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道真的話,讓我大吃一驚,不敢置信。
桃花源記,是我初中時就學過的一篇古文。這麼多年來,無數人都在爭論桃花源是否存在,如果存在又在何方。
我一直認為,像桃花源這種地方,就像夢幻中的理想之地。就如同西方聖經中的天堂,或許真的存在,但誰也找不到,更無法進入。
而如今,一個活生生的桃花山人就站在我面前,一時間,我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
這時,連道真忽然歎口氣,他臉上的神情很是複雜,說:「但實際上,我並不能算真正的山裡人,鄭秋原才是。可世事難預料,誰能想到鄭秋原會聯合外人……」
「圍攻你們的是誰?鄭秋原幹嘛聯合別人,呃,要殺你。」我好奇的問。
「我也不清楚他們的身份,那些人並沒有顯露出什麼。至於鄭秋原為什麼要殺我……」連道真考慮了一下,說:「你昏迷的這段時間,我也在想,他為什麼要殺我。我七歲入山到如今,已經四十多年。這些年裡,凡要出山辦的事,都由我負責。鄭秋原殺我,毫無道理,只會給他自己帶來麻煩。除非……除非……」
連道真重複了一遍之後,臉上的神情更為複雜,竟停住不說。我快被好奇心塞滿,便追問:「除非什麼?」
連道真深吸一口氣,面色沉重的說:「除非鄭秋原想借這次外出,除掉我和蓋業後,回山做些什麼。」
「他要做什麼?」
「我和蓋業如果都死在外面,他回山之後,就可以一言遮天。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鄭秋原一定是在圖謀大事,很有可能,對桃花源極其不利。」連道真眉頭緊皺,說:「這一次入始皇陵,我們本已成功,沒想到鄭秋原會和你們聯合起來……」
「等等……」我連忙叫停,說:「都講過好多次了,我真不是和他們一夥的!我真的是來旅遊的啊!那塊碎片,真是我祖傳……呃,我二伯給我的,也算祖傳的吧。你不信的話,看這……」
我挽起袖子,把胳膊伸到連道真眼前,同時自己看了一眼,頓時驚的眼皮直跳。那塊手腕上的棍狀印記,比之前長大了不少,甚至隱隱有些發紫。
連道真看了一眼,臉上浮現起疑惑之色。他湊的更近一些,仔細看著,甚至用手指搭上去感觸一番。在我有些不知所措的時候,連道真忽然滿臉大喜的一把抓住我胳膊,抬頭問我:「你父母是誰?」
「啊?」我被他的激烈反應嚇了一跳,問:「怎麼了?」
「我想見你父母!他們……還在人世嗎?」連道真問。
我臉色有點發黑,沒好氣的說:「你都能活著,他們當然也活的好好的。不過,你見我爸媽幹嘛?」
連道真沒有解釋,而是挽起自己破破爛爛的袖子。別看他已經五十來歲,可這肌肉,真如石頭一般。而最讓我愕然的是,連道真整條胳膊,都是紫紅色的,看起來像充滿了淤血。我大驚失色,連忙問他:「你這是受了什麼傷,怎麼看起來這麼嚴重?是不是得截肢啊?」
連道真氣的頭髮都快豎起了了,臉色難看的把兩條胳膊並在一排,說:「你自己看。」
我納悶的看了半天,除了粗細不同外,也沒什麼啊?非要說有什麼,那就是我的胳膊也和有淤血差不多,只是比連道真的症狀輕多了。
等等……
差不多?
我忽然明白,連道真為什麼要把兩條胳膊放在一塊比劃了。如果我胳膊上的印記再嚴重十倍,或許就和連道真一樣了。
相比連道真的激動,我更覺得驚喜:「你,你也是……」
「是什麼?」連道真激動的問。
我更激動的看著他:「我要知道是什麼,還要問你嗎?」
連道真臉比我黑的還快,問:「你不知道自己的來歷?」
「來歷?」我想了想,說:「知道啊。」
連道真激動的滿臉通紅,問:「是什麼來歷?」
我琢磨了一下措辭,然後說:「我叫左天陽,今年十八歲,來自一個美麗的大城市……」
一直講到我爸是老師,我媽是護士,可是講著講著,我忽然發現連道真臉色有點發紫。
「你確定你爸只是老師,你媽只是護士?」連道真問。
「確定啊,我是他們的兒子,能不知道嗎。」我回答說。
連道真神情中帶著失望,帶著沮喪,又帶著一點點莫名的親切。良久後,他重重的歎口氣,說:「這麼說,你一直都在城市裡生活,從沒發現自己有什麼異常?」
「異常?」我想了下,說:「真要說異常的話,那就是胳膊上的印記小時候是沒有的。二伯來找我,留下一封信和那塊碎片後,這印記就出來了。而且,這幾天經常做夢有人在喊我。」
「有人在夢中找你?」連道真的臉上又出現少許的希望,隨後他又問:「你說這塊碎片是你二伯留下的,他為什麼要留給你一封信和碎片?」
「我要是知道,就不用離開家了。二伯在信上說,我必須要離開那。」
「你二伯呢?」
「死了。」
「死了?你不是說他來找你嗎,怎麼突然就死了?」連道真一臉懷疑的問。
「我也不太清楚,是父親說的,如果二伯額頭有血,來家裡一句話都不說的話,那就是已經死了,而且,很可能是多年前就死了。」我解釋說。
「原來如此。」連道真意料之外的相信了我的說法,好似這是很尋常的事情。
我猶豫了一下,問:「你這胳膊……是怎麼回事?」
連道真看了眼自己的胳膊,隨手把袖子放了下來,只是那深紫色的肌肉,根本不是破碎的布條能完全遮蓋的:「我和你一樣,都不明白這是什麼。但有一點可以確定,我們都是同一種人。只不過,曾經夢中呼喚我的人,在我二十多歲的時候,就再沒出現過。你是不是覺得,每天夢裡有人呼喚你,會覺得很害怕,會很煩?」
「嗯,因為我不知道那是好事壞事。」
連道真點點頭,一臉複雜的看著我,說:「當年我也是這樣覺得,但到了如今我才知道,有人呼喚你是多麼幸福的事。因為只有那個時候,才有可能知曉自己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真相,有時會讓人不畏懼死亡。」
「你這句話,和我二伯說的很像。」
「哦?你二伯是做什麼的?」連道真有些好奇的問。
「應該是考古吧……」說到這,我才忽然想起來,裝著二伯筆記和銀行卡的背包沒了!還有那張記著筆畫密碼的紙!
見我一臉如喪考妣的模樣,連道真忙問怎麼了。我把事情和他大致說了一下,卻沒想連道真反而若有所思的說:「台前縣我曾去過,那裡的確有一些非比尋常的東西。你想的不錯,假如你二伯去台前縣之後,才給你留下這封信的話,說不定,那裡真有找到答案的可能!這樣說來,你真的只是湊巧去西安?」
見連道真已經有些相信,我連忙點頭,說:「當然是湊巧,如果背包沒丟的話,裡面還有我買的火車票什麼的。」
「這樣……」連道真又不知想到了什麼,面露思索之色,頓在那不說話。
「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假如你說的是真話,那麼和鄭秋原聯合起來的人,就不是你們……哦,就不是那些人,而是另有其人了。」連道真說:「所以,那些人的真正目標,不是我們三個,而是你。換句話說,你二伯很可能在以前就被盯上了,他多年未回西安,那些人找不到目標,恰巧你來了,然後被盯上。他們是想從你身上獲得一些關於你二伯的信息,我和鄭秋原三人,只是受了你的牽連……」