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應聲,四週一片寂靜。
城隍廟中,鴉雀無聲,誰也不敢說話。
開什麼玩笑,那一腳一腳,踩壯漢跟踩死孩子一樣簡單,這時候搭話,不是找死嗎?
有詩為證:
論踩人,他最強,想學無需找藍翔。
連道真,真是棒,專踩無知少年郎!
後人大讚,好詩,好詩……
連道真看也不看腳下的可憐孩子,轉過身望向那三人,問:「你們這是什麼羅漢?」
三人面色微紅,都不吭聲,我在旁邊冷笑,說:「裝b羅漢。」
「殺賊、不生、應供,乃阿羅漢三義。這種無知小兒,徒具偽形,心中無義,肉身無法,不清,不明,也敢妄言自稱羅漢?」連道真面色肅然,說:「我雖不修佛法,卻也知曉不可誤終生,你們這樣做,遲早遭難。」
「謝連先生指點。」那個中年人點頭,一臉歉意的說:「他們年紀輕,不懂事,連先生便不要與他們一般計較。」
他雖然說話客氣,但無論表情還是語氣,都沒把連道真的意思當回事。不過連道真也算出了氣,自然不再多說什麼,只是站在那一動不動。那三人互視一眼,手持儀器的人微微歎氣,點頭說:「讓他們善後吧。」
另一人嗯了聲,抬起手腕,說:「放鷹清場。」
這話明顯是暗語,我不明白什麼意思,只是連道真在這,想來他們也不敢做什麼過分的事。我轉頭看向另幾個年輕人,見他們憤憤不平,眼中臉上都隱有寒怒之意。他們肯定不服氣,覺得什麼手段都沒使出來就被打倒了。
我冷笑著,心想就你們這三腳貓,看起來倒聽唬人,真打起來,十個八個一起上也只是一盤菜。
三個年輕人雖然臉上像下霜一樣冷,但柳震宇的例子就在眼前,他們不想地上再多三個坑的話,自然不會再動手。
沒多久,外面傳來嗚嗚的警笛聲,人聲嘈雜,廟門被敲的砰砰響,有人大喊:「開門!我們是縣公安局的!」
中年人看向那三個年輕人,說:「給他們開門。」
其中一個年輕人點頭,把門打開,一群警察立刻跑進來,同時警車呼呼的開來把門堵死。看著那些手持槍械,如臨大敵的警察,我有些緊張,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做什麼出格的事。
連道真一臉淡然的看著他們,就像在看路人。
也許是警察帶來了勇氣,原本還驚慌失措的人們,一個個大聲喊:「這裡有怪物!」
「喊什麼喊!」一個警官走出來,怒目而視,大手一揮,說:「你們涉嫌違法集會,現在全部跟我回去協助調查!」
那些人愣了愣,然後又大喊起來:「憑什麼!我們又沒犯罪!」
「就是,憑什麼抓我們!」
「帶走!」那警官也不多講,安排人直接上。
反抗的人,都被一棍子抽倒在地,這些警察個個如凶神惡煞一般,狠到極點。他們這一番施展,便沒人敢嚷嚷了,全部被套上黑袋子,從廟門口直接塞進警車裡。
一輛車塞滿了,立刻有下一輛開過來。這些人,就像待宰的豬玀一樣,被裝上車運走。
有警察在旁邊舉著大喇叭喊:「全部散了!都給我散了!非法集會,是犯罪!都走!該回家回家!」
議論聲漸起,雖然剛才許多人都聽到慘叫聲,但廟門一直關著,誰也沒看到什麼。而後面有人被僧人放進來,如今卻全部被抓走,所以他們疑惑不解,有幾個脾氣大的剛要出頭,就見幾個警察如餓狼一般撲過來扭走。
雖說人多力量大,但誰都知道,現在是法制社會。
天大地大,法律最大,外面的人縱然一臉憤怒與納悶,卻也只能無奈的離開。
而城隍廟裡,那幾個佛教協會的僧人,也不例外,一個接一個被抓走。有幾人醒過神來,大喊:「我們是省協會的,你們沒權力抓人!我要給省裡打電話!」
「有什麼話,回局子裡再說,到時候讓你們說個夠。」那警官態度十分強勢。
這些警察的做法,太過無理,別人看不明白,可我卻知道,這應該就是所謂的放鷹清場。原來他口中的鷹,就是指的這些警察。
我瞥了眼那三個人,小聲問連道真:「他們會不會是那些人?」
連道真想了下,然後搖頭,說:「如果真是他們,不會這樣妥協,更不會對我如此客氣。」
我頓時好奇起這些人的身份,能夠使動一個縣的警務人員,他們到底來自哪裡?而且,能夠造出這種從未在世間出現的怪物,他們是科學家?
不過柳震宇所用的力量,很是新奇,和科學似乎毫無關係。而且,這些被喊來的警察,雖然都對怪物表現出好奇與驚訝,但是,沒一個人去詢問有關的事情。
有幾個朝我和連道真走來,剛要說話,卻見那警官擺擺手,示意他們離開。
很快,城隍廟被清了一空,那中年人望著連道真,說:「如果可以的話,還請連先生保守秘密。」
連道真看他一眼,沒搭話,那人也不想著去確認什麼,只伸手在下方一擺,說:「請。」
這就是要送客的意思了,連道真看了一眼仍在不斷抽搐的怪物,在眾多警察的目視下,轉身便走。
連道真都走了,我有疑問,也沒法問。而且就算問了,這些人也不會說。所以,我也就跟著走。
那些警察對我們倆熟視無睹,反而很客氣的讓出道路。我看門外已經空了,遠處還有人在觀望,但沒一個敢靠近這裡。
「民不與官斗啊……」我感歎一聲。
「他們不是官。」連道真說:「只是鷹。」
我沒想著和他辯解什麼,反正是什麼,都與我無關。不過,我很好奇,這些警察把人抓走,就真的能守住秘密嗎?就算真的定了非法集會的罪名,也關不了幾天啊。
對於這個問題,連道真沉默幾秒後,說:「那些人不可能活著的。」
「啊?」我大為詫異,問:「為什麼?」
「因為只有死人才能守口如瓶。」連道真說。
「可是這麼多人,又被人看到抓進警局,真的全殺了,他們怎麼交代?」
「那些人怎麼死我不知道,但肯定會有相對合理的方法。這種事情,既然警察出面清場,肯定是被放棄了。所以,那些知曉秘密的人要死,警局的人也要死。」
「這……不會吧。」我瞪大眼睛,忍不住回頭看那些守在城隍廟門口的警察:「他們明知來了就要死,還會來?」
「許多人知道做了某件事會死,但還是做了。」連道真說:「他們既然選擇在這裡試驗,那肯定是有把握守住秘密。底氣是什麼?自然就是有足夠清場的能力。這些人,或許很久前就知道,自己早晚有一天會死在這裡。」
我訝然,連道真的說法太震撼人心。拋去那讓人無法理解的心理,用最現實的角度來看,這些人,豈不是早就串通了一氣?
「如果今天在這的不是我,又或者我被那個人打倒,警察就不會來。」連道真又說:「他們會直接殺人。」
我已經被震驚的無法言語,這些人的膽子,真的那麼大嗎?進入城隍廟裡的人沒有五十也有二三十個。這麼多人,串聯起來的話,甚至會影響到數百人的生活。所以,看似只死二三十,實際上與之有關的人,數量要翻上好幾倍才對。
「這種事情雖不多見,但古往今來,時有發生。」連道真說:「秘密,會讓人為它去死,也會讓人因它而死。」
我沉默了幾分鐘,隨他緩緩行走,過了一會,低聲問:「難道明知他們要死,我們也不救嗎?」
「救他們,我們便要去趟這渾水,很危險,在我看來,你的性命比他們要重要的多。」連道真說。
能讓連道真都承認危險的事情,並不多,我心中凜然,但仍然無法壓抑那股鬱悶與落寞的情緒。
能救,又不能去救,這與眼睜睜看著他人死在我面前沒什麼區別。
連道真很清楚我如今的想法,他歎口氣說:「年輕時,我也曾經熱血,希望能夠拯救這個世界。但慢慢的,我開始瞭解這個世界,然後才知道,萬物生死,自有定律。我們唯一能拯救的,只有自己。」
我抬起頭看他,問:「如果是桃花源的人呢?」
連道真沉默幾秒,他沒看我的眼睛,說:「拚死也要救的人,只有關於心,可這些人,不是。」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得不說,這是一種自私的想法。但是就像連道真說的那樣,誰生誰死,天注定的。今天能救一個,明天能救一個,可世界上每天死的人那麼多,能救幾個?
因為救別人,而讓自己陷入危險,是對是錯?
別人的性命重要,還是自己的性命重要?
這兩個問題,沒有對錯,也可以說都是對的,也都是錯了。
怎麼做,連道真說的很明白,看心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