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鈺這話說的實在是太輕鬆,好像那一萬水師和十幾船糧草都是她家後園子裡野生的酸棗,想怎麼摘就怎麼摘,摘了吃還是摘了扔著玩都隨她高興而已。連燕北邙聽了她這話都覺得有些兒戲,何況何玉簡。
何玉簡自然不信李鈺的話,不過有燕北邙在他多少也有點底氣,當即便帶著燕北邙李鈺等人奔臨州,集結兵馬準備迎接臨海水師的攻擊。
燕北邙曾私下裡問李鈺到底想了什麼辦法,李鈺因為燕北邙提及她的生母周氏而心裡彆扭,死活不肯說,而且也不知道她怎麼跟上官默田棘三人串通好了,燕北邙讓韓岳去他們倆小子嘴裡探口風都沒探出來。
本來麼,燕先生也想過自己去問上官默,但總覺得自己這個當師傅的猜不透幾個學生的心思還得問到門上去總有些失面子,以後這幾個小兔崽子還不更爬到自己頭上去了?所以他就忍著沒問。
何玉簡懷著萬般無奈的心情,集結了兩萬人至臨州碼頭。
不是他沒有更多的人,事實上收了臨州之後他手中的兵馬已經增至八萬多,就大雲朝目前這狀況來說,集合沂州臨州兩縣之人力,足以跟朝廷對抗一陣子了。
何大人不願在臨州碼頭用更多的兵主要是怕被砍的太慘,失了主力部隊,將來自己會死的很慘。倒不如保存實力,就算被打敗了,還可以退居山裡另謀出路。
兵馬集結完畢,何大人卻找不到李大姑娘,於是又氣急敗壞的去找燕北邙:「你的好徒弟呢?怎麼人影都不見?!」
「介川不是在軍中嗎?」正在練劍的燕北邙緩緩地收住劍勢。
「他在軍中有什麼用?主意又不是他出的!」
「謹言也在軍中吧?」燕北邙把長劍入鞘,從懷裡拿出一方帕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何玉簡怒道:「上官公子不是個文人嗎?文人也懂打仗?!」
燕北邙失笑著反問:「你何大人不也是文臣麼?這文臣還能造反呢,怎麼就不能打仗?」
「你……」何玉簡鬧了個大窩脖兒,氣的直跺腳。
燕北邙開心的笑道:「行了行了,別著急了。走,我跟你去兩軍陣前。」
「走走!這弄的什麼事兒啊!兩軍對陣了都,你還在這裡練劍!你還真有閒心啊你!」何玉簡憤憤的同燕北邙一起往外走。
燕北邙下榻在臨州碼頭的仙客來客棧,就是之前李鈺曾經住過兩晚的院子。這兒離碼頭不算遠,燕北邙和何玉簡二人並肩步行,不過半個時辰的功夫就到了。
此時還是正月裡,臨州碼頭上寒風似刀,何玉簡的兩萬兵馬在碼頭上駐紮,行軍大帳已經搭好,看上去像是做好了決戰到底的打算。
如此陣勢,對於朝廷的正規水師來說無疑是最大的挑釁——大雲朝開國二百多年,都是朝廷的軍隊追著謀逆反叛的亂民打,還沒有造反的亂民敢如此明目張膽跟朝廷的軍隊叫板的呢。
駐紮在臨州一帶海域的水師乃是靖海侯的舊部,一萬水師的將領乃是靖海侯蕭家的旁支子弟,名叫蕭筠。這位蕭將軍官居四品,統領一萬水師,也是個場面人物兒,如今被叛軍叫板,自然怒氣衝天,當即便要點人馬殺上岸去。只是軍令剛發下去,便有副將急匆匆的跑過來,面帶怒色的抱拳道:「將軍!出事了!」
蕭筠生氣的應道:「我知道,趕緊的集合兵馬,隨本將殺上岸去,本將軍一定要把那些叛賊亂民殺個乾淨!」
「將軍!不是亂民的事兒。」副將咬牙道。
「什麼事兒啊?」蕭筠皺眉問。
「屬下在船上撿了一本賬冊!那裡面……那裡面記得都是朝廷官員,從上到下一層一層貪污咱們軍餉的賬目!後面還有一些話,說的兵勇們都,都,都快瘋了!」副將氣咻咻的說道,「咱們在這茫茫大海上拚死拚活,身家性命都給了朝廷,而那些貪官卻在吸我們的血!」
「肅臣!」蕭筠怒斥了一聲,低聲斥責道:「身為副將,你怎麼能說這樣的話!」
「將軍自己看啊!連那些死在這大海裡的兵勇們的撫恤金他們都能剋扣!那些傷殘兵勇的安家費都私吞了!我們……我們這是在給誰賣命啊!」楊肅臣說著,把一本賬冊塞到了蕭筠的懷裡。
蕭筠皺著眉頭翻了幾頁,便覺得胸口裡有一把火突突的往上衝,直衝腦門,燒的他全身每個毛孔都沸騰了。然而,他到底是帶兵良將,臉色都氣成豬肝色了,還是忍著沒發火,而是一揮手把那本賬冊丟進了海裡,並沉聲喝道:「傳令下去,眾將士集合,準備隨本將軍上岸剿滅叛亂!」
「將軍!」蕭筠話音一落,身旁好幾位副將都拱手上前,都是一水兒的黑臉。
「怎麼了?」蕭筠皺眉看著眾人,「你們有什麼話說?」
其中一個副將上前一步,拱手道:「將軍,之前末將也覺得那沂州知縣何玉簡造反該殺。可現在看來,這造反,也不無道理!」
「胡說!」蕭筠怒道:「我們是軍人,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朝廷養著我們是幹什麼的?現在出了亂民反叛,現在還殺到我們門口上來了,你們卻說這種話!」
「末將等也不過是說幾句話而已。可我們那些死去的兄弟,那些受傷返家的兄弟,那些父母家人,都凍餓而死了!」
「將軍!或許岸上那些亂民裡就有我們的父老親人!說不定那裡面還有我們因為傷殘病弱退役回鄉的兄弟!說什麼朝廷養著我們?朝廷養著的是那些酒池肉林醉生夢死的貪官!是他陳孝耘一黨奸賊!」
幾位副將紛紛怒而進言,把蕭筠給問的面紅耳赤。
「你們這些叛逆之言從何而來!再胡說八道,我就……」
「將軍!」一個副將雙手奉上一本賬冊,「這個是末將在甲板上撿到的。
蕭筠極其敗壞的上前去奪過賬冊就要往海裡扔,卻被另一位副將給攔住了:「將軍,這本賬冊我們人手一本,還有其他船上也有。不能說咱們水師裡校尉以上的軍官人手一本也差不多了。將軍就算是丟了這本,也還有上百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