平靜無波不見一絲起伏。
「為什麼?自然是為了來見你!」周玥晗咬牙道,「你一走了之,把我一個人丟下不管,你對得起爺爺臨終的囑托嗎?!」
「外祖父生前把你托付給了許華舟。」雲啟語氣一頓,輕輕地歎了口氣,又問:「就是因為這件事情,你遷怒李鈺,安排兇手刺殺她?」
「不要跟我提許華舟!你不過是個忘恩負義的王八蛋!狗奴才!他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不惜出賣我們周家!我早就把他剁了餵狗了!」周玥晗恨恨的攥起拳頭砸著一下鐵門。
「你說什麼?!」雲啟聽了這些話頓覺渾身發冷。
「他早就被李鈺的人收買了!要不然怎麼可能從詔獄裡逃得出來你?他每天監視我的一言一行,然後報告給李鈺……這樣的狗奴才只配餵狗!」
周玥晗說著,又仰天嘶笑:「只可恨我準備不足!沒能把這個陰險狡詐的女人送去地獄!表哥,你跟這樣的女人睡在一起,你能安心嗎?她的雙手沾染了那麼多人的血,連撫養她長大的繼母也能下的了手去殺!哈哈哈……這樣陰險狠毒的女人你居然愛她如命!哈哈……好可笑!」
雲啟沉默的看著周玥晗,知道她瘋狂的嘶喊到脫力扶著慢慢的鐵欄杆蹲了下去,方痛聲問:「那五個刺客裝扮成了農夫農婦,為了偽裝他們甚至還弄了個孩子……玥晗,你的心怎麼能這麼狠?連一歲的孩子都殺?」
「孩子?」周玥晗冷笑道,「不過一個未滿週歲的孤兒而已,我養了他大半年,他能為我的大仇而死也算是死得其所!說不定六道輪迴中再投生,他還能托生到一個好人家。」
雲啟生氣地瞇起了眼睛,冷聲說道:「這一切不過是因為我負了你,是我辜負了外祖父的期望,你有什麼火氣可以衝我來!為什麼幾次三番的對她下手?!」
周玥晗坐在地上,雙手緊緊地攥著鐵欄杆,抬頭看著雲啟,冷笑道:「為什麼?你還能問出這樣的話來?!她氣死了爺爺,還一槍打爆了周爺爺的頭……我就是,我就是要讓她不得好死!我要讓她被五馬分屍!我詛咒她墜入十八層地獄!我發誓!我就算是死也不會放過她!我發誓!我要化成厲鬼來纏著她!讓她活著也一輩子不得安寧!」
雲啟低頭看著周玥晗,緩緩地蹲下身子,冷聲說道:「我保證,你的這些詛咒都會成空!我會呵護她一直到老,我會讓她幸福一生。如果有來生,我還會陪著她。就算有什麼樣的苦難,我也會替她去受。而你,就在這裡安心的等著刑部的判決吧。」
「不……不!我不要任何人來審判我!我……我寧可死!」周玥晗說著,用力抓著鐵欄杆站起身來。
長策立刻明白了她的目的,於是抬手彈出一刻石子打在了她的腿彎上,周玥晗腿上一陣酸麻跌倒在地。
「不許她自盡!否則你們都跟著去死。」雲啟冷冷的看了一眼牢房外的兩個護衛,說完後轉身離去。
護衛打開牢房的門進去,把周玥晗從地上拉起來,用繩索綁住了她的手臂和腿腳之後,又把人丟在牢房的正中間。
不能撞牆,又沒有任何可以自裁的東西,周玥晗從這天晚上開始絕食。
……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灩灩隨波千萬里,何處春江無月明。李鈺叫人在夾板上鋪了榻席,一個人躺在上面看著浩瀚的夜空,腦子裡莫名其妙的閃出這兩句詩。
枕著手臂搖著二郎腿,李鈺默默地想著不知道李鐸現在怎麼樣了,算算時間他應該已經到了燕州,軍事學院的事情準備了這麼久,如今算是萬事俱備,只欠他這把東風。以他的能力,相信訓練出一批英武忠心的勇士來不是什麼難事。唯一讓人頭疼的是把他丟去那種地方,每天都要面對那麼多男人,他的一顆春心要被攪成什麼樣啊?
「公主,王爺回來了。」一直守在旁邊的蓮霧看見雲啟帶著人上船,低聲提醒道。
「知道。」李鈺淡淡的應了一聲,她早就聽見腳步聲了——曾幾何時,對他的腳步聲已經如此熟悉,百步之外聽見聲音就知道是不是他。愛這種東西,一旦刻入骨髓,可真是要命啊!
蓮霧跪坐在一旁,看著雲啟直接進了船艙,有些失望的歎道:「公主,王爺怎麼沒過來啊?」
李鈺輕輕搖頭:「我哪裡知道?要不,你去問問?」
「還是算了吧。」蓮霧趕緊的低下了頭,她知道公主這會兒心裡正不痛快呢,於是也不敢多說了。
雲啟回來之後先叫人弄了熱水進來洗了個澡,換了身乾淨衣裳才來找李鈺。
李鈺自然知道他肯定會來,但也沒想到會等這麼久,所以聽見腳步聲的時候她已經昏昏欲睡了。
蓮霧看見雲啟,忙要起身問安,雲啟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擺擺手讓她退下。
周圍的銀鳳衛也紛紛轉過身去各自看著浩淼無盡的夜空海面。
雲啟赤著腳踩上軟軟的榻席在李鈺身邊坐下來,伸手去摸了摸她臉上的傷痕。
因為天熱,傷口只抹了藥膏沒有包紮,此時藥膏凝固呈淺褐色,月光下那張俊俏的面容便有些難看,儘管知道不會留下疤痕,雲啟的眉頭緊緊地皺起來,從心裡罵了一句該死。
臉頰上癢癢的感覺把李鈺的濛濛睡意驅散,她不耐煩的翻了個身,低聲咕噥了一句:「別煩我。」
「事情已經查清楚了。」雲啟在她身後躺了下來,把人摟進懷裡,「我已經寫了奏折送去了京城。陛下會派人來專門料理此事,你就別生氣了,好不好?」
「怎麼,不為你那親親表妹求個情?至少也要保住她的性命吧?反正我有沒死,而她也只能是個刺殺未遂。難道你不想為你的外祖家保存一絲血脈?」李鈺說完,心裡的怒氣更盛,忽的一下坐起身來,低頭冷冷的看著自己這個托付了後半生的枕邊人。
「蓄謀行刺皇室公主乃是叛逆大罪。需要刑部和都察院聯合審理。這件事情交給上官默和邵閻去處理,你還不放心?」雲啟緩緩地抬起手臂壓在圓枕上支著腦袋,任憑濕漉漉的長髮四散開來,清涼的星輝映照著他俊美無儔的容顏,讓人莫名的心動。
------題外話------
親愛滴們,昨天約了嗎?
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