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去看看吧。」他說。
「謝謝連姥爺!」我歡呼一聲。
「姥爺?」他疑惑的看著我。
「呃,就是大官的意思。」
「現在的民間稱謂,這麼復古了嗎?」
「這算什麼,還有人喜歡原始時代的生活,沒事玩裸奔呢。」
一路閒聊,我們跟在人群之後,朝著城隍廟的方向而去。
到了城隍廟之後,才發現這裡真稱得上人山人海,揮汗如雨……
那一個個腦袋,就跟蘿蔔一樣晃來晃去,我踮著腳看了半天,只看到一大串後腦勺。城隍廟就跟失火了一樣,那煙直衝九天,也不知道同一時間究竟有多少人在裡面燒香。
我看廟門都被煙火蓋住了,心想這能活著進去,還能活著出來的,肯定都不是一般人。肺活量稍微差點,早該被嗆死了。
我心急火燎的看了半天,啥都看不到,只聽裡面大喊:「城隍老爺顯靈!」
人群又是一陣擁擠,混亂中也不知是誰摸我的屁股,還狠狠捏了一下。媽個蛋的,佔便宜都占錯人!
連道真在人堆裡,像海浪中的礁石,穩的讓人無話可說。他看我擠的一頭是汗,便說:「該走了吧。」
我沒看到城隍爺,哪能走,脖子一橫,說:「今天不進去,我就不姓左!」
連道真歎口氣,走過來提著我的衣領,也不見他有什麼動作,直接往前走。前面的人群,就像孩子一樣向四處倒,有人憤怒的大喊:「誰他嗎把推土機開來了?」
連道真提著我,很順利的走進城隍廟,看著身後那些人仍然擠來擠去卻始終進不來,我感覺自己像是雜技人帶的猴子……
這個城隍廟並不大,而且很舊,四處的紅漆掉了許多。地上有許多鞋,被人踩來踩去,我看到不少人滿頭冒汗,跳著找鞋,也有聰明的,隨便撿一個套上繼續擠。
廟門後面就是一個大銅爐,上面已經被香插滿了,大的小的,粗的細的,長的短的,看的人眼花繚亂。
連道真為了讓我滿足心願,越過銅爐,繼續前行。我們很快就來到大殿,裡面密密麻麻,全是跪在地上磕頭的人。砰砰砰的聲音,閉上眼睛聽,還以為是掃黃打非拍門板的。
大殿裡的人實在太多,連道真雖然能進去,也肯定得踩著人。我看他那架勢,把人踩死也不當回事,連忙說:「就站這看看吧。」
這處城隍廟的大殿不高也不寬,面積撐死也就幾十。正中央擺著一尊金石雕像,應該就是所謂的城隍爺了。上面沒什麼人名,估計不是哪個著名人物。
城隍爺旁邊是一個略顯瘦弱的判官,手裡拿著筆,不過沒書。再之後便是如衙役的雕像,舉著棒子和刀槍立在那,然後有牛頭馬面。也許是地方太小,所以這裡的雕像很少。
我敢打賭,這裡的香火之前一定不旺,否則的話,早就該修個大的了。可如今,那功德香裡的錢都塞滿了,無數紙幣堆在上面,灑落地下,看的人揪心。
我看了半天,也沒看出這些雕像有什麼異樣。可仔細感應一下,卻發現雕像裡的確有氣息存在。我不禁有點冒汗,心想該不會真的有城隍出現吧?
我轉過頭,見旁邊有個男的正擠過來,便問他:「大哥,這城隍爺顯靈是怎麼一回事?」
那人抬頭,看看我,一臉不解:「你不知道?」
「我剛來這,不太清楚……」
那人頓時來了精神,唾沫星子飛濺,手舞足蹈的說:「這事還得從幾天前說起!」
他說的比較凌亂,我聽了之後自個兒在哪琢磨半天才完全理解,所以這裡就平鋪直述了。
這個城隍廟,的確和我猜的那樣,幾乎沒什麼香火。現在的社會大家都忙,誰有閒工夫來這燒錢?也就那些信佛的,沒事來捐贈祭拜一下,但一年能來個一回兩回就頂天了。
而在幾天前,也不知從哪傳出來的,說城隍老爺半夜顯靈。一開始也沒人當回事,可這傳言越傳越多,越演愈烈,弄的人不信也得信。慢慢的,許多人開始跑來湊個熱鬧,花幾十塊錢買注香也就算了。
可在昨天晚上,有個路過城隍廟的學生,因為最近傳言傳的比較厲害,所以他好奇的拿著手機往大殿拍了一張。開始他沒發現什麼,可晚上回家拿手機翻照片,卻被嚇個半死。
照片上,大殿裡面那尊城隍大老爺的雕像,竟然站了起來!
那個學生嚇的大叫,然後引來的父母,之後,這事一傳十十傳百,也不知照片是誰上傳到網上,一夜之間,整個杞縣包括鄰邊的縣市都知道了。
今天來的人裡,有許多人都是連夜開車趕過來,可以說,這個城隍廟從昨天開始,煙霧漫天就沒停過。就連那幾個廟裡的居士,直接被連夜跑過來的省佛教協會趕到一邊。
我探頭看了眼大殿,卻沒發現和尚,不禁感到疑惑。那人幸災樂禍的笑著說:「他們趕走了居士,但這裡是人家居士的家,隨隨便便喊些人過來,就把他們不知擠哪個角落去了。不過我估計,功德廂裡那幾十萬,還得鬧出點亂子來。」
我對佛教的事情不感冒,不過那張傳言中的照片,卻讓人十分好奇。在我的詢問下,那人掏出手機,隨手翻了一下,然後遞給我看,說:「就是這張,你看,是不是跟真的一樣。」
我接過來看,的確,照片裡站在一尊城隍雕像。我拿手機和大殿裡的對比了一樣,確實很相似。只是那學生的手機像素不太好,拍的稍微模糊。
我把手機還回去,對那人說了聲謝謝,然後回頭看連道真,問:「你覺得是真是假?」
雖然對這事不太感興趣,但既然來了,連道真自然也在看。他一直看著那雕像,此時聽我問,便說:「真假不知,但雕像中的氣息,近距離感應,有些混亂。」
「混亂?是不是人太多了?」我問。
「不是。」連道真說:「我說的混亂,只是指雕像的氣息。感覺它就像不知往哪個方向去的蝙蝠,到處亂撞。」
這說法讓我無法理解,可仔細感應後,我便明白了他的意思。那氣息在近距離的感應中,並不是完整的一股,而是有些分散。只不過周圍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擠壓它,迫使這氣息不斷朝中央靠攏。
這時,連道真又說:「我曾見過一些山精野怪,要成型而未成型時的氣息,便與這差不多。」
他的聲音雖然不大,但也是被不少人聽到。那些人立刻對我們怒目而視,大聲說:「不信就走,胡言亂語個什麼!舉頭三尺有神明,也不怕閃了你的舌頭!」
連道真看也不看他們,一臉平靜淡定。我倒怕那些人說出更難聽的話,讓他再忍不住去削人,連忙說:「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喝多了。」
「我沒喝酒。」連道真說。
「……」
我正愁著,卻聽旁邊人說:「喝酒的都說沒喝,肯定是喝醉了。」
這回,輪到連道真無語了。
雖然從照片上看,的確有些神異,但我和連道真一樣,好奇卻不迷。所以,看了一會,我對他說:「走吧。」
連道真點點頭,提起我就要走。然而就在這時,腦中一個聲音突兀的響起:「留下來。」
我立刻就辨認出,那是姬孫的聲音。我一陣愕然,問他:「怎麼了?」
同時,我揮手示意連道真別著急走。連道真疑惑的看我,問了一個同樣的問題:「怎麼了?」
我也想知道怎麼了……姬孫過了一會,才回答說:「我需要借用你的視野觀察它。」
「城隍?你觀察它做什麼?」我好奇的問,完全不明白姬孫怎麼會對這種事情有興趣。
不過,姬孫沒有回答,而是直接說:「放鬆你的心神。」
我示意連道真將我放下,見他滿臉疑問,便說:「姬孫想看。」
連道真眉毛一挑,他比我更明白姬孫的強大,而這麼強大的姬孫,卻對城隍有了興趣,實在有些異常。
我放鬆了心神,立刻就感覺到意識被推開,那種感覺,就像你整個人突然飛出去一樣。姬孫的借體方式,實在不夠溫柔。
幾乎是一瞬間,視野就完全改變了。姬孫似乎一直在維持兩種世界的觀感,所以我感覺眼前一晃,前面已經分成了簡單與繁複。
複雜的世界沒什麼好說的,肉眼看著什麼樣便是什麼樣,而簡單的世界中,頗為不同。
我看到,那尊城隍雕像不再是泥胎,而是變成了類似人型。之所以說是類似,只因為它不斷變化扭曲著,有點像一灘爛泥。我感覺,它應該在試圖凝聚出完整的形狀,但卻少了些什麼,所以一直沒有成功。
這人形是五顏六色的,像被染料潑過一樣。姬孫的簡單視野中,世界大部分都是各種各樣的氣息,再簡單一些便是寥寥幾根線條,幾乎沒見過這麼複雜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