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年的光景,一向自命不凡自詡為東陵第一偷的仇老怪在李鈺這裡學到了不少的本事,自然也得到了一些擁有現代化設計思想的神偷利器,培養了幾個得意門徒,讓他無往不勝。
不過安逸的日子過久了,這隻老怪物的私慾心逐漸膨脹,又因為李鈺寬容待下的緣故,似乎已經忘了誰才是真正的神偷,誰才是這東陵一帶的盜者之王了。
李鈺淡淡的看著仇老怪點頭哈腰的承認錯誤,卻微笑不語。
「李姑娘,那尊紫玉佛在下已經帶來了,還請姑娘笑納。」仇老怪說著,朝著身後打了個手勢。
兩個青壯男子抬著一隻紅木箱子從屏風之後轉過來,把東西放在李鈺面前之後便無聲退下,仇老怪親自上前去把箱子的蓋子掀開,露出裡面兩尺高整塊紫玉雕琢的一尊彌勒佛像。
紫玉有很多種,理論上講紫顏色的玉石都可稱之為紫玉。但憑著李鈺這一刻搜羅天下寶物的盜賊心,對這紫玉佛的來歷早就摸得一清二楚了——這尊紫玉佛乃是雲貴總督用來巴結討好當朝首輔陳閣老的王牌,相傳是前朝皇家之物,後經戰亂流落民間,是極為難得的紫羅蘭翡翠經玉雕名師精心雕琢而成。
「紅翡綠翠紫為貴」是愛玉之人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翡翠裡獨特的「紫羅蘭」品種,正以其潤澤、優雅和知性,頗受到世人的喜愛。紫翡翠千金難得,像這麼二尺多高一整塊精雕細琢而成的佛像更是可遇而不可求。
李鈺看過之後淡然一笑,說道:「果然不是凡品,也值得你花費些心思了。」
仇老怪的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笑意,同時拱手道:「姑娘喜歡就好,在下祝福姑娘一家和樂美滿,團圓幸福。」
李鈺微笑著瞥了他一眼,忽然轉身飛起一腳,把那只紅木箱子踹翻。紫玉雕琢的彌勒佛像從箱子裡滾了出來,纏著金黃色的素面貢緞搖搖晃晃的躺在了地上。
「姑娘!」蓮霧嚇了一跳,忙上前來檢查李鈺的腳,「姑娘沒事吧?小心腳疼。」
「姑娘這是何意?!」仇老怪萬般驚訝的看著李鈺。
田棘在一旁冷笑道:「老怪,真是瞎了你的狗眼,居然敢弄個贗品來糊弄咱們姑娘!」
「贗……贗品?!」仇老怪立刻就跪了!怎麼可能是贗品?難道自己忙忙活活一個多月搞到手的東西居然是贗品?!
李鈺冷笑道:「但凡做賊的,動手之前首先要弄清楚東西的真偽,若都像你這樣連真假也分不出來,還不如找塊豆腐碰死算了!」
「這……屬下實在看不透,還請姑娘指點迷津。」仇老怪再站不住了,老老實實跪在地上給李鈺磕頭。
李鈺低頭看著這個素來精明能幹的傢伙此時竟跟個小學生一樣匍匐在自己面前,心裡的惱怒隨著一聲歎息消散了幾分。轉眼斜了田棘一眼,吩咐道:「把東西搬到桌子上去。」
「是。」田棘不敢怠慢,忙招呼仇老怪一起動手搬玉佛。
仇老怪這才從地上爬起來,也不要田棘幫忙,自己伸手把那尊佛包起來放放到桌案上,後退兩步後,恭敬的說道:「請姑娘指點。」
李鈺走到那尊玉佛跟前,從腰間的荷包裡拿出一塊凸透鏡片遞到仇老怪的面前,輕聲哼道:「你先仔細的看看。」
在現代,玉石染色造假並不少見,而且是一種十分普遍的現象。但在古代,因為技術的緣故,另加上人們對玉石有一種莫名的膜拜感,所以沁色作假的事情幾乎不見。
然不見卻並不代表沒有。
「……玉器若為人工染色,則顏色沿玉紋微裂隙滲入,在結構疏鬆處有堆積現象,顏色的濃度,由表及裡或向裂隙兩側變淡;若為天然色,則顏色較均,有色根、裂隙及疏鬆處無堆積現象。」李鈺看著似是要鑽進玉石裡的仇老怪,淡然說道,「當然,這尊玉佛的染色做的相當不錯,足以以假亂真。但假的就是假的,手法再高也真不了。」
仇老怪苦著臉歎了一口氣,說道:「可是……請姑娘恕屬下愚鈍,屬下還是看不出來。」
李鈺伸手指了指那尊玉佛的祥雲底座,說道:「據我所知,真品的玉佛,祥雲底座的雲朵雖然泛白,但卻仍然帶著一點紫韻,乍看是白,但細看則是極淺的紫色。」說著,她轉手從蓮霧手裡拿過那方純白色綃紗帕子湊過去跟玉佛的底座湊在一起,秀眉微微一挑看著仇老怪:「看清楚了嗎?」
「啊!果然!」仇老怪恍然大悟。
「他們以白玉沁色,又是這麼大塊的玉石,能做出這樣的成色自然費了一番功夫,就算是贗品,也足以震撼人心。」李鈺冷笑著把帕子丟回蓮霧的懷裡,又從懷裡摸出火折子來一吹,吹出一簇火焰靠近了玉佛的耳朵。
這尊玉佛就屬耳朵最薄,雅間裡門窗緊閉光線本來有些暗,此時被火焰一照,玉佛的耳朵便有幾分透明。而且隨著火焰靠近耳朵的時間越長,那紫翡翠的顏色居然有一點點變深。
這一點顏色的變化尋常人或許看不出來,但仇老怪的手裡眼裡過了多少奇珍異寶,一雙眼睛也早就練出來了。
顏色微微一變,他的臉色也跟著變了——翡翠玉石通靈性他相信,但旁邊用火烤這麼一會兒顏色就變深還是頭一次聽說,若不是見鬼了,就是他娘的另有玄機,但不管怎樣,都說明這紫翡翠有詐!
「玉石上經過人工沁潤的顏色,遇到冷熱顏色會發生深淺變化,你若是不信,可以把他放到冰塊裡凍上一夜試試。」李鈺不用看也知道仇老怪的心裡在想什麼,她一邊說著,一邊拿過凸透鏡把火焰照著的佛耳朵放大觀看,又道:「你再仔細看這紋路裡的顏色沉澱——這應該是紫羅蘭草的汁液提煉出來的顏色,這紫色真的很正,如果用來染綢緞,肯定會很漂亮。」
仇老怪已經無地自容,只半跪在地上朝李鈺抱拳:「謝姑娘提點,屬下年年打雁,今年竟讓雁啄了眼,真是慚愧之極!」
李鈺把手裡的火折子滅了,又把凸透鏡丟給田棘,淡然笑道:「這話說的實誠。」
仇老怪不敢接話,只羞愧的低下頭去。李鈺笑著瞥了他一眼,轉身去蓮霧端來的水盆裡淨了手,又重新坐回去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