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呢?」阿三說:「洛丹老司,肯定是最近才出的事,不然的話,我不可能安然踏入苗疆的地界。」
「為什麼這樣說?」我問。
「因為這裡有巫婆。」阿三回答說:「如果洛丹老司真的被我害死,並且這事情傳遍了苗疆,那麼用不了幾天,就會有人離開這去殺我。巫婆擅長追蹤與占卜,他們想找到我的行蹤,並不難。」
「原來如此。」我恍然大悟,隨後又有了新的疑惑:「說起來,我很奇怪一件事,沅陵那位究竟知不知道洛丹老司已經死了?」
「或許知道。」阿三說。
「怎麼說?」我問:「如果他知道的話,為什麼不當場把你抓住?難道怕打不過你?」
「那位最擅長的就是對付各種屍,我的手段在他面前完全無用。」阿三說:「如果他真想抓我,那再容易不過。只是,我聽聞他年輕時的師父,也曾因為一位老司的死被誤解成兇手。想來,如果他真的知道,也一定是在考慮真相是什麼,免得誤傷好人。」
阿三這是擺明的自賣自誇,不過,這話倒讓我對那位老人有些佩服。倘若真如阿三所說,那一位自然明事理,是難得的大胸懷之人。
說到這,我忽然想起阿三剛才說過的巫婆,不禁問:「你說,巫婆能夠追蹤人的形跡?」
「對啊。」阿三明白我在擔心什麼,說:「不過我有辦法隱瞞行蹤,混淆巫婆的感應,倒沒什麼好怕的。唯一需要小心的,就是遍佈這片土地的苗人。我來到這,以及洛丹老司的消息,用不了多久就能傳遍整個湘西。到時候,那真是草木皆兵,露出根頭髮,都會被人發現。」
她越說,我這心裡就越打鼓,只不過來時的話說的太滿,此刻也不好意思退出。
休息不長時間,阿三站直了身子。她從口袋裡掏出幾片白骨,塞給我和覺明和尚。大和尚拒絕接受,說:「我有佛陀在後,用不上這些。」
「跑的太快,忘記你都快成羅漢了,那些巫婆哪還能追的到你。」阿三點點頭,把白骨收回一片。
我拿著那東西,好奇的問:「這是什麼?」
「人的頭骨。」阿三說。
我嚇的差點把手裡的東西扔掉,結結巴巴的說:「人,人的頭骨?你殺人了?」
「你才殺人呢。」阿三說:「這都是墳地裡刨出來的,你那眼神什麼意思?信不信我揍你?」
我收回看變態的目光,小聲嘀咕說:「你都挖人家墳頭了,還不允許人說。」
其實阿三挖墳的事情,早先我便知道。當初在鐘樓裡,阿三為了阻擋連道真,灑出無數棺材釘。連道真還說,你挖這麼多的墳,也不怕遭天譴。
這丫頭實在膽大,不僅取走人家的棺材釘,竟連死人骨頭都拿走了。
阿三說:「這骨頭裡被我施了術,貼身帶著,可以把你的氣息偽裝成遊魂。那些巫婆就算追蹤到,也以為你是死人。」
「貼身?怎麼貼?我又沒繩子,你別告訴我得用嘴含著……」我說。
「你蠢死算了!」阿三說:「塞襪子裡,拿手裡,踩腳底不行?非想著含嘴裡,你當這是口香糖啊!」
我倒真沒想過這種貼身藏骨片的方法,不禁尷尬一笑,老老實實將這小小的骨頭塞進襪子裡。那骨片很薄,涼冰冰的,讓人直起雞皮疙瘩。我有些擔心,問:「這樣,算不算侮辱死人?他不會來找我算賬吧?」
「你再這麼多廢話,我先找你算賬!」阿三也同樣把骨片放進鞋中,站起來瞪著我。
我乾笑一聲,不再多話。隨後,阿三領著我們,再次朝著茂密的山林走去。
在知曉苗人們的仇恨後,我們行走間都小心謹慎的許多。別說是人了,就算有鳥和蟲子路過,我們都大驚失色,迅速躲在樹後面,生怕會被看到。
覺明和尚不做虧心事,又有大能力,自然如柱子一般站在那看我們兩隻驚弓之鳥。這和尚的脾氣真的很好,非常有耐心,估摸著在他心裡,除了尋佛外,就再沒別的事能引起注意了。
走在路上,阿三說:「這裡只是湘西的外圍,真正會巫蠱之術的苗人,都在山裡。人越少的寨子,就越危險。」
「之前到的那寨子,你說是黑苗,難道還有白苗?」我問。
「當然有。」阿三說:「在許多人眼裡,苗人被分成白苗,黑苗,青苗,花苗等稱呼。這其實沒什麼太大的講究,都是根據衣服的顏色來定。不過,在我們這些人的稱呼裡,苗人應該被稱為九黎蠻族。」
「九黎?那不是蚩尤的部落名嗎?」我說。
「對啊。」阿三點頭說:「蚩尤掌管的東夷九黎部落勢力很大的,據說什麼伏羲,女媧,神農,后羿都是從九黎部落走出。只不過,後來蚩尤被黃帝打敗,殘存又不願意歸降的人,就撤啊撤到這邊,形成了三苗部落。再後來的堯與舜都曾攻打過三苗,據說舜就是在征討時死在蒼梧。」
「來頭真大……」我聽的震驚不已,說:「這三苗豈不是史上強大的叛軍了?這麼多年,都沒被消滅掉。」
「他們不能被稱為叛軍。」阿三說:「有人說,蚩尤才是當時真正的帝子,黃帝是和他爭權的人。在這片土地,真正被稱為反叛的,反而是黃帝。不過,古代倒的確有多位苗王不服當朝統治,率苗兵反抗的事情。」
「這個倒聽連道真提起過。」我說。
阿三再次點頭,說:「因此,我們把黑苗稱為烏夷蠻,白苗稱為白虎蠻,歷史上的苗王多半出自這兩個部落。烏夷蠻擅長箭,傳說是后羿的子孫。而白虎蠻,則因為崇拜圖騰的緣故,打起架來,相當不要命。至於其它的一些苗蠻,幾乎都是從這裡分出去,以地區來命名,算不得規矩。」
「今天的這些黑苗不也是烏夷蠻嗎?看不出弓箭有多厲害啊。」我有些不信的說。
「都跟你說了,這裡是外圍,他們大多只是普通的苗人,會射箭,能射準就不錯了。」阿三說:「真正的烏夷蠻,都是會蠱術的,他們利用蠱蟲來引導箭矢,哪怕你站在幾百米外,都能輕易射中。而且中箭傷的同時,還會被蠱蟲入體,非常麻煩。」
我砸吧砸吧嘴,想了想身體裡被各種蟲子爬滿的景象,不禁打個哆嗦。以後遇到這些苗人,我還是躲遠點吧。
「至於白虎蠻就好對付一些,遇到了就跑,他們近身的時候很厲害,但肯定跑不過你。」阿三瞥我一眼,說:「看你弱不禁風的樣子,沒想到體力那麼好。」
我不好意思說這都是因為升天氣的緣故,便說:「好歹我也是姬孫之身,長跑厲害也算不上什麼。」
「你倒真對不起這麼好的身體。」阿三毫不客氣的落井下石,砸的人頭破血流。
我被她打擊的抬不起頭來,,只得故意轉移話題,問:「還有什麼要注意的嗎?」
「沒什麼了,反正在這裡看見女人你就離遠點,長的再好看,看起來再溫和,都不要靠近。」阿三說:「越往裡走,就越得注意這一點。」
我笑嘻嘻的說:「就算是仙女我也不看,她們沒你好看。」
「少跟我油……」阿三下意識的說出四個字,隨後便反應過來。
我見她一臉疑惑的瞅過來,自知有些失言,連忙說:「別看你是個男的,可長的比一些姑娘還好看,真好奇你天天流浪,怎麼皮膚還這麼好。難道,經常去美容院偷,呃,拿護膚品?」
阿三盯著我看了半晌,但最終她也沒問出來,只說:「懶的理你。」神葬人:.
加上這一次,我已經兩次失言,以阿三的聰明勁,肯定有所懷疑。即便我機智過人,亡羊補牢,掩耳盜鈴,鈴兒響叮噹,可依然難以徹底消除她的猜測。
還是那句話,男人和女人之間,想保持純潔的友誼關係,只能一個裝傻,一個充愣。你不說,那我打死也不說。
人們在形容山路的時候,都喜歡用那首90年代初特別好的歌當主題:《山路十八彎》。
可要我說,真正的山路不是彎,而是根本就看不到路。就像有句名言說的好,這世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路就有了。世上本沒有神,有人做到人做不到的事,就成了神。
阿三在苗疆是人見人打的過街老鼠,自然不敢帶我們走大道,只能專挑那沒人走過的路走。哪裡難走,哪裡陡峭,哪裡滑的像溜冰場,她就往哪跑。
幾個小時後,我幾乎摔成肉包子,渾身都有些酸腫。阿三也有些累,但她累了就跳上銅甲屍的背休息,我累了只能自己折根樹枝當枴杖。
前方路途漫漫,完全看不到目的地。阿三說,洛丹老司的住所,在苗疆最深的地方。想走到那,起碼得好幾天。這還是我們一刻不停的走才行,慢一慢,十天半個月都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